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陆章远皱眉:“你跟她才相处多久,就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利益?十年来,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始终那么武断。”
  被斥武断,陆川的脾气也有些上来,打算心平气和,和能做到,是两码事:“我认为她值得,所以心甘情愿,换做是你,你会为了那些放弃我妈?”
  陆章远一拍桌子:“她能跟你妈比?!你妈跟我几十年的感情,你们才多久?!”
  “时间不是问题,我认定她,这就够了。除了她以外,我不会选择其他女人结婚。”
  陆章远摇头:“你怎么还是不开窍?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刚开始没有感情不要紧,我跟你妈结婚那时,掀开盖头之前都没见过面,这么多年还不是磕磕绊绊地过来了。”
  “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那时打仗还是小米加步枪,现在是海陆空天全武装,你不能要求我还像过去一样谈恋爱,你这叫选择性退化!”
  陆章远一滞:“好!我不用过去要求你,就说现在,现在谁谈恋爱不讲条件,嗯?不要求对方房子车子的?”
  “那是女人才要求条件,我是男人,难道还要女人有钱有地位,给我提供生活保障?”
  “我这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我的前途我自己有数,不用你操心!”
  两人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从有理有据变成无意义的吵架,陆章远在军区训话训惯了,嗓门本就洪亮,力透耳膜,惹得陆宋瑞闻和今夏在楼下客厅都听见了,一齐跑上楼来劝架,今夏拉住红了眼的陆川,陆宋瑞闻制住脸红脖子粗的陆章远:“好了老陆吵什么,你就不能让着儿子一点吗?”
  “我让着他?!这个不孝子!” 陆章远腾地一个杯盖砸出去,在陆川脚边摔个粉碎:“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
  陆川固执地站着,面色阴骛,今夏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知陆章远会反对,但她没仔细想过,他竟会这么激烈。
  一时气氛僵滞,如同被拉抻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崩裂。
  陆宋瑞闻见状,眼珠一转,立马捂住胸口,慢慢地蹲了下去。
  ☆、60
  见陆宋瑞闻蹲在地上,做西子捧心状,陆章远登时慌了神,立马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陆川和今夏也围了上去,陆宋瑞闻眉头紧皱,恹恹地开口:“我胸闷。”
  陆章远赶紧扶她起来:“我送你回床上躺躺,如果还闷,就要去医院检查。”
  陆宋瑞闻靠着他肩膀点头,不着痕迹地递给陆川一个眼神,示意他自己是装病,不要担心,陆川会意,唇角轻勾,拉着今夏跟在两人身后,见她忧心忡忡,便附在她耳边说:“我妈这是装病呢。”
  今夏讶异地看向陆妈妈,不由松了口气,轻笑摇头,她还真以为陆妈妈气病了,若是这样,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陆章远扶妻子到床上躺好,关切:“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陆宋瑞闻画着圈儿地揉自己胸口,脸色不济:“老陆,你以后不要跟儿子吵架好不好?我一看你们吵架,我这呼吸就不顺畅,心口也疼。”
  陆章远僵着脸,半晌后不情不愿地点头,人说女人有了儿子以后,丈夫的地位就大不如前,此话他用了一辈子验证,果然不假,这情感的天枰也太容易没有原则地倾斜了,吵架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只怨他一人?
  陆宋瑞闻这才看向陆川:“川儿,妈没事,你跟小夏先回去吧,别待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陆川知道妈这是故意支走他们,好跟爸说话,便微微颔首:“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今夏也朝他们点了个头:“叔叔阿姨再见。”
  待两人离开卧室,陆宋瑞闻才对陆章远说:“以后你要是再反对儿子的婚事,我这把老骨头非被你活活气死不可。”
  陆章远一扬眉:“你就不担心我被儿子气死?”
  陆宋瑞闻生气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那我们就比比,看是儿子先气死你,还是你先气死我。” 她说着就眼里有泪:“我都买了羊绒线要打毛衣了……”
  陆章远听出妻子话里的哽咽,不由陷入沉默,他这才意识到妻子孤单得太久,才会这样急切地想要孙子。
  揉揉眉心,他终于疲倦道:“这事儿,你让我考虑一下。”
  -
  不久之后,帝京生了件涉黑大案,殃及官员之广,牵连之深,严重程度一时无两。
  陆章远明白,隔年换届,现在这是在清洗势力,为下一届领导班子铺平道路,如今的帝京,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凶险异常。
  陆家曾经的联姻对象林泽平市长在这场暗斗中被中纪委请去协助调查,这引起了陆章远的警惕。尽管两家并无业务往来,联姻也未果,但当时只说是林夕突染恶疾,婚礼推迟,并未说要取消,这在外人眼里,就有很大的猜想空间,说不定陆林两家,依旧关系匪浅。
  这可不好。
  陆川亦得知了林泽平被请去协助调查的消息,说是协助,基本就没有再出来的可能。所幸这次洗牌并未波及到他,反而为他打开了一扇很好的窗口,事业上可以重整关系,生活上,他得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契机,因此他和妈商量了一下,周末又组织了次家庭聚餐。
  这次无须妻子耳提面命,陆章远自觉地就留在了家里,陆川二人到时,他坐在客厅沙发看新闻联播。
  今夏犹记得上一次家庭聚餐,陆爸爸是到了饭点,被陆妈妈从书房逼下来的,现在竟难得地出现在客厅,她试探着唤了声:“叔叔,您好。”
  陆章远抬眼看了她一下,面无表情,下巴微微向内缩了缩,算是点了个头,并未开口。
  今夏却感到松了口气,至少他给反应,陆川也是一叶知秋的主,见状搂了搂今夏的腰:“乖,去厨房给爸换杯热茶。”
  今夏会意,忙从陆章远面前的茶几上端起他的茶杯:“叔叔,我去帮您换茶。”
  陆章远视线落在电视上,半晌后才从喉咙里咕噜出一声低沉:“嗯。”
  今夏嘴角漾起笑意,小跑着就朝厨房去了,陆川在他身边坐下,挣扎了会儿才说:“爸,上次是我不好,不该对您大声,以后我一定改。”
  陆章远颇为惊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从来不服软,现在为了个女人,倒是肯向他低头,不过这话听在耳里,极为受用:“知道错就行。”
  今夏端着热茶出来,双手递到陆章远面前,毕恭毕敬:“叔叔,请喝茶。”
  陆章远沉默了会儿,微微抬手接过,轻呷一口,随后放回茶几,今夏在陆川身边坐下,两人对视,会心一笑,看来陆爸爸的态度果真是有软化的迹象。
  吃过饭后,陆川请他爸到书房谈事,门一合,他便开门见山道:“爸,我准备向小夏求婚了,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陆章远抬眼,两人视线在空中对接,互有试探。
  陆川清楚,他能想透的事,他爸肯定也能想透,现在林泽平出事,陆家急需有个跟林家划清界限的动作,一场婚礼无疑是昭告众人的,行之有效的手段。
  陆章远暗自思量,尽管他对今夏不是十分满意,但是一来为形势所迫,二来妻子和儿子都希望她嫁进来,所以综合考量,妥协似乎才是上策。
  片刻后,他移开视线,慢条斯理地道:“林泽平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是。”
  “我希望婚期能马上定下,请柬要尽快发出。”
  陆川嘴角微勾:“求之不得。”
  两人合计了下宾客名单,这事儿就算尘埃落定了,婚礼不急在眼下,只要请柬先行,传递出信息即可。
  今夏在客厅和陆妈妈学织毛衣,除了毛衣针以外,陆妈妈还特意从淘宝上网购了一套日本的钩针工具,难掩兴奋地摊在茶几上给她展示。
  见陆川和陆爸爸下楼,两个女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观察他们的神色,在看到一团和气之后,才放下心来,陆妈妈说道:“你们父子在上面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陆川坐到今夏身边,一把从腰后搂住她,笑道:“宝贝,我爸同意我们的事了。”
  今夏讶异地看看陆章远,再看陆川,不敢相信:“真的?叔叔真的同意了?”
  陆川凑在她耳边呢喃:“真的。对了,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升级做陆太太?”
  今夏脸一臊,剜了他一眼:“你冷静点儿,你爸妈在呢。”
  陆章远轻咳一声:“你们回去先把日子定了,好订酒店,印请柬。”
  陆川拖起今夏的手:“知道,那我们先走了。”
  回到半岛城邦,两人洗完澡换了睡衣,在阳台上点起蚊香,躺在懒人沙发上聊天,今夏问:“你跟你爸爸说啥了,他怎么这么快就同意了?好像在催着我们结婚似的。”
  “没说什么,他自己想通了。” 陆川避重就轻,有些复杂的事不想让她知道:“怎么,不愿意嫁给我?”
  今夏支支吾吾地:“也不是,就是,你还没那啥呢。”
  陆川盯着她发窘的样子有些想笑,从地上爬起来,回屋抱了一堆东西给她:“喏。”
  今夏接过来一看,三个房本,都写的她的名,还有几张银行卡:“这是?”
  “给你的。” 陆川揉揉她的头:“我想给你最好的保障。”
  今夏眼眶有些湿润:“谢谢,可是我刚才说的那啥,不是指这些。”
  陆川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你指的什么?”
  今夏垂下脸去,小声道:“你,你还没有求婚。”
  陆川勾起嘴角,将她压倒在沙发上,来了个热情绵长的法式深吻,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眼带调笑:“这样算求婚,行不行?”
  今夏气喘吁吁地捶他肩膀:“你讨厌,我说真的。”
  陆川趁势抓住她的左手,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套在她无名指上,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宝贝,嫁给我。”
  今夏盯着手上那颗璀璨的钻戒,公主方形的切割,57个切面熠熠生辉,从此,标志她就是他私人所有。
  房本,银行卡,到钻戒,这个男人,提前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她震撼到失语,眼眶里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涌出,顺着眼尾滑落入发丝,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陆川见她丧失了反应,不由吻上她的泪眼,柔声:“对不起,这应该和你想象中的求婚不一样,我设想过很多种场景。” 他有些尴尬:“但都肉麻,我做不出,你懂我。”
  今夏破涕为笑,开始抹起眼泪。
  陆川再问了次:“宝贝,嫁给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相信我。”
  今夏吸吸鼻子:“你戒指都给我戴上了,我还能说不好么。”
  陆川笑着吻她:“宝贝,我爱你。”
  今夏回吻:“我也爱你。”
  微凉的夜风在黑色里穿梭,两人吻得火热,难分难舍,很快,她就感到下面有个硬物抵着自己,陆川哑声,如低沉的大提琴音:“回卧室吧。”
  今夏娇羞地点头,陆川便打横将她抱起,大步送回卧室,一夜春宵。
  ☆、61
  订婚戒指戴上,陆川就不许她再摘,今夏周一上班时,公司里的女人很快就注意到她左手上的这块石头,速度不亚于鲨鱼闻到大海里的一点血腥。
  很快她的工位就围了一圈人,有人问钻戒克拉数,有人问钻戒品牌,有人问她男人是干什么的,有人问什么时候结婚,仿佛女人之间的输赢,就在左手无名指第三个指关节上。今夏全都含糊地带过,尽量保持低调,她不愿在公司细说这些,给自己和陆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