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赫连笑赶紧道:“父亲,大哥派人回来说,这只鸽子是从越西传过来的。这只鸽子在大叫的时候,声音忽近忽远,低沉婉转,恍若天空妙乐,使人心旷神怡,只是日夜要喝泡燕窝的水,声音才会更加动听。”
  庆王连连点头,俗语说什么人玩什么鸟,就是在这鸽子品级的高低上看出来的。长子送来的这两笼鸟实在高贵,让人喜欢。看完了鸽子,庆王的脸色便也自在了许多。他看着自己的女儿,面上浮起了一丝笑影道:“我知道,你和你大哥都是孝顺的,跟那个小畜生不一样。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们混为一谈的。”
  赫连笑听了庆王这些话,面上露出一丝哀婉,声音轻颤:“不论如何,我是庆王府的一分子,父亲所做的全部决定,女儿都要无条件的依从。心中虽有委屈,却断不敢埋怨父亲,毕竟这一切都是姨娘的过错。若非是她,父亲也不必如此为难。女儿心头愧疚之余,只恨不能替父亲分忧,又怎会心存怨怼。”
  庆王十分欣慰,赫连笑修长若葱尖的手指端起茶盏亲自送到他面前,心中暗自冷笑不已:江小楼,为了送你归西,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
  ------题外话------
  编辑:害得我白激动了,以为又有人归西了
  小秦:⊙▂⊙
  编辑:国庆节不许偷懒,不然你的门前会挂满了渣妹!
  小秦:…
  昨天晚上十点多才到家,赶到yy的时候大家已经散了,点了频道进去,说我木有权限,仰天长叹…好悲桑…
  第127章 一鸣惊人
  庆王想起顺姨娘,一阵长吁短叹。
  赫连笑像是不经意地道:“这些伤心的事,父亲就不必提了,女儿也准备了一些小吃,要送来给父亲品尝。”说完,她便将身边婢女手中的食盒接了过来,轻轻打开,如意糕、百合莲子、枣泥糕等一碟碟摆放着,皆是精致的小吃。
  庆王仔细一瞧,其他倒也常见,唯有一道葡萄干配鲜胡桃,是把无核的葡萄干放进了胡桃里,再浇上现磨的葡萄汁,闻起来香气扑鼻。
  赫连笑显得格外温顺体贴:“我先用蜜把葡萄浸了,再把鲜胡桃砸开,把里头带色的一层嫩皮剥掉,这才放入葡萄并且浇上汁,味道很好,父亲尝尝吧。”
  庆王略略点头,面上不禁浮起笑意:“你果真有心了。”
  赫连笑眼眸笑盈盈的:“这都是女儿应尽的孝道。”
  其实赫连笑聪明伶俐,嘴甜手巧,庆王素来很喜欢她。再加上她做事八面玲珑,很会见庙烧香,对待所有人都是一副体恤亲和的模样,格外博人好感。但近来翩翩经常在庆王面前说丹凤郡主的不是,久而久之,庆王便也疏远了她。今日里见她如此温和熨贴,想到自己到底亏欠于她的母亲,心中就浮起了一丝怀念,语气也和软了许多:“你放心,你如此听话懂事,父亲不会亏待你的。三殿下的事,父亲会替你另想办法,纵然这门婚事不成,也不会叫你枯老家中。”
  说到枯老家中四个字,赫连笑的面皮抖动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了庆王当年有一个小妹妹,说起来算是她的姑母。论身份、论地位,那都是金枝玉叶。据说当年老太后也特别喜欢她,封她为荣敏郡主,这可是郡主里最高的品级了。皇家素来有指婚的习惯,老太后爱管闲事,就把这位荣敏郡主指婚给了宁王府的南史郡王。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可惜好景不长,还未等到郡主风光大嫁,那位郡王就染病死了。荣敏郡主算是望门守寡,又无儿无女。老太后十分可怜她,经常接她入宫去住,免去她孤寂。
  这位荣敏郡主,赫连笑是见过的,高高的个儿,细瘦的身材,虽然长相不算顶尖,却也是文质秀美,气质端娴。因为是望门寡,所以她从来不穿华丽的衣裳,总是素着一张脸,更显得端庄。只可惜这姑母本来就婚事不顺,心头添堵。后不知哪个好事的文人又讽刺了她几句,还将那打油诗写在了庆王府的后门上,说她若果真忠诚未婚夫婿,就该早日追随地下,一石激起千层浪,荣敏当即气得病了。日日夜夜躲在自己房中,只是抱着枕被痛哭,不管别人如何劝说,至死也不肯出门。庆王当时怜惜妹妹,便百般劝解,还着人轮流看顾。谁知她却是再也无颜见人,闭门不出。一个人终日不见天日,再加上满腔忧愤,很快便死了。死的时候,那一双脸干枯枯的,眼睛似乎要从眶里脱出来,形容极为可怖。赫连笑一想起来就浑身发抖,民间女子再嫁好办些,越是身份高贵越是受人诟病。受尽宠爱的姑母失去未婚夫尚且要被逼死,自己被人抛弃,谁还肯来求婚,若要嫁去千里之外,她还不如立刻死了!
  别看庆王如今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再择良婿,除了三皇子,又有谁配得上她。她是要做皇家儿媳的人,断不可以被江小楼坑害了。思及此,赫连笑面上的笑意更深,“父亲说的是,女儿不会再将这些烦扰的事放在心头,定会和家中众人好好相处。”
  庆王这才越发满意地点头,却又听见赫连笑道:“今日父亲亲手种下的腊梅开得如火如荼,女儿陪着父亲到花园里走一走吧。”
  听她这样说,庆王到底不忍心拂她的意思。他意图好好开解赫连笑,便刻意引着些高兴的话题去说,赫连笑也是百般讨好,没有露出半点心绪来。两人边走边说,气氛倒也融洽。不多时,庆王突然瞧见有一个人影趴在对面不远处的小池边,他皱了皱眉头道:“那是”
  赫连笑一眼瞥过去,只是淡淡一笑:“父亲,那是世子。”
  庆王点点头,目光变得深沉了三分,却是难掩眼底厌恶之色:“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他这样说着,神情愈发冰冷。
  赫连笑将对方的表情都看在眼中,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父亲不必着急,许是世子年纪还小,再过两年他也就懂事了。”
  “再过两年,我都多大岁数了!如果你大哥不是庶出,就可以名正言顺成为世子,何劳我如此操心!”庆王不自觉地感慨道,可是他没有想到,正是这无意识的话,让当初的顺姨娘和两个庶出的儿子都信以为真。这许多年来明争暗斗、互相倾轧,真正的关键还是庆王没能摆正自己的心态,如果他一早就定了世子的位置,再不肯换人,哪里来那么多魑魅魍魉?
  赫连笑心头俺恨,语气却是极为惊讶:“父亲,那不是江小楼吗?”
  庆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真见到江小楼正含笑坐在凉亭里,身边伴着一个小婢。庆王眉头不由蹙起,不阴不阳地道:“明月郡主和世子走得很近嘛。”
  赫连笑恍若未曾意识到对方心头升起的反感,语气从始至终淡淡的:“明月郡主素来关怀世子,每天总有一个时辰陪着世子玩耍说笑,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倒比世子和我这个亲姐姐要好得多。”
  听赫连笑这样说,庆王并未特别注意。江小楼是庆王妃的义女,名义上也是世子的姐姐,他们二人如此亲近,未必不是王妃的授意。思及此,他抬眼望了一眼天色,转头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你的事父亲会放在心上,不必过分担心。”
  赫连笑只是静静地应了一声:“是。”随后,她矗立原地,目送着庆王离去。
  一阵寒风吹过,她静静盯着江小楼,眼神带着一抹心满意足的幽冷,唇畔的笑意慢慢绽开,旋即转身离去。
  江小楼很喜欢庆王世子,因为这是一个简单而且可爱的少年,跟他在一起,似乎不容易有烦恼。而赫连岳也很亲近她,在最初的抵触与畏惧之后,他渐渐发现江小楼是发自真心的关怀,一直想方设法拉近他和庆王妃的距离,甚至不惜亲手教他。知道他喜欢作画,便送来最好的笔墨纸砚;知道他喜欢动物,还特地送了他一条小狗。他在狗脖子挂上一串小金铃,奔跑起来叮叮作响,越发显得欢快。他隐约觉得,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批判自己玩物丧志、没有出息。恰恰相反,她懂得寓教于乐,与自己交谈。府上所有人,包括他的亲生母亲,无一不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妖怪似的,唯独江小楼格外不同。
  此时,江小楼正看着赫连岳玩耍,旁边的小蝶却提醒道:“小姐,刚才奴婢瞧见”
  “瞧见什么?”
  “奴婢瞧见庆王和丹凤郡主就站在那边的走廊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神情有些怪怪的。”
  江小楼不以为意地一笑:“看来赫连笑已经想好该如何对付我了。”
  小蝶隐约觉得赫连笑的眼神看起来很不对劲儿,心头有些不安:“小姐,您还是小心一些,丹凤郡主恨毒了你呀!”
  江小楼抬起眸子,目光所及之处,赫连笑已经翩然离去。她漠然地望着那道纤瘦背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走廊深处,心中已经有了明悟。赫连笑被人夺了婚事,自然心头不愤,把所有的帐都算在自己的头上。可她也不好好想想,若无顺姨娘和安华郡王的胡作非为,事情何至于此。
  看到江小楼神色复杂,小蝶便开口道:“小姐,要不要奴婢派人盯着他们?”
  江小楼轻轻摇头,却是换了另一副口吻:“最近姜夫人那里怎么样了?”
  小蝶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姜夫人最近因为怀孕,倒是不常在王爷跟前伺候,王爷也没有新宠,每日里只是陪着姜夫人,很是宠爱她的模样。”
  江小楼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此时赫连岳刚巧从远处跑过来,举着手中毛茸茸的小狗,向着江小楼道:“你看!”
  江小楼看他满脸泥水,眼睛却亮晶晶的,身上的袍子又卷又皱,不由嗤笑道:“世子爷若再如此顽皮,只怕王妃瞧见了,又要责备你了。”
  赫连岳憨憨地笑了起来,秀丽的样貌和瘦小的身躯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无知稚子。江小楼看着他,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单纯无邪在庆王府能够保存至今,只是因为世子没有妨碍,那些人笃定他们终究可以得到世子之位,犯不着谋害一个傻子。可是如今看来,情形岌岌可危,就怕他们狗急跳墙要对世子下手。她心头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最近才会时常和赫连岳在一起,观察他身边的人和事,生怕有人对赫连岳打什么歪主意。原本她预备让楚汉盯着,但楚汉只是担心她的安全,坚持不肯去别处守候,她只好吩咐赫连岳身边人多加注意。
  从花园回来,庆王来到姜翩翩处,刚刚走进卧室,只觉一股幽香直入肺腑,待仔细闻时,却又隐隐约约、若有似无。姜翩翩正坐在暗前,低头玩着一块黑墨。庆王走到她身边,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笑道:“王爷,这块墨可真好,光洁温润,异香扑鼻。”说话间,她笑脸盈盈,凤目闪闪,满含喜悦。
  姜翩翩怀孕后比往日里丰腴了些许,此刻她身穿鹅黄色的长裙,发髻上只是插着一只金簪,润泽的眉目在烛火下发出淡淡的光彩。庆王的笑容变得更深,神情也更温和:“知道你喜欢这些,特意送来给你把玩。但你如今身子重,没事就别摆弄笔墨了,小心身体。”
  “是。”翩翩满面温柔地站起身,吩咐彩霞道,“换今年刚上的云片茶来。”
  庆王一直陪着姜翩翩,直到夜已经渐渐深了,翩翩正预备吩咐彩霞铺好床铺,庆王却挥手止住了:“不必,我还得回书房去。”
  翩翩连忙问道:“王爷,今日不在此处安歇吗?”
  庆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陛下着我处理一件事情,待会儿还得赶回书房去,怕是回来的时候最少也有二更天了,你身子不便,不必起来伺候,我就在书房将就一夜吧。”
  听庆王如此说,翩翩微笑着道:“我应当照顾好王爷的饮食起居,偏如今身子笨重不便,彩霞,你提了灯笼为王爷照明。”
  庆王身边哪里会没有照明的人,只这是姜翩翩的温柔周到,他心里越发熨帖,面上带着微笑道:“还是翩翩心疼本王。”说着,他便披上大髦走了出去。
  姜翩翩回头低声道:“替我瞧瞧那书房是不是干净。”
  彩霞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是。”
  姜翩翩出身低微,全部凭仗都在庆王身上,生怕有人在她疏忽的时候分了宠爱,千方百计地盯着庆王,之所以让彩霞代替自己送庆王去书房,便是多一个眼线,庆王未必不知这个,却为了安她的心故作不明。
  深夜,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唯独草丛里窸窸窣窣的昆虫鸣叫着,越发显得空寂。庆王一路穿过花园,只闻到一股梅花的清香直扑人面,浓郁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精神一振。他心情大好,一路穿过花园的鹅卵石小径朝书房的方向而去。彩霞尽心尽责地提着灯笼走在左侧前方,有意无意地引着庆王。庆王忽然听到假山后有什么声音,他驻足凝神,侧耳倾听。彩霞刚要开口询问,却被庆王挥手止住。他的脸色越发阴沉,挪动脚步,轻轻从假山后望了过去,只见一对青年男女搂抱在一起。刚开始以为是护卫与婢女有私情,一时恼怒到了极致,厉声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彩霞许是被庆王这一吼惊住,手中灯笼一下子落在地上,火焰腾起不过瞬间,立刻被寒风吹灭了。那对鸳鸯立刻就被惊动,慌不择路,直冲出去。
  庆王一跺脚,怒声道:“快,快叫人抓住他们!”
  月光被乌云遮住,到处黑漆漆的一片,匆匆闻讯赶来的护卫们搜索良久,却只在草丛里找到一枚玉佩,上来交给庆王。庆王吩咐人重新燃起烛火,仔细盯着那玉佩看了一会儿,面色不由微变。不待别人言语,他已经将玉佩收进袖拢之中,扬声道:“管家,王府里断容不下这等龌龊的事,你定要严查,把这两人搜出来!”
  管家连忙应了一声是,原本想求王爷把证物交给他查办,却见庆王已经急匆匆地离去了。
  刚刚进了书房,庆王猛然回头盯着彩霞道:“刚才你可瞧见那两人的脸了么?”
  “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瞧见。”彩霞似是畏惧惶恐,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没看见会惊得连灯笼都落在地上,没看见自己问起的时候会如此恐惧?庆王恼怒起来,一脚踢在她的心窝,厉声道:“说,老实说!”
  彩霞受了心窝一脚,登时疼得面色发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终于鼓起勇气道:“王爷息怒!刚才奴婢瞧见…瞧见了明月…啊不,奴婢真的什么也没瞧见…王爷息怒啊,奴婢实在不敢乱说,求王爷饶了奴婢一条性命!”
  庆王听到明月二字,瞬间倒抽一口冷气,脸色越来越难看,眯起一双眼睛盯着彩霞,显然是动了杀机。
  彩霞打了个寒噤,连连叩头,声音极是惶恐:“王爷,这天色已经黑了,许是哪个不长眼的护卫和丫头厮混,求王爷切莫恼怒,小心伤了身体!”
  庆王望着彩霞,这丫头杏眼桃腮,身段窈窕,往日里姜翩翩不舒坦的时候,房里便是由她来伺候的,倒也是知情识趣,小心谨慎的人。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护卫,我一定会查出来,将他碎尸万段!滚!”
  彩霞连滚带爬地出了书房,待脱离了庆王雷霆震怒的阴云,她突然止住了步子,扭头望着书房,只见庆王的影子映在窗格之上,不停地踱着步子,显然是暴怒到了极致。她暗暗出了一口长气,唇畔终于慢慢扬起一丝冷笑。
  庆王彻夜未眠,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夜晚。遮蔽月亮的乌云已经彻底散去,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灿烂的阳光落在庆王的脸上,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赫连笑刚刚进了书房,只发现对方坐在椅子上长嘘短叹,脸上阴云密布。
  赫连笑不由微微眯起双眸,满意地勾起唇畔,须臾之间却又换了一副关切的面孔:“父亲,怎么愁容满面?”
  庆王声音里难得带着尖刻:“我怎么高兴得起来?!”他说到这里,一时自察失言,登时住了口。良久才平静了语气,问道:“今日有什么事?”
  “女儿只是亲自煲了汤给父亲送来,既然您心情不好,女儿万不敢打扰,先行告退便是。”赫连笑似是有些手足无措,好容易才柔声说道,一派孝顺贤良的模样。
  庆王一腔怒气从昨夜一直憋在心头,却因为事情难堪,实在难以出口。左思右想,他才试探性地问道:“明月和世子的感情素来十分要好么?”
  赫连笑一怔,登时流露出些许有口难言的模样,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却一言不发。
  “我在问你话,哑巴了?”庆王心头隐约划过一丝更深的怀疑,禁不住提高了音量。
  赫连笑一震,面上登时流露出不安,每一个字吐出时,都带着怯生生的情绪:“女儿是有一件要紧事,一直想向父亲禀报,可惜这事非同寻常,又牵涉了太多人,女儿不敢胡言乱语,但求父亲明辨是非。”
  庆王横眉向她,心头有了预感,语气越发严厉:“到底什么事,不要吞吞吐吐的!”
  赫连笑唇线一抿,细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着,似乎连声音都有些许发抖:“女儿三日前去探望世子,却发现明月郡主也在,还驱散了里里外外的丫头仆妇,单独两人”
  庆王立刻坐直了身体,整个人都绷紧了:“江小楼也在,他们在做什么?你亲眼瞧见了!”
  赫连笑面上就是一红,越发难以启齿道:“女儿瞧见他们二人拉拉扯扯,形容很是亲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女儿不敢胡言乱语,生怕传出去…有损明月郡主的清誉。”
  庆王眉目陡然变得森冷:“清誉?她敢做出这等无耻之事,还有什么清誉!”说完他拔身而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暴怒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只觉得浑身如同浸在沸水里头,又是难堪又是激愤,终究忍不住咬牙切齿道:“都是王妃不好,引狼入室!那小贱人到底是小门小户出生,没有规矩,居然做出此等事来,实在是气煞我也!”
  他气得不知如何是好,竟然一把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猛力一劈,原本坚实的黄花梨木书桌赫然缺了一角。
  “如此败坏王府风气,我不如直接杀了她,免除后患!”他咬紧了牙关,眉目之间满是戾气,径直便提着剑向外走去。赫连笑心底冷笑不已,一丝若有似无的得意从眉梢眼角扬起,却急忙上去拦住庆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声音急促不已:“父亲,说不准其中有什么误会”
  “不光是你瞧见了,我也瞧见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赫连笑面上一派惊讶之色:“父亲,您也瞧见了?啊,刚才您那么生气,莫非就是为了此事?”
  庆王刚才也是气冲牛斗才会提剑出门,此刻被赫连笑拦着,脑袋登时就清醒了许多,他冷冷地道:“昨儿夜里我回书房的时候,恰巧在花园里撞见他们幽会,虽然没瞧见脸,我却捡到了岳儿的蟠龙玉佩!”
  对方背对着自己,假山里又是十分黑暗,压根瞧不清容貌,但自己隐约瞧见那年轻男子身着世子锦服,而彩霞慌乱中分明瞧见了江小楼的脸,护卫们又在草丛里捡到了蟠龙玉佩,事情不是已经昭然若揭了么!白日里那二人如此亲密,晚上却来做这等不要脸的勾当,真当王府都死绝了吗?
  “唉,真是想不到,往日里常常听人说半夜里明月郡主会出去散步,还碰上了世子…原来他们是故意偶遇,真是寡廉鲜耻”赫连笑满是惋惜,却悄悄夺下了庆王手中的长剑,碰到剑柄的瞬间,只觉沁手冰凉。她慢慢地将长剑放在了书桌上,这才提醒道,“父亲,我知道您怒气难忍,可事有轻重缓急,万不可这样鲁莽。明月郡主是马上要成为三皇子妃的人,如果在现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怕是会给咱们府上带来极大的隐患。”
  这话说的不错,若此事传扬出去,庆王府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庆王铁青着一张脸,张了张嘴巴似乎要开口说话,偏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心头却是连连咒骂,恨不得立刻把江小楼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只恨。
  赫连笑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清的模样:“父亲,不论如何,此事事关重大,切莫不可传扬出去。”
  庆王长叹一声,满面颓然:“一旦传扬出去,我家百年声誉都毁之一旦。之前你二哥的事情还未平息,如今又出现这等腌臜之事,可叹,可恨,都是王妃误我啊!”
  庆王每到了关键时刻就会把帐赖在庆王妃的身上,毕竟江小楼是对方的义女。若不是王妃宠爱,江小楼也不会进入王府。如今皇帝赐婚的旨意只怕不过三两日就会下来,纸终究包不住火,原本以为是个联姻的大好机会,现在却成了烫手山芋,庆王自觉十分棘手,装作不知道此事,听由江小楼嫁出去的话,怕是不日就有大祸临头…
  赫连笑不动声色地瞧着对方脸色,试探道:“父亲,本来我也该避了嫌疑,免得别人以为我嫉妒江小楼。可事关咱们王府声誉,我不得不多问一句,这婚事可有什么转寰的余地吗?若果真将这样的女子嫁过去,三皇子殿下得知真相,当真不堪设想”
  江小楼若果真与赫连岳有染,自然非是完璧,到时候三皇子震怒就罢了,若查出与她私通的人是庆王府世子,这等于乱了伦常——庆王脸色愈发阴冷,他想到被三皇子得知真相,只觉背后一阵阴风,吹得毛发俱竖。心中十分焦躁,却又不能将此事传出去,久已按捺不住怒气。一时挣开赫连笑的手,见到什么珍贵古董便一下子摔个稀烂。
  书房里碎瓷声不断,婢女仆役们却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庆王到底在发什么火,怎么连最心爱的宝贝们都给摔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