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到1984_分卷阅读_6
  沈荷英听了李阿婆的话,倒是蛮心动的。这时候对小伙子的审美观有两个标准,第一个子高,第二皮肤白。谁要是长了一张小白脸,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且身体健健康康,那就是美男子了。要是这个美男子拥有双眼皮、高鼻梁、鹅蛋脸,那就是“卫玠”了,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受到老中青妇女的青睐,套用一句追星族的话来说:三崇刘德华,男人中的极品!
  对大姑娘的审美观就有些无语了,老年人喜欢的是屁股大、好生养,中年人喜欢的是力气大、能干活,而小伙子喜欢的却是胸脯大、脸蛋靓。
  章秀青以前基本不做农活,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不过听要好的小姐妹讲,暗恋她的小伙子还是蛮多的。前世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李阿婆上门说亲,因为害怕父母将自己随便许人,她便将沈安林的事情招了出来,然后遭到了他们的一致反对,她要死要活地闹,甚至还将沈安林带到了家里,从此再也没有人上门说亲了……
  李阿婆知道章家谁当家,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章林根的脸色,看到对方脸上毫无喜色,不由得心里一沉,果然等她说完,章林根就以章秀青还要继续读书为由婉言谢绝了。
  沈荷花英听到“还要读书”这四个字,立刻炸毛,跳来起跟章林根大吵。
  李阿婆原本还想帮她侄孙子说说好话,看到这情形,只得上前劝架。章秀青对章秀红使了个眼色,章秀红很机伶,立刻拉住李阿婆说道:“阿婆,我刚才听到你家孙子在哭,好象在找奶奶,要不你回去看看?”
  李阿婆立刻顺坡下驴,转身离开。
  章秀红关上院门,章秀青拉住满脸激动的母亲:“妈,我不想再上学了,我想做生意赚钱,你别再跟阿爸吵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荷英厉声打断:“做什么生意?我供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是希望你将来能捧个铁饭碗,吃上公家饭,不是让你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那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你一个姑娘家,要是被关进去,哪里还有好人家的小伙子肯要你?更何况,我们家这么穷,你哪来的本钱?就算找亲戚借,万一赔钱了怎么办?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别想一出是一出……”说到这里,缓了缓语气:“秀青,你还是安份点吧,妈会给你挑一门好亲事,你就等着嫁人吧啊!”
  章秀青摇了摇头,她不想跟母亲吵架,便转头对父亲说道:“阿爸,我想打鱼挣钱,你帮帮我,最多浪费一点力气,绝对亏不了钱的!”
  章林根沉默半晌,回答了一个字:“好!”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章秀青不禁傻眼,她绞尽脑汁,事先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哪里知道半句都没有派上用场,早知道就不浪费脑细胞了,哎……
  ☆、第13章 防风油灯
  只要不往外掏钱,沈荷英随便章秀青折腾,但她心里一点也不看好。苏南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十个男人里面有八个会捕鱼,要是能挣钱,村里的人早就发财了,哪里还轮得到章秀青。
  章林根的心里其实也不怎么看好,只是章秀青刚刚经历高考失败,好不容易调整了心态,他不忍心再打击她,决定不管卖不卖得出去,先答应她的要求再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哪怕章秀青表现得信心满满,章秀红心里依旧忐忑,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只得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希望阿姐能够创造奇迹。
  章秀青哪里看不出来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并没有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她想要挣钱的决心。
  农忙时节累死人,章氏夫妻在院子里乘了一会凉后,章林根便站起身,拿了两条长凳,并排放在廊檐下,中间相隔大约两米的距离;又从屋里搬出一张竹榻板搁在凳子上面,接着铺草席、挂蚊帐,不一会儿功夫,一张简易的床就搭好了。
  八十年代初,农村几乎没有几家人家买得起电风扇,想要凉快,只有两个途径,一是蒲扇风,二是自然风。
  盛夏时节,夜晚的温度虽然不如白天那般高,却依旧让人受不了,哪怕坐着一动不动都能出一身汗,若是睡在屋子里,半夜里往往要热醒好几次,还会捂出一身痱子来,可要是睡在廊檐下,吹到自然风,那便凉快多了。
  这个年代社会治安很好,几乎家家户户不锁门,院墙也低得很,有些人家甚至还没有院墙,是睡在屋子里,还是睡在屋子外,从安全方面来讲,并没有多大差别,可是男女毕竟有别,民风也并不怎么开放,大姑娘、小媳妇受到的约束相对较多。她们要是敢露胳膊露腿地睡在屋外,只怕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洗漱过后,四人也不等章晓锋回来,各自歇息。章氏夫妻睡在廊檐下,章氏姐妹回屋睡,只是她们的屋子在西面,不开窗闷热,一开窗蚊子全往屋里飞。
  章秀红摸黑找到火柴,划着一根点亮煤油灯,套上防风玻璃罩,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夏布帐子里面。这时候合成纤维已经进入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市面上已经有尼龙帐和涤纶帐,只不过还没有普及,许多人家用的还是棉帐或夏布帐。
  章秀青记得再过一二年,尼龙蚊帐就要走进千家万户,只要她年底能够攒足本金,明年春天她就能去上海进一批尼龙网眼布回来,然后找人制作成蚊帐出售,大赚一笔。要是错过这个时机,那就只能吃人家的剩饭剩菜了。
  相对来说,棉帐还稍微好一点,那夏布帐子简直恐怖,既厚重又不透风,人睡在里面简直像睡在蒸笼里。因为透光性差,帐子里是否有蚊子,光凭肉眼根本看不清楚。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想出了好办法,居然想到了用防风煤油灯来捕捉。
  章秀青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双膝跪着,双手举着灯,一发现帐子上有蚊子,便把灯移到蚊子下方,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只蚊子就被热气熏倒,无声无息地掉进灯里,燃为了灰烬。
  抓好蚊子后,章秀红往左拧调节钮,将煤油灯熄灭。黑暗中,姐妹两个并头而睡,手里不停地摇着蒲扇。章秀红心里忧急,终究没忍住:“阿姐,要是阿爸打上来鱼虾,结果卖不掉怎么办?”
  章秀青立刻便明白妹妹的思维还局限在传统商业模式里,笑了笑道:“你是不是以为,阿爸捕到鱼虾后,我们就要去菜市场摆摊,然后等着生意上门?要是没人光顾,只能拉回家或者扔掉?”
  “难道不是吗?要不然怎么卖出去?”
  “当然不是,今天我再给你上一课,你要记住,生意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如果我们要卖的是供不应求的紧俏商品,自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如果不是,那就不能采取这种方式,否则,只怕一天也卖不了几十斤。你想一想,除了坐等生意上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鱼虾销出去?”
  章秀红活了十五岁,还是第一次听到“做生意也是门学问”这种言论,不由得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又惊又喜地道:“难道要像那些卖棒冰的人一样,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上门推销?”
  孺子可教也,章秀青欣慰地说道:“思路对了,不过目标错了。我们是要上门推销,却不是推销给普通大众,而是要推销给那些饭店、酒楼、排档等饮食场所。”
  章秀红不由得有些犹豫:“这、这能行吗?”
  “事在人为,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章秀青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相信阿姐,我们肯定能成功。好了,先别想那么多了,明天还要早起,我们早点干完农活,就能早点去挣钱了。”
  “好的,阿姐,你睡吧,我不吵你了。”章秀红终于有了几分信心,想到挣钱后就能去读书,越想越兴奋,这一晚,她辗转反侧到深夜才睡着。
  因为有了盼头,章氏姐妹干活更起劲了,原本至少需要七天才能干完的活,有了她们的加入,不到五天就全部干完了。
  章林根是言而有信的人,自家的活一干好,就把推车借给了老木匠以及那晚前来帮忙的人家。
  打鱼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章秀青怕父亲累坏身体,觉得休息两天也不错,可章林根是闲不下来的人,趁着空闲,把原本束之高阁的虾网全都翻了出来,每晚在自家门前的小河里下网,早上收网,逮到的河虾一半自家吃,一半养起来。
  章氏姐妹也没闲着,每天早上和傍晚时分到附近的水沟里捡田螺,其他时间在河里摸螺蛳,全都收获颇丰。时隔多年,章秀青依旧能记得儿时隔壁李阿婆让自己猜的谜语:四四方方一块田,田里有幢小房子,房子里面没有人,有人走过就关门。
  沈荷英心里不看好,嘴里也一直在说泄气话,不过却在行动上表示了支持,她拎了两斤河虾回娘家,借来了一张鱼网。还没等章秀青高兴,奶奶上门了,不是来共叙天伦之乐,而是来斥骂。
  老太太听村里人说沈荷英拿了东西回娘家,进门后先骂沈荷英不顾孩子死活、一味地贴补娘家,然后骂章林根不孝顺自家老娘、一味地听家子婆的话,骂得唾沫横飞。章秀青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和章秀红两人上前喊“奶奶”,并将至少装了三斤河虾的竹篮递过去,结果没落到一声好,反而得了两声骂:“败家精、小妖精!”
  老太太一走,原本脾气就不好的沈荷英立刻埋怨开了,从章家的活人埋怨到死人,一个不漏。章秀青生怕父亲发火,偷偷觑他的脸色,结果没看到黑脸,反而看到了一抹痛色。
  章林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相互关系并不和睦,时常吵架。
  章秀青的爷爷早在她还没有出世前就死了,奶奶健健康康地活着,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与章秀青父母的关系非常僵硬。逢年过节,她父母该给的孝敬一样不少,可是奶奶从来不给他们好脸色,连带的章秀青姐弟三人也不受待见。别人家的奶奶不管去哪里作客,都会带上自家的孙子孙女,可是章秀青的奶奶借口孩子不懂事,从来不带她们。
  章秀青的大伯去世得也非常早,伯娘据说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带着一儿一女搬去了镇上,母子三人开了个馄饨店,生意不错,平时不到乡下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看老人。每次他们一来,奶奶都会异常激动,大骂伯娘是个害人精,以致于后来,两个孩子长大,就再也不肯到乡下来了。伯娘碍于孝道,不得不来,来了呆不到十分钟,丢下东西就走人。他们从来不跟章秀青家走动,时到今日,章秀青只知道他们住在镇上,其他一概不知。
  章秀青的大姑嫁在邻村,过年也不回来看老人,跟章秀青家也断绝了来往。
  章秀青的小叔年轻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小伙子,娶了邻村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全村唯有他家有电视机,日子跟章秀青家相比过得天上地下。她的奶奶住在小叔家里,逢人就夸小儿子孝顺,提起章林根就骂孽子,恨不得从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前世章秀青听了些流言,曾经在私底下劝过母亲,尽量和奶奶搞好关系,省得父亲夹在中间难做。沈荷英倒是没有发火,只是摇头叹气:“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说了你也不懂……”
  章秀青想要追问究竟是什么事情,沈荷英让她不要再问了,问了也不会告诉她,还再三告诫,千万不要在她阿爸面前提起此事,否则吃“竹笋炒肉丝”。
  在众人的期盼中,农忙终于结束了,这天凌晨三点钟,除了章晓锋还在酣睡,其他人全都起来了。常年捕鱼的人都知道,鱼离不开水,但它们并非时时刻刻呆在水底,有时也会上水面呼吸,因此最佳的捕鱼时间是早上四点到六点钟。
  这个时间点起床,肚子并不饿,不过章秀青还是煮了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可不希望为了挣钱而把一家人的身体全都搞坏掉。
  喝完粥后,章林根将一桶田螺、一桶螺蛳,还有几斤河虾一一搬进推车,然后当先出发,而沈荷英走在他后面,章氏姐妹并肩走在最后。
  章秀青的家乡到处都是河流,河里游弋着无数的小鱼小虾,哪里不好捕,何必非得在家门口捕,既费劲费力,还招人眼红。
  经过商量,一家四口人一致决定在靠近县城的地方捕鱼,章林根带路,母女三人跟着他走,等到他停下脚步,章秀青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座弯弯的拱桥,不知怎的,眼前浮现出一副雷雨交加、少年躲在桥下对河沉思的画面。
  直到白发苍苍,章秀红还记得这一个夏夜,月亮圆圆的,星星亮亮的,夜色下的乡村,就像一幅流动的画卷,美得不可思议。无数的小虫在草丛里唱歌,伴随着他们一家四口的脚步声,是那车轮滚动的声音。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而她的心“扑通、扑通”,激动得仿佛要跳出来……
  ☆、第14章 深夜捕鱼
  沈荷英从娘家借来的是一种后世很少见到的扳网,外形有点像餐桌上的纱罩,顶端系了一根粗绳,四根竹竿撑住鱼网的四个角,像个弯曲的十字架,直径目测大约有三米,看上去蛮大,但是与那种有长杆、需要两个人才能扳动的大鱼网相比,这个只能算是小扳网,一人操作即可。
  章林根走上拱桥,利用粗绳牵引,慢慢将网放进水里,直到沉入河底,就将绳子系在桥墩上。
  除了扳网,章林根还带了丝网。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捕捉穿条鱼的鱼网,据说是远古渔民从蜘蛛结网捕虫中获得灵感而编成的,具有细密、轻盈的特点,为了让它浮在水面上,每隔二十厘米左右就有一个浮子。
  章秀青的家乡湖泊密布、河流众多,经常有捕鱼船出没,他们以打鱼为生,以船为家,当地土话称他们为网船上人。常见的是夫妻档,丈夫摇橹,妻子蹲在船头放丝网,他们的网都很长,几十米到上百米不等,宽度则在一米以上。放好网后,妻子就轮起竹篙,打水赶鱼,鱼儿受到惊吓,开始四处乱窜,只要撞到网上就会被死死缠住,再也逃脱不了。
  章秀青家的丝网短小多了,长度大约只有十米,宽度大约九十公分,整整齐齐地串在一根竹筷上,网的一端系了一根尼龙绳,另一端绑了个啤酒瓶,里面盛有少量水,瓶口用木塞塞着。
  河边杂草丛生,蛇虫非常多,章氏夫妻今晚有备而来,脚上都穿着中筒雨鞋。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手里拿着手电筒,另一个手里拿着丝网,慢慢走下河堤,沿着河岸,走了好几步才停住脚步。
  章林根将手电筒递给沈荷英,并从她手里接过丝网,左手握住筷子尾部,尼龙绳在手掌上绕了几圈,确保固定住之后,右手握住啤酒瓶,先掂了掂重量,然后用力一抡,只听“嗖”的一声,十米长的丝网从筷子上迅速脱落,然后在啤酒瓶的带动下,呈抛物线飞了出去,飞到江面,落入水中。
  这一连串动作看似简单,其实不然,第一手腕要有力,第二动作要快,第三要成一直线,否则抛出去的丝网很容易扭成麻花。
  章林根是抛丝网的老手,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整串丝网笔直掉落河中,没有一处扭在一起,章氏姐妹看得两眼直冒星星。不看不知道,一看好激动,原来她们的阿爸这么厉害。
  章林根将竹筷插进泥土里,将尼龙绳系在一丛野草上,然后等着小鱼自投罗网。
  在等待的间隙,他也没闲着,和沈荷英两个在河岸边的草丛里抓起青蛙来。众所周知,青蛙属于两栖动物,有两条粗壮有力的大腿,弹跳起来速度非常快,白天很难抓到它们,但是到了晚上,只要用灯光照着它们的眼睛,它们就会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人捕捉。
  章秀青站在桥上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说好的一起来捕鱼,怎么变成袖手旁观了?赶紧推了推还在犯迷糊的章秀红,示意她一块去捉青蛙。姐妹两个拿着手电筒,兴冲冲地奔下桥,双脚刚踏入草丛,章林根就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说道:“不许过来,快回桥上去,看住那些鱼网!”
  半夜三更的,难道还有人来偷,这根本不用看好吗?章秀青心里嘀咕,章秀红撅起嘴巴:“我们不回去,我们也要抓青蛙!”
  章林根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快给我回去……”话还没有说完,距离姐妹两个不远处,一丛野草忽然晃动起来,侧耳倾听,还能听到“沙沙”的声音。两人从小在农村长大,哪里还猜不到能够发出这种响声的是什么东西,顿时吓得连连后退。
  章林根脸色大变,喝道:“草丛里蛇多,快回桥上去……”一边说,一边从沈荷英手里接过一把农家自制的蟮夹。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捕捉黄蟮的工具,由两片竹片制成,x形状,上半部分内侧布满尖刺,类似老虎钳。
  章林根拨开草丛,果然发现了一条手指头粗的水蛇。站在一边的沈荷英抖开蛇皮袋,章林根弯下腰,一下子就夹住了那条试图逃跑的小蛇,直接丢进袋子里。
  章秀青看着两人不慌不忙,动作熟练,配合默契,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抓蛇的模样,不由得起了疑心,抿了抿唇,试探道:“妈,你跟我们一样,也是第一次出来跟阿爸捕鱼吧?好有先见之明,知道这里有蛇,事先从家里带了蟮夹过来。也好厉害,敢跟阿爸一起抓蛇,要是换了我,恐怕早就吓得发抖了。”
  沈荷英性子直、嘴巴凶,根本没想到大女儿在套她的话,不待章林根阻止,一连串的话已经冲口而出:“什么第一次来?为了给你们几个败家精凑学费,年年署假,只要不下雨,我们两个都要到这里来捉鱼捉蛇,刚开始的时候,你们阿爸手脚不麻利,差点被赤练蛇咬一口,你当我不害怕?我心里也怕死了,可是有什么办法,我说的话你们阿爸一句也听不进去,还凶我,说我要是敢阻止你们读书,就跟我离婚……别人家生女儿当丫头使,我们生女儿当小姐宠,真是前世欠了你们的,这辈子来讨债了……你们将来有出息,要是不考顺你们阿爸,要天打雷劈的。不用孝顺我,我对你们不好,你们也用不着对我好,反正我还有个儿子,等我将来老了干不动了,我吃他的、住他的,总之不会依靠你们……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说多了你们阿爸又要给我脸色看了……”
  章秀青的眼眶顿时红了,她从来不知道,父亲沉默的背后,隐藏着如此深沉的溺爱,直到今夜,她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父爱如山”。她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默默大喊:“阿爸,对不起,前世我任性、不懂事,请你原谅我!今生我再也不会让你失望了,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让你中有所为、老有所依,将来身价倍增、受人尊敬……”
  “阿爸,我和阿姐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们的爱……”章秀红感动得眼泪汪汪:“妈妈,你对我和阿姐很好,我们心里都有数,等我们将来有出息了,也会孝顺你的……”
  “我才不稀罕呢!”沈荷英嘴里说着不在乎,嘴角却弯了起来:“你们两个别站在这里碍事了,快回桥上去,免得我分心被蛇咬一口。”
  姐妹两个明白母亲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这辈子吃亏就吃在这张嘴巴上,明明做了好事,却得不到感激。两人擦了眼泪,携手走回桥上,过了没一会儿,章氏夫妻也走了过来,章林根解开粗绳,将扳网慢慢从水底扯上来。
  随着扳网上的竹竿露出水面,一家人的心全都提了起来,好在没有让他们失望,捕到的鱼还蛮多的,水面上都是水花。沈荷英探出小半个身子,将装着长柄的网兜伸到网里,将鱼抄了上来,倒进旁边的鱼篓里。章秀青拿着手电筒一照,发现基本上都是小鲫鱼和扁鱼,大鱼只捕到一条,大约有五六斤重。
  章林根拎起扳网,走向桥的另一端,打算换个地方下网,等这桩事情做完,他还要去河边查看有没有捕到穿条鱼。章秀青眼眸忽闪,捡起沈荷英放在桥上的蟮夹说道:“妈妈,我和秀红到那边的水田看看,说不定有黄蟮。”
  夏季炎热,黄蟮白天躲在洞穴里,晚上出来乘凉和觅食,田旁的大水沟是它们最爱呆的地方。
  章林根回过头来,沉声说道:“不许去,这附近蛇多,不安全……”
  章秀青哪里听得进去,笑嘻嘻地说道:“阿爸,你放心,我们不会乱走的,就在附近看看,要是遇到蛇,我们马上回来。”
  章秀红赶紧拿了一个空蛇皮袋,紧跟在章秀青身后:“阿爸,你别担心,我们脚上都穿着雨鞋呢,不会有事的。再说我们都长这么大了,心里有分寸,你就放心吧!”
  路的另一边就是水田,姐妹两个三步并做两步,很快就窜了过去。章林根尽管不放心,也拿她们没办法。
  农忙刚刚结束,水田里种满了青绿色的秧苗,一行一行,排列得整整齐齐。姐妹两个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章秀青右手拿着蟮夹,左手拿着手电筒,仔仔细细地搜寻,可惜运气实在不佳,走了不到二十米,就发现了一条赤练蛇,大约一米左右,浑身布满红色的条纹,正在乘凉打瞌睡。
  水蛇卖一块钱一斤,赤练蛇能卖到两块,是夺路而逃还是抓住它卖钱,不到三秒钟,章秀青就做出了选择。她将手电筒递给章秀红,双手拿着蟮夹,弯下腰,模仿父亲捕蛇的动作,猛地夹住蛇头以下三寸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动作不标准,还是心里太紧张,竟然被它挣脱了。
  或许是意识到了危险,这条赤练蛇一落入水中就拼命往外游,章秀青一脚踩在田里,用夹子夹住了它的尾巴。大约是被夹痛了,赤练蛇蛇性大发,忽然转身攻击,章秀青措不及防,闹了个手忙脚乱,连蟮夹都不小心扔掉了。
  章秀红生怕姐姐被蛇咬,伸手想将蟮夹捡起来,赤练蛇忽然转换目标,咬向章秀红。章秀红吓得脸色发白,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章秀青再也顾不得别的,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蛇的三寸。赤练蛇使劲挣扎,有力的蛇尾巴缠住章秀青的手臂,章秀青哪容它挣脱,抓得更紧了。
  时刻担心着两个女儿的章林根听到叫声,心都提了起来:“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章秀青稳了稳声音,扬声喊道:“没事,我抓到了一条黄蟮……”
  ☆、第15章 夜间相遇
  章秀青前些天下田,被两条蚂蟥叮咬的故事已经成为全村笑谈,章林根根本没想到从小被他娇宠着长大的女儿,长大后为了挣钱,居然敢徒手抓蛇。他信以为真,还嘱咐她们小心脚下,别马虎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