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路途
  没过多久,皇帝就下了密旨,赐死周元建。
  虽然,周元宁早就料到,可当她真得听到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被触动了。
  就算是皇子,在皇权面前,还是如此脆弱,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不管你有多大的势力,最后,还是要落败。
  柳良海是在傍晚时分,来的重华宫。
  周元宁皱着眉,“柳公公,你的意思,是大皇兄最后想见孤一面?”
  柳良海弯着腰,“殿下,您看看,是不是跟老奴走一趟?”
  周元宁道,“也罢,人都快去了,孤就满足他的心愿吧。”
  再次来到大宗正院,比之前更冷清了,空气中都弥漫着名为死亡的气息。
  柳良海走在前头,缓缓地推开牢门,“殿下,老奴就在外头候着。”
  周元宁道,“劳烦柳公公了。”
  周元建还是坐在老地方,在他的面前,放着三样东西,匕首,毒酒,还有白绫。
  周元宁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大皇兄怎么还要见孤?”
  周元建斜着眼,死死地盯着周元宁,“你满意了吗?”
  周元宁道,“满意?孤一点都不满意。”
  周元建不由得笑出声来,“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不知足?整个李家,都没了,我也快了。”
  周元宁道,“李思洋做下的孽,这一辈子,都偿还不了,死了,算便宜他了。”
  或许坐得时间有些久了,动作有些迟钝,好不容易,周元建扶着墙,站了起来,“周元宁,我自问,没挡过你的路,为什么,非要把我推到这种境地!”
  周元宁轻笑一声,“周元建,是你脑子糊涂了,还是孤的脑子糊涂了?这些话,对那些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将士说吧,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放过你。”
  周元建道,“好,既然你认定了是我,我也无话可说,可你别忘了,今日,是我败了,指不定,将来,是你在这个地方。”
  周元宁道,“好啊,临死之前,大皇兄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孤真是佩服。”
  周元建现在很平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周元宁,最后,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周元宁道,“大皇兄请讲。”
  周元建带着无尽的思念,“安氏,还好吗?我在这里这么久了,都没见过她,她还怨恨我吗?”
  周元宁道,“孩子没了,皇嫂很伤心,不过,皇嫂已经伤心过一次了,现在,也没有那么伤心了。”
  周元建道,“是吗?”
  周元宁道,“皇嫂,孤会安排好的,孤和你的交易,会兑现的。”
  周元建挪到桌前,端起毒酒,一饮而尽,“我遂了你的愿,也希望,你别食了言。”
  宫里的毒药,见效极快。这一杯毒酒下肚,周元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都蜷缩着,才能稍稍缓解些。
  毕竟是皇子,周元建还是有着自己的尊严。他不希望,在周元宁面前,露出狼狈样,所以,拼命自己的腰,想让自己不那么难堪。
  可惜,还没等他直起身,喉咙口就涌起一股血腥气,嘴角,也出现了猩红的血迹。
  周元宁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就算眼前的情景再不忍,再血腥,她也要强迫自己看着。只有这样,她心中最后一点软弱,才能被自己抹灭。
  很快,周元建就失去了动静,倒了下来。在他的身下,慢慢地,映出一整块的鲜血。红红的,很快,就变暗了。
  这个名为周元建的人,从此,彻底地消失在这世上。史书上,也只会记下,麟嘉十九年春,皇长子建病卒。
  柳良海闻到了血腥气,猛得冲进来,见到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周元宁的声音很清冷,“柳公公,去回禀父皇吧,大皇兄薨了。”
  柳良海一边让小内监收拾,一边又说着,“殿下,您看看,您是不是要走一趟文渊阁?”
  周元宁的声音一点温度都没有,“怎么了?”
  柳良海被吓到了,周元宁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气,“殿下,老奴没法交代啊。”
  周元宁道,“大皇兄是自己饮下毒酒,怎么还要孤走一趟?”
  周元宁这样说,柳良海也没办法,只好说,“那老奴就送殿下回宫吧。”
  周元宁一挥手,“不用了,你的徒弟,叫魏福的那个,不是跟来了吗。柳公公还是去伺候父皇吧,父皇身边若是离了柳公公,这可怎么办?”
  周元宁此刻,每句话都带着刺,刺得柳良海根本开不了口,只能让周元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走了。
  柳良海叹了口气,看来,现在,殿下的心情一点都不好,自己只能顺着殿下的意思了。
  月光缓缓地撒下来,在周元宁的前期,铺出了一条路。周元宁就跟着冷冷的月光,回到了重华宫。
  又没了一个皇子。这个,还是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死亡的。
  即使天已经变得浓黑,周元宁也已经躺在了床上,周元宁还是不能闭眼。一闭上,仿佛,就能看见周元建,看见小时候的他,小时候的自己,长大后的他,长大后的自己。
  在时间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时光匆匆,周元建变了模样,自己也变了模样。
  周元宁以前还能安慰自己,自己没有变了心。可是,当她决定,对那个孩子动手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也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条路,注定,自己的双手,会沾染上无尽的鲜血。从太子到皇帝这条路上,这只是个开始,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周元宁透过黑暗,专注得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虽然还同以前一样,白皙如玉。可惜,也是这双手,害了不少的人。
  从唐家开始,再到李家,两个庞大的家族,一夕之间,都销声匿迹了,仿佛天地之间,再没有他们的踪迹。
  唐家,李家,成年的都死了。侥幸还活着的人,从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变成了奴仆,只能在战场上,度过他们的一生。
  最可怜的,就是那些女子了,之前,还是处在深闺的娇娇女,现在,只能靠着自己的皮肉,才能获得一丝的生机。
  这些,都是自己带给她们的。
  可是,现在的周元宁不会后悔。因为,一旦踏上这条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唐明毅和李思洋做出这样的事,就应该看到了结局。
  现在,是她获胜了,她才能安稳地睡在重华宫。若是自己死在他们的手里,到那个时候,重华宫里的人也不会好过。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