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放肆,真是愈发不顾脸面了,这话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霍夫人真是又气又心疼。
  其实让王娥来不算个什么事儿,说是请各家的姑娘,到时姑娘们来也少不得有家中长辈女眷陪同着一道过来的,也闹不出个什么事儿。
  就是霍荣也说了,这婚是皇上赐的,和南阳府闹得太僵打的可是皇上的脸面,也是时候做做样子掩掩别人的眼了。
  所以今儿霍夫人这般,只为警告霍韵这不纯的心思。
  可见霍韵这样不依不饶的,霍夫人到底是作罢了,迭声道:“罢了,罢了,罢了,你要请便请,但只一样不许再说些不要脸面的话,要是让你爹知道了,小心打折你的腿。”
  这厢刚让霍韵走了,就说霍林氏来了。
  霍夫人赶紧起身去迎,让到了东侧的炕座上。
  妯娌两人说了会子王姮近来的事儿,霍林氏便往今日来的目的引了,“听说二姑娘要办围炉会,也请了左总兵家的姑娘。”
  霍夫人这一听就明白霍林氏的来意了。
  左总兵当年曾是霍荣的部下,得霍荣的提拔,现如今任宁武关总兵。
  按例,出任总兵者家眷不得随行,留在京中,美其名曰为保护,实则有无为质子之意,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而左总兵的长媳妇,正是长君伯夫人霍苗氏的独女——霍静。
  长君伯夫人是最重规矩和礼数的,故而教出的女儿也是有口皆碑。
  出嫁的女儿,除了王姮这样的,都甚少动不动就回娘家的。
  长君伯夫人母女就因过于看重这规矩,导致母女虽说都在京中,却一年也见不上一两回的。
  思念女儿,对于如今又孀居了的长君伯夫人来说,就愈发了,只是碍于规矩和礼数她也只能孤苦伶仃地挨着。
  如今有这机会相见,且又未越了规矩失了礼数的,想来长君伯夫人也是愿意的。
  而左夫人也早说了,那日就让霍静带着姑娘们过来。
  霍夫人就笑道:“弟妹放心,我就霍韵这一个女儿,到底是关心则乱,难免到时有个想不周全的看不明白的。大嫂年长又是个稳重的,有她在旁提点,我才敢安心的,所以我早就亲自去请大嫂过来了。”
  “果然是二嫂想得周全。”霍林氏也是欢喜的,“唉,大嫂也是难啊!”
  说着两人又聊起了闲篇。
  再说南阳府。
  南阳伯夫人王宋氏在得知镇远府给王娥下了帖子,难免有些意外。
  自王姮小产后,南阳伯夫人觉得镇远府对他们南阳府的不满,就摆上了台面。
  先是让霍榷大张旗鼓地娶了二房,接着以王姮要调养为由,禁止了他们南阳府的人探望。
  大有和南阳府断绝往来的意思。
  虽说王姮是她女儿,可如今到底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让不让见镇远府说了算。
  南阳伯夫人就王珩和王姮这么一子一女,在得知王姮自小产后身子不容乐观,那个日日挂心。
  想让南阳伯王諲想想法子,王諲却道,镇远侯未在朝上参他个教女无方,已是万幸了。
  要不是王姮身边的人时常有消息传出来说,霍夫人请来的少君伯夫人是深谙其道的,王姮身子日渐好了,不然南阳伯夫人就要不管不顾了,要带人就直闯镇远府去了。
  镇远府这一下帖子,无疑就是给她们母女相见的机会,南阳伯夫人想到此也不多做他想了,让人通知王娥早早做好准备。
  得到南阳伯夫人的允许,令王娥倍感意外,但此类聚会的用意王娥是知道的,因此更多的是期待。
  对能见霍榷的期待,对终于能有一展头角的期待,对王姮下场的期待,对那敢不听她话的春雨下场的期待。
  但自从身边的人都被南阳伯夫人更换过后,王娥就如同与世隔绝了般,回头问了身边的丫头南绿,“你去问问这番都有哪些人得了请了,那日都穿什么衣裳,我好准备起来,免得倒是穿冲撞了就不好了。”
  南阳伯夫人给王娥这些个人,都是一问三不知,王娥也从未想过会从她们嘴里知道些什么,只是想借她们的嘴告诉南阳伯夫人而已。
  完了便说要静静,令人出去后又摆弄起周祺嵘从南方送来给她的那盆一品红来。
  一品红非花,但顶层的枝叶火红耀眼,叠簇一起,咋看似花,实则不是。
  在南方一品红还好养活些,可到了北方就娇气了,因不耐寒。
  为养活这盆一品红,王娥屋中的火盆就未熄灭过。
  因此内外都知道她对这盆一品红珍爱得不得了,但也只有她知道为何珍惜这盆一品红。
  瞥见笼中的小鹦鹉,王娥随手摘了几片叶子,捣碎了绞了汁滴入鸟笼里的盛食料的小杯碗中,逗那只小鹦鹉吃了几口,就这么冷冷地看着。
  也不知王娥在等什么,只见她面上的阴冷一时甚过一时,突然抬手就将鸟笼给拽了下来,往那盆一品红上砸。
  花几被砸倒,一品红摔落,盆碎了,土散了一地。
  外头的听到动静,进来就见屋里的狼藉,和王娥一脸的阴狠,都不敢上前了。
  王娥闭眼吐息了几回,再睁眼已经恢复了镇静,道:“都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收拾干净。”
  得了王娥的话,南绿让几个粗使丫头进来收拾,知道王娥宝贝这盆一品红得很,便问道:“姑娘,这盆花是找花房的人来重新栽种,还是……”
  不等南绿说完,王娥便道:“扔了,都扔了。”语气中满是对这盆一品红的厌恶。
  听她这般说,就都有些诧异,前些时候还宝贝紧,这会子怎么就又不要。
  虽说都奇怪王娥的反复无常,但也不敢多嘴,她说要扔了那就都扔了。
  “咦,这鸟怎么了?”
  听声音南绿就知道,是新来的丫头,回头刚要训斥,就见王娥又变了脸,过来道:“什么鸟儿怎么了?”
  那丫头回道:“我……奴婢方才见这鸟还好好的,可现在却好像不成了。”
  王娥过来看,见那只小鹦鹉此时已站不起来了,倒在笼中抽搐不止,再一会子就没动静。
  “快,快让花房的人来把这盆一品红重新栽种起来。”王娥又欢喜非常了。
  等都收拾妥当了,一品红又移到一个新盆里,王娥心中暗道:“果然是有毒。”
  可王娥是如何得知这一品红是有毒的?
  自然是周祺嵘说的。
  这一品红是周祺嵘从海外商船那里得的,十分珍贵,自然就问了这花的习性和忌讳,得知这一品红全身是毒万不可误食了去,便在信中一再叮嘱。
  知道这花有毒,王娥就似得了珍宝,今日小试见那鸟儿半日没动静还以为被周祺嵘哄骗了,没想只是毒性发作慢了些而已,毒到底还是有毒的。
  可毒性发作慢实在是不好控制得很,后一想,王娥又觉得发作得慢些才好,不然当场毒发,始终难逃嫌疑。
  王娥越想越觉得这花好。
  围炉会那日,早时下了一场大雪,枝桠上都覆了雪,顿时萧条被掩了痕迹,显了洁白的宁静来。
  屋里也因外头的银装素裹映得分外亮堂。
  袁瑶这些时日很是嗜睡,青素不来叫醒不来。
  只今日没见叫她自己便醒了,因着感觉到脸上有气息在吹拂,起先袁瑶只往别处躲了躲,不想却又被拉回了,迷迷糊糊见就听到有人同样不算清楚地道:“海棠儿别闹,我三日没睡了,让我再睡一会子。”
  袁瑶霎时睁眼,就见霍榷正闭着眼给她扯了下锦衾,又睡去。
  他瘦了,原来圆润如皎月般的脸庞,两颊处微微凹陷了下去。
  长长的眼睫毛也掩不去他眼下的疲惫。
  沿腮上的胡子虽有刮过,但不难看出是囫囵而过的,不甚干净。
  头发散着垂在床外边,竟然还微湿着,可见他有多累,连等头发干的功夫都等不及便睡了。
  不见他的这些日子,袁瑶从不敢去想,只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是那么地想他。
  不禁伸手去抚他的额,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把他给搅扰醒了。
  她就是故意弄醒他的。
  他却笑了笑,亲亲她指尖,“醒了?再陪我躺会吧。”虽声音中满是方醒来的嘶哑,但到底还是能听出他话中的满足来。
  说着袁瑶又被他揽进怀里,她刚要反抗,霍榷又乍然醒悟,“不成,你如今可不能耽误了用餐的时辰,来,我们先去吃些饭食再睡。”唤来青素更衣,再命苏嬷嬷和尚嬷嬷把早饭摆到碧纱橱外的暖阁里。
  他真的是很累了,袁瑶一顿早饭没进完,他便歪在暖阁里睡着了。
  这次袁瑶没再去搅扰他,让人把被褥拿来给他盖上,又抬来熏笼烘着,这才轻手轻脚地移到东次间的炕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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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心想要早些见到女儿,南阳伯夫人带着王娥早早就过来,没想到遇上了同样一心想要见女儿的长君伯夫人霍苗氏。
  南阳伯夫人是知道这位长君伯夫人的,故而相互见礼时举止无一不到位得体的。
  长君伯夫人看看南阳伯身后的王娥,见她颔首低眉,矜持温柔,可见是和她那妹妹是不一样的,面上瞧着算端庄就是了。
  跟着领路的媳妇,一路往镇远府正院去,先过了仪门,又穿了向南的大厅,再有一道内仪门,这才是镇远府里正经的正内室——荣恩堂。
  只是她们依旧不往里头进,而是绕了过去到后头的后楼去了,那里才是霍夫人平日里居坐宴息之处。
  见霍夫人就在廊檐下迎了。
  长君伯夫人上前,苦口婆心道:“那里有堂堂侯爵夫人出来迎的,失了身份了,在里头等着我们进去会见才是规矩。”
  听了这话,南阳伯夫人觉着不说主人家了,就是做客的听着都会心生不悦来。
  好意出来相迎,倒让你一句话给贴冷屁股上了。
  一时气氛就尴尬了。
  不想霍夫人不恼反而笑道:“这回就是大嫂没道理了,我这可是按足了弟妹见长嫂的规矩,一家子亲戚按外头那些规矩少不得都生分了去的,还是按家里头的规矩好。”
  霍夫人这话是说得极妙的,大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就是长君伯夫人这样重规矩的人听了,心里都受用得很,就未再多说回头对南阳伯夫人道:“让夫人见笑了。”
  南阳伯夫人也是个识趣的,凑趣道:“看夫人说得,别忘了我们两家可是亲家,既然今日是按着家里头的规矩来,那可是我占了大便宜的,不用在侯夫人面前作揖打千,我心里正偷着乐呢。”
  几人一笑,一道往屋里头去了。
  宾主落了座,献了茶就先扯闲篇,可到底有长君伯夫人在,也不能多说些别的,不然失惊无神的她又来一句扫兴的就都没趣了。
  于是霍夫人就将话往子女上身绕,显然长君伯夫人和南阳伯夫人也是爱说这些,特别是南阳伯夫人一直暗中引着往王姮身上带,想借此见见女儿。
  可眼看着就要说到王姮了,长君伯夫人却忽然道:“这位是你们家的五姑娘吧。”见她在看坐南阳伯夫人下首的王娥。
  南阳伯夫人一愣,后又堆起笑脸引王娥过来道:“没错,就她,是个念恩的。”
  王娥从南阳伯夫人身边出了半步来,向长君伯夫人和霍夫人又见礼问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