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教导
  陪晋阳用完了午膳,周元宁就离开了迎春阁。
  周元宁走得不是很快,全当消消食。只是佩秋的样子,明显有话要说。
  周元宁道,“怎么了?”
  佩秋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殿下,奴婢心里有些疑惑。”
  “嗯?”
  佩秋道,“是有关三公主的事。”
  周元宁道,“文媞?怎么了?”
  佩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三公主似乎有意无意要打听殿下的行踪。”
  周元宁道,“她问你什么了?”
  佩秋道,“公主问奴婢殿下之前去了哪里,奴婢没有回答。”
  周元宁赞许地说,“文媞她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你做得好。”
  佩秋道,“奴婢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不值得殿下如此夸奖。”
  周元宁道,“文媞是公主,难免娇气,你能守住,必定是受了委屈的。”
  佩秋笑着说,“这都是小事,能守好自己的嘴,这才是奴婢该做的。”
  周元宁道,“文媞以前可是从来不在乎这些的。”
  佩秋道,“所以奴婢才觉得好奇,三公主的性子最是不拘小节,何时过问过这些?”
  周元宁眉头紧缩,“回去之后,看好宫里的人,最近这段时间,你要特别仔细。”
  佩秋道,“奴婢明白了。”
  回到重华宫,周元宁没有去休息,而是又去了书房。
  佩秋有些担心,“殿下,您一早就起来了,到现在都没休息过,要不然,还是先去小睡会吧。”
  周元宁把披风解下,递到佩秋手里,“事情那么多,今天的不解决,还会有明天的。”
  佩秋仍在劝,“殿下,只睡半个时辰,不会耽搁的。”
  周元宁依旧往书房走去,“无妨,你去歇息吧,你这一天都跟着孤,你也累了吧。”
  佩秋摇摇头,“殿下既然不去歇息,奴婢怎么能去?”
  周元宁道,“换孟冬来吧,孤才回来没几天,宫里还需要你去看着。”
  佩秋还是不放心,“孟冬毛手毛脚的,怕不和殿下的心意。”
  周元宁坐在了书桌前,笑着说,“怎么,孤才离开多久,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佩秋道,“奴婢哪有,奴婢只是担心殿下的身子。殿下这样操劳,奴婢总是不放心。”
  周元宁随意翻看着奏折,“孤也懂点医术,放心吧,孤有分寸。”
  周元宁看向佩秋,“你也别瞎操心了,做你的事去吧,这里让孟冬来就行了。”
  周元宁都这样说了,佩秋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临走之前,给周元宁沏上仙茗茶。
  佩秋只离开了一会儿,孟冬就来了。
  孟冬是个规矩的人,进来之后,除了向周元宁之外,都静悄悄的,不发出声响。
  许久,周元宁终于将今天的奏折都处理地干净。孟冬适时得递过一盏茶,“殿下。”
  周元宁这才注意到她,“孤都以为你不在了。”
  孟冬低着头,“奴婢不敢。”
  周元宁道,“看来,佩秋教得很好。”
  孟冬一脸的感激之情,“是殿下给奴婢的机会,奴婢会一生铭记的。”
  周元宁道,“也是你自己努力。”
  孟冬道,“奴婢无以为报,只能做好自己的差事,来回报殿下。”
  周元宁道,“你有这个心,就足够了。”
  周元宁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你去把云来唤过来吧。”
  孟冬领命。
  不多时,云来也进了书房。孟冬很识趣,自己悄悄地退了出去,书房内只剩下周元宁和云来两人。
  周元宁悠闲地在书房踱着步,“你来了。”
  云来道,“殿下。”
  周元宁指了指书桌上的那些奏折,“你去看看吧。”
  云来有些为难,“殿下,属下去看,不和规矩吧。”
  周元宁随意得选了张椅子坐下,“吴成遗留下的手下,你都接管了吧?”
  云来道,“是。”
  周元宁似乎有些惆怅,“以前,吴成还在的时候,你只需要负责孤的安全,可是现在,吴成的职责,你要担起。”
  云来道,“王世子不行吗?”
  周元宁道,“景略,他不是能安分呆在京城的人,这里不是他的战场,早晚,他都要回北疆的。”
  云来道,“属下没这个天分。”
  周元宁道,“吴成也不是一开始就懂的,你跟了孤也快十年了吧,这些年的耳濡目染,你也算学到点了。”
  云来还在犹豫,周元宁接着说,“再说,除了你以外,孤就想不到别人了。”
  云来终于迈出了那一步。他拿起周元宁放在最上面的一叠奏折,细细地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周元宁挑出一个茶饼,细细品味。那茶饼中,有着松萝的气息,松萝的味道本是重的,可是杂糅在茶饼中,别有一番风味。
  周元宁只觉得这茶饼入口即化,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等到碟中的茶饼都快见底了,周元宁才回过神来,问云来,“看出什么了?”
  云来走到周元宁面前,“属下愚钝,只看到好些大臣为李国公求情的。”
  周元宁道,“都是些什么人?”
  云来道,“官位有大有小,不过,属下似乎没看到勋贵出身的求情。”
  周元宁道,“所以,都是依附于勋贵的官员求情,而嫡系并没有插手,是吗?”
  云来道,“殿下说得是。”
  周元宁问,“哪几家掺合在其中?”
  云来沉思片刻,“吴家,忠义伯的事,吴家的人应该不会帮忙。王家,有世子在,应该也不会开口。其余几家,应该都有嫌疑。”
  周元宁又问,“为什么?为什么勋贵不开口?”
  云来道,“是怕陛下责难?”
  周元宁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求情?”
  云来道,“或许是害怕牵扯到自己的身上?”
  周元宁道,“云来,你可以再看看,再想想,有什么发现,再告诉孤也不迟。”
  面对这样的云来,周元宁一点都不心急。
  又看了一会儿,云来道,“属下无能,看不出更多东西了。”
  周元宁也不在意,只说,“看不出什么,你心里可有什么疑问?”
  云来道,“属下觉得有一个地方有些奇怪,奏折上似乎都没有提及铁矿。”
  周元宁道,“也算看出点什么了。”
  云来道,“属下愚钝。”
  周元宁道,“孤让你知道这些,不是让你以后为孤出谋划策,而是让你以后分一点心思在京中,这些交错的关系中。”
  周元宁缓缓地说,“有些事发生之前,并不是毫无踪迹的,你要从寻常的事之中发现不寻常,而那些不寻常的地方,往往就是关键之处。”
  云来道,“是,殿下。”
  周元宁道,“这些日子,你把手里的事先放一放,跟着孤处理一些事,你就会明白的。”
  云来道,“属下遵旨。”
  周元宁看了眼窗外,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时辰也不早了,这里的奏折你派人送到文渊阁那里,记住,一定要看着这些奏折交到柳良海的手中。”
  云来道,“是。”
  虽然周元宁紧守礼节,不食荤食,佩秋还是尽力把菜色做得丰盛了一些。
  周元宁今日也是劳心劳力,用得格外多些。
  佩秋道,“殿下能多吃点,就是奴婢的福气了。”
  周元宁接过帕子拭了拭嘴角,“是你用心了。”
  佩秋笑着说,“殿下这几日用得越来越多了,说明殿下的身体再逐渐好转。”
  周元宁有些惆怅,“是吗?”
  佩秋道,“殿下自己没有察觉吗?”
  周元宁想了想,“也是,这些天忙里忙外,孤的睡眠也比往常好些。”
  佩秋道,“这就说明,殿下最近用的药比之前的药效。”
  周元宁喃喃道,“真的是这样吗?”
  佩秋道,“奴婢不懂药理,只是看殿下换了新药方后,殿下晚上再也没有起身,睡得比以前安稳多了。”
  周元宁放下了帕子,眼睛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看到了帕子上的绣样。那帕子上绣的不是别的,正是一瓣小小的竹叶。
  周元宁眼前浮现起一个老人的身影。他为了自己的病,顾不得自己的年迈,亲自为他取竹沥。
  竹子在北疆本就难得,更难得的是,竹沥的制取本就耗时间,要把淡竹的茎放在火上烤,那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非得两三个时辰,才能得一小碗。
  那个人就为了自己,亲自看着炉火,非得要自己制出的竹沥入药。
  也是啊,宫里的太医如何比得上他?谭和!周元宁跟着他的那段时间,也是受益匪浅。
  佩秋忍不住问,“殿下,是想起了什么?”
  周元宁道,“没什么,孤给你的药方,你好生保管着,别告诉了外人。”
  佩秋道,“太医来问都不能吗?”
  周元宁道,“随意蒙混过去就行,现在,可不能大意。”
  佩秋道,“奴婢明白了。”
  周元宁道,“景略呢?以前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早来了?”
  佩秋笑着说,“世子爷一早就来了,只是殿下在用膳,不敢打扰了。”
  周元宁站起身来,“原来是这样啊,孤去见见他。”
  周元宁走进了书房,身后还跟着云来。
  王景略正在翻看着书柜上的书籍,见是周元宁,王景略道,“这么快?我以为还要点时间。怎么云来也来了?”
  周元宁道,“吴成原来的手下,孤都交给他了。”
  王景略道,“也好,他是你的心腹,培养他,总比再找一个的强。”
  周元宁道,“对了,你以后可以在孤这里用膳,也省得等了。”
  王景略道,“算了,我在府里用过了,就不麻烦你了。”
  周元宁也不强求,“随你。”
  王景略看着满墙的书籍,不由得发出感慨,“你这里的书,真多啊。”
  周元宁道,“你又不是头一次来这里,怎么每一次来,都会说同样的话?”
  王景略道,“我是不爱书的,你也知道,这些东西,我是看一次,惊奇一次。”
  周元宁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今天的情况吧。”
  王景略道,“还是同往常一样,你也看到奏折了吧,都是为李思洋开脱的。”
  周元宁道,“他们就没有什么新意吗?”
  王景略道,“他们都是再等陛下表态,或许,是想逼陛下表态。”
  周元宁道,“其实,他们也知道,其他东西都好说,只有那个铁矿,这是他们不能反驳的。”
  王景略道,“所以,他们都刻意避开铁矿,把通敌叛国的事都推到李思海的头上。如果陛下真的顺从了他们的意见,李思洋的罪名顶多是放纵了亲族,他有着爵位,最多,也只是降爵而已,李家,还是会存在。”
  周元宁瞥见云来的眼神有些迷离,便问,“云来,你想说什么?”
  云来听见周元宁闻到自己,也就说出自己的想法,“属下只是觉得奇怪,之前,唐家也是这种情况,为什么陛下可以处置了唐家,而现在,却只能这样对李家?”
  周元宁和王景略相视一笑,还是王景略开口了,“云来,你想想,两次的事,有什么区别?”
  云来道,“唐家是谋害皇子,李家是通敌叛国,在属下眼中,这两件事,同样是罪不可赦。”
  周元宁道,“云来,你忽略了一件事。”
  云来不解,“殿下请说。”
  周元宁道,“唐家,一开始也只是降爵,让父皇痛下杀手的,最关键的,是唐永贞的证词。”
  云来还是不明白。
  王景略解释道,“李家的证据,是我们寻来的,而唐家的证据,是唐家人揭发的,你想想,这两者的差别。”
  云来有些明白了,“世子的意思,是现在的证据还不够说服天下人?”
  周元宁道,“从太宗开始,皇位虽然还是姓周,可是,四王八公的话,有的时候,就连皇帝也不得不顺从。”
  周元宁接着说,“四王八公,盘根错节。当时,不是没人想帮唐家说话,可是,揭发出这一切的是唐明毅最器重的孙子,那些东西,是不能磨灭的。”
  云来道,“这次,是不是他们还认为有希望?所以,才想着保李家?”
  周元宁道,“勋贵也不全是笨的,总有聪明的。孤这些年的动作,他们应该看出来,孤和父皇的意思。”
  云来道,“殿下是想除掉四王八公?”
  说出这话,云来才意识到,这个屋子里的王景略,还有曾经的吴成,都是四王八公出生。
  难道,他们追随殿下,也清楚殿下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