扶鸾 第119节
  王德却没想到他应得这般干脆,顿时喜出望外,当即邀请他们重新上车。
  徐有冥传音过来:“不是说要去京城?”
  “改主意了,”乐无晏道,“先看看这位大将军究竟是何方神圣再说。”
  至于这王德,摆明想与他们寻求庇护,徐有冥先前既答应上他的车,应是看出这人不是藏了坏心思的,去他庄子上待几日倒也无妨。
  徐有冥并不十分赞同,不想过多沾染此间事情。
  但乐无晏坚持,他也没反对。
  之后又原路返回,半道上却下起了大雨,外边家丁来问要不要找个地方先避一避,说仙人祠就在前边不远处,可以去那里等雨停。
  眼见着这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王德也犹豫不决,便问起乐无晏二人。
  乐无晏好奇道:“仙人祠?你们这仙人祠里供奉的是谁?”
  王德解释:“也是一位会仙术的仙长,当年他路过此处,恰逢这里发生鼠疫,起初死了许多人,全靠那位仙长出手,以仙术灭了鼠疫,我等这些人才有活命的机会,那会儿小人只有几岁大,只远远见过那位仙长一面,那是真正的天人之姿,与二位仙长一样。”
  “后头那仙长离开后,我们这些乡民为感念他的恩情,便在这里给了他建起了一座仙人祠,这么多年香火从未断过。”
  乐无晏道:“那便去吧。”
  这人说的人大约便如徐有冥所言,是这凡俗界的一名散修,修为最多不过炼气筑基,偶然路过此处顺手救了人,这么一想,乐无晏没怎么往心里去。
  仙人祠就在山间,远望过去修建得还颇为气派。
  乐无晏见状顺嘴问了句:“那些山匪不会打这里的主意吗?”
  “他们怎么敢?”王德不屑道,“仙长是会显灵的,从前也不是没有宵小之徒想进去偷东西,都被显灵的仙长打了出来。”
  乐无晏一扬眉,显灵?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几人走进祠堂中,倒没碰上什么仙人显灵之事,只见正前方的祭坛上立着一尊一人高的仙人神像,堂中灯火昏暗,看不清楚那仙人具体样貌,却隐约有几分熟悉之感。
  王德进门便已十分虔诚地拜了下去,再与乐无晏他们道:“这便是当年救过我们的仙长。”
  乐无晏取出照明灵器,那王德一见惊愕睁大眼,脱口而出:“好明亮的夜明珠!”
  此等东西,怕是连那些送进京中的贡品都远比不上!
  乐无晏懒得解释,径直上前,徐有冥叫住他:“青雀,小心。”
  “放心,”乐无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就看一下。”
  照明灵器的光芒渐映亮了那仙人神像的面庞,乐无晏抬眼看去,忽然愣住了。
  ……这不是那脑子有病的疯子谢时故吗?
  第109章
  徐有冥上前,乐无晏指了指前方,惊讶万分。
  徐有冥微微摇头,他也不清楚这事。
  乐无晏又细瞧了瞧面前这神像,不但相貌神态一样,衣着装扮也相同,绝对是谢时故那厮没跑。
  神像下方的祭台上摆了一块黑晶状之物,乐无晏伸手便去拿,那王德见状慌忙阻止:“仙长不可!”
  乐无晏已将东西拿到手中,王德大惊失色,乐无晏却撇嘴道:“我道什么仙人显灵呢,原来就这东西在唬人。”
  徐有冥看清楚他手中之物:“中下品灵器。”
  王德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紧张解释道:“这是仙长当年走时遗留之物,我等便将它一并供奉在此,来此与仙长祈福之人,若是心诚,这仙物上便会有光芒闪现,若是有心怀恶意之人,便会被这道光芒打出去,这便是仙长显灵之兆。”
  乐无晏听着好笑,这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灵器,能简单感知人的善恶之念,从而自主做出攻击,攻击之力也不强,除此之外,屁用没有。
  乐无晏将东西扔回祭台上,忽然想到什么,小声与徐有冥道:“他好像确实说过一次,他也来过这凡俗界。”
  徐有冥:“嗯,说过。”
  当时谢时故说的是“遇到一个凡人,本已打算在凡俗界成亲,可惜他死了”,非但如此,齐思凡也是他从这凡俗界强掳回去的,这人风流债倒是多。
  于是乐无晏顺嘴多问了那王德一句:“你说的这位仙长,真有这么好心帮你们消灭鼠疫,他还在这里做了什么?”
  “仙长仁慈,不但帮我们灭了鼠疫,还无偿为这十里八乡的村民义诊,是真正的大善人,他在这里待了大半年,之后又无声无息离开了,我们都道仙长这是回归仙界去了。”
  乐无晏:“……”
  这真是谢时故?
  乐无晏:“他有道侣,我是说,他有其他同伴吗?”
  说起这个,王德一阵唏嘘:“有的,他身边还有一个少年郎君,仙长与那小郎君十分亲密,就如、就如二位仙长您们一样,但那小郎君命不好,后头突然被人害了,之后仙长便也离开了这里。”
  乐无晏闻言有些意外:“他既本事这般大,怎会让身边人被害?”
  “具体小人也不清楚,”王德摇头道,“那已经是近六十年前的事情了,小人那会儿太小了,只隐约听人说,是仙长被人请去城中给人治病,小郎君独自在家中,有官兵路过,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小郎君便被那些官兵杀害了,仙长赶回来时已然晚了。”
  乐无晏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若真是这样,……谢时故这也忒倒霉了些,便是在六十年前,他也是大乘期巅峰的绝顶强者,竟护不住自己身边人,让之被一群凡俗界官兵轻易杀害了,难怪最后变成了个疯子。
  王德又跪又拜,与那神像寻求庇护。
  他二人靠着一旁的立柱坐下,乐无晏传音问徐有冥:“谢时故这人,原本是什么样的,真是这老头嘴里说的大善人,悬壶济世?”
  “不是,”徐有冥道,“但若是他道侣要求,他也会做。”
  乐无晏:“……那他到底有几个道侣?”
  徐有冥淡道:“他道侣为了救他,做了天道不容之事,经受天罚,生世轮回为凡人,六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乐无晏一愕,忽然想到齐思凡的真正年纪,顿时明白过来:“所以他道侣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经受这么严厉的天罚?”
  徐有冥看他一眼,没往下说,乐无晏心念电转间,忆起了谢时故在绝域之地中说过的话。
  “有人抽取了天瑶池的池水,借整个魔界的魔气炼化聚魂邪阵。”
  若依谢时故所言,是因为这个……
  乐无晏:“那我们不是……”
  他想说,那我们不是欠了他们的吗?
  若无谢时故道侣当年炼化的聚魂阵,徐有冥即便斗法赢了天道,时间回溯到他们相遇之时,屠杀飞沙门之事已然发生,他为天道不容,结局依旧改变不了。
  “世事皆有因果,”徐有冥道,“不必多想这些。”
  乐无晏垂了头,眼前忽又闪过北渊秘境的山洞里,他看过的那一幅幅壁画。仙魔大战之后,四天尊陨落其三,若谢时故的道侣也是其中之一,陨落是因天道降罚,那徐有冥和谢时故呢?
  壁画中的那些互相争斗,乐无晏想,……难道是因为他吗?
  徐有冥说的因果,若谢时故自那个时候已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谢时故与徐有冥因争斗同时陨落,那他呢?
  他为何又会落到了逍遥山上?
  乐无晏想来想去只能算了,这里不是地下能避开天道的地方,他没法多问。
  外边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夜色随之沉下。
  王德过来小心翼翼问他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在这里先歇一晚,乐无晏让他自己决定。
  王德犹豫片刻,咬咬牙道:“要不还是往前走吧,也不远了,再半个时辰就能到庄子上。”
  城里进不去,外头更不安全,万一北离人真来了,庄子上至少还有个地窖能勉强藏身。
  乐无晏他们却不知道他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继续赶路也无所谓,这便出了祠堂,重新上车。
  走之前,乐无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仙人祠,暗暗想着回头找个机会来把这里砸了,心满意足而去。
  王德的庄子确实就在附近,地方颇大,他们白日游玩时也曾自外经过过。
  王德恭敬将他二人请进去,命人收拾了正院的上房给他们,乐无晏问他:“你不是这庄子上的主人吧?方才我们进来,我见那些人都叫你王管家?你将正院给我们住,你主家人不在?”
  王德叹气道:“二位是仙长,小人也不敢隐瞒二位,小人的主家是京城的长兴侯府,这里是侯府的老宅,先前只有一位小主子避居在此,小主子去岁染风寒过世了,如今家中只有我们这些下人。”
  乐无晏闻言放宽了心,没有主家倒好,还省了他们跟人打交道的工夫。
  他二人也没客气,就在此暂住下了,王德叫人上来好酒好菜,乐无晏一一笑纳。
  看出他们喜清净,王德没多打搅,带人退了下去,乐无晏吃着东西说起之后的打算:“我们想办法去那军营一趟吧,看一看那位大将军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徐有冥看着他:“你就这么好奇?”
  “也不仅仅是好奇,”乐无晏道,“你既然算不出他的命数,他身上肯定有什么奇特之处,与我们无关最好,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也好早做准备,先下手为强。”
  徐有冥:“明日再说。”
  乐无晏便也不再说,窗外雨停之后月亮升起,有月光散落进来。
  他偏头看了眼,忽然笑了:“在凡俗界看到的月色,也和那边是一样的。”
  徐有冥道:“若无忘川海上的结界阻隔,这里与另四片大陆,本无区别。”
  乐无晏道:“我觉得这里挺好,要不是灵力微薄,修炼速度太慢,我都不打算回去了。”
  就是可惜之前临时决定来这里,走得太匆忙,没将小牡丹一起带过来。
  如今也只能暂且这样,待他元神养好,再回去找人。
  徐有冥听着他嘀嘀咕咕的说话,不时给他夹菜。
  乐无晏喝了两口酒,因元神不稳,很快醉了。徐有冥将他抱上榻,揽着他为他揉按太阳穴,送进灵力,让他睡得舒服些。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王德派人出去打听消息,下午便有人来回报,说那位大将军身受重伤,胸口中箭至昏迷未醒。
  “箭已经拔出来了,但箭伤离心口过近,伤口溃烂,大将军一直发高热,只怕、只怕不能好了……”
  王德听罢面色惨白,大将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边境之地将永无宁日,他们这些人迟早都是一个死字。
  乐无晏闻言问道:“这事为何你们能打听出来?一方主帅的生死,不该是机密之事吗?”
  王德抹了一把脸,解释道:“长兴侯府也有人在大将军麾下当差,知道些消息,我们打听来了也不会外传,只是想提前做好准备而已。”
  他见乐无晏二人一直是一副成竹在胸之态,恳求道:“二位仙长可有法子救大将军?若是二位仙长能出手,便是救我等边境百姓于水火……”
  “他可以。”乐无晏伸手一指身边徐有冥。
  王德一听,希冀目光顿时落向了徐有冥,双目灼灼看着他。
  徐有冥传音提醒乐无晏:“若那位大将军果真要死,便是他的命数,以他这样的身份,我们救了他,已然影响了这交战两国的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