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色 第11节
  “那地方不仅仅天蓝,烤面包也好吃,我就记得这些。”
  乔景延猜想她现在一定像个孩子一样的和自己较劲,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有点想笑,轻轻抿了口茶,问她:
  “那云小姐陪我去,不好么?”
  乔景延可是主动在云暖这里低了两次头,这一次当着这女助理的面,把话说的十分直白:
  “云小姐当我的助理也有一段时间了,肯定已经了解我的饮食起居,换了个人我还要重新适应,你陪我去,正巧故地重游,不是刚刚好么?”
  乔景延这时候哪里会去注意身侧的备用助理是什么心态和脸色,只是把目标放在怎么说动云暖身上,察觉到云暖有些犹豫和彷徨,他索性把茶递给她,又说:
  “我很缺一个熟悉那个地方的人伴游,你正合适。”
  云暖握着手心里的茶杯,把目光落到因为拆台而有些气愤的女人身上,看那女人和自己暗中较劲,又看她穿的性感热火,索性把茶水往桌上一放,问乔景延:
  “去多久,我好和家里人说一声。”
  ——
  云暖最终还是定下和乔景延一同前往格拉斯的行程。
  知道这件事情的童佳音刻意跑过来看了她,知道她是和乔景延单独外出,提醒:
  “你和一个男人单独出去旅游,他不会是想占你便宜吧。”
  云暖笑了一声,和童佳音说道:
  “如果要真的是这样,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察觉到他在摸我的脸颊观察我是个什么模样,那时候他怎么不扑上来?”
  童佳音还是觉得不妥:
  “你是被他的美□□惑了,还是真的只把陪在他身边当成一种工作?”
  “我只当他是个还算谈得来的好朋友。”云暖说起这个人,也不是全部放心,说道:
  “我在乔氏待那么久,他从不让我参与乔氏的会议和文件,偏偏所有的都交给骆沅,你说是为什么?”
  “他怀疑你?”
  云暖看童佳音脑子转的很快,伸了个懒腰,说道:
  “不过我不计较这些,因为他看不见,会有怀疑在正常不过,所以他才会想要单独带我去什么地方旅游旅游,看看我的为人,也是自己赌一把,我估计他到现在都以为,我靠近她是因为乔董事一手安排,他得凭自己的感觉选一个结婚对象。”
  童佳音脑子快要转不过来,约莫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那你是在干嘛,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面跳?”
  童佳音说完这话,又阿了一声:“不对,你是心甘情愿的,你喜欢他?”
  云暖连忙抬手捂住童佳音的大嘴巴:“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承认了,我就是仰慕他,佩服他。”
  童佳音和云暖同窗几年,听闻这时候这丫头还在死鸭子嘴硬,咯咯咯的笑了几声,盯着云暖的眼睛,看她脸红的像个猴子屁股:
  “这样风度翩翩的男人,又聪明,不轻易吃亏,和你性格也很搭啊,我作为你闺蜜当然是支持你的,顺便,刚好可以趁此机会甩掉宫允那个人渣?”
  一提起宫允,云暖就不乐意了,马上翻了个白眼:
  “既然是去格拉斯,你以为我和宫允能不碰面,他一旦知道我去格拉斯,马上就会追过去?”
  童佳音哎哟了一声,摸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推测:
  “你还真别说,这乔景延胆子还挺大,这是准备单挑宫允啊?”
  第14章
  云暖还记得,两个月以前的自己是怎么从格拉斯回来的。
  那时候她谁也没有告知,直接订上了回国的最早一班飞机,像只落荒而逃的小老鼠。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靠近这里了,直到她和乔景延踏上前往格拉斯小镇的飞机,俯瞰脚下熟悉的城市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色的圆点,苍茫的云海层层叠叠的扑进眼睛里,那时候她才知道,她选择要回到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原本就是不可能的。
  和乔景延一同前往的只有她一个人,与其说是陪着这个人来旅游和散心,倒不如说是她自己故地重游。
  从上飞机开始,乔景延就没有听到身侧的女人说过一句话,他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一点儿兴奋和激动,甚至还能察觉到她似乎一直看向窗外,偶尔还要不安的翻翻飞机上的报纸,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到航班飞行到半路,他再也没有听到身侧传来什么响动,侧着耳朵听了很久,才确定她已经睡着,乔景延摸到搭在她腿弯上的薄被,小心翼翼的给她盖上,不曾想听到云暖呢喃了好几遍“格拉斯”的名字。
  这个名字,大概是她心里一个不知道怎么跨过去的疙瘩。
  他闻到她身上那股淡雅的樱花香味,侧着身侧,保持着那个状态嗅了很久。
  他为什么会对这种味道那么熟悉呢?大概是因为他记忆里关于这世界的最后一段记忆,是一家人坐在樱花树下聊天,春日里绽放的樱花在微风里摇着枝干,空气里混合着青草的芬芳和泥土味道,整个世界都是宁静的,他那天甚至还捡了一竹筐的花瓣,准备压干制成书签,每个人都有一份。
  她身上的这股味道,总是会令他想起这一段温暖和愉快的回忆。
  他失明之前的唯一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便是在满是樱花的春日和风下赏樱,整个世界都是明亮又温度的,被温煦的暖阳笼罩着,像个温暖的大火球。
  他想,他是因为云暖身上这抹味道而注意到这个人的,他开始好奇她的为人和过去,一步一步的沦陷在这种令他愉快和温暖的回忆里,这香味如同奇妙的魔法,他在她的身边,才会有一种彻底放松的机会。
  乔景延睡了一小会儿,梦到的全是小时候眼睛还看得见时,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直到他猛地的睁开眼睛,察觉到自己只能感知到那些微小的光源,他才不得不认命,侧着耳朵倾听身侧那个人的呼吸,她睡的并不舒服,甚至他只是用指尖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腕,就能察觉到她因为害怕或是紧张冒出来的汗液。
  乔景延知道她做了噩梦,压低着声音喊了几句,才听到云暖答应:
  “抱歉,我睡着了。”
  “你做噩梦了。”
  云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人侧着耳朵倾听她说话,她顺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了笑:
  “没有,只是梦到小镇上的美丽风景了。”
  格拉斯小镇,像是压在云暖身上的一块大石头,哪怕是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他还是能察觉到她冰凉的指尖和因为不安全而抱起来的手臂。
  “我们住的那附近有没有中餐馆?”乔景延和她说起了关于下飞机之后的事情。
  因为云暖对这里很熟悉,行程安排和小镇旅馆都是云暖定制好了送给乔董事长过审核的。听闻乔景延说起行程的事情,云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镇没有中餐馆,但是我会做,我的邻居汤姆太太最喜欢我煮的火锅。”
  提起这些温暖的回忆,云暖心里还有些慰藉,只是比起她的邻居,她更害怕自己即将要站在这块土地上。
  ——
  他们抵达格拉斯小镇的时候恰好是晚餐时段,乔景延一踏上马路就闻到周围挨家挨户传出来的烤肉味,偶尔路过街边种植的鲜花,混合着肉香,闻起来还有些诱人。
  乔景延面对陌生的环境,需要很长的适应期,因此一直都任凭云暖搀扶着,走的很是缓慢,直到进了家庭旅馆,热情的老板娘露西用不太利索的中文和云暖说话:
  “云暖,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
  露西太太的先生是华裔,也是这镇上少见的会说中文的人,之前云暖的爷爷前来探望过,她就是安排他们住在露西太太的家庭旅馆里。
  听闻露西太太问乔景延是谁,乔景延抢先一步做了介绍,说他们只是朋友关系。
  趁着老板带着云暖去看房间里,乔景延和露西太太攀谈了几句,露西太太显然很欢迎云暖,骄傲的和乔景延说:
  “我当然欢迎她回来,她是我们镇上华人区最有名的调香师,华人的骄傲。”露西太太手舞足蹈的和乔景延说话,甚至还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天才美女。”
  格拉斯是闻名全球的世界香水之都,世界上三分之二的香水原料都盛产这里,云暖当初被香水学院录取,一进来就一鸣惊人,加上性子直爽,在华人圈子里人气很高。
  直到三个月以前,云暖突然向香水学院提交了休学申请,回国之后,便音讯全无。
  露西太太以为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今天再看到她回来,就像是见到了阔别许久的好朋友。乔景延刚刚从浴室洗了澡出来,就闻到屋子里有烤肉的味道,云暖早已等候在浴室门口,知道他到了这个陌生的环境不适应,牵引他一路走到餐桌旁:
  “是露西太太亲自烤的,今晚先这样将就,明天我会做中国菜给你。”
  托了云暖那个废柴老爸的福,她大学在校外居住就接收过几次陈奚妍,照顾人丝毫不在话下,倒是突然间连生活起居都要麻烦云暖的乔景延,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
  “我不挑食。”
  云暖看向头发还在湿漉漉的乔景延,跑进浴室拿了块干毛巾给他,看他一个大男人还会因为麻烦别人而不好意思,笑着说:
  “我挑食,我无辣不欢,吃不惯。”
  两个人风尘仆仆,时差还没倒过来,连晚餐也没有吃多少,乔景延先回了房间,并准备读读书籍就躺下,他刚刚翻出来,就听闻楼底下有人用中文叫云暖的名字,他侧着耳朵听了很久,看他中文说的很溜,便知道是个华人。
  云暖回到格拉斯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他们的小圈子,她只不过是吃了个晚饭,就听到楼下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探出头去,才看到是宫允的死党赵欢钰:
  “云暖,我就知道,这次宫允回去肯定把你哄回来了,听说宫允在你房间,晚上一起去酒吧坐坐呀?”
  赵欢钰只听说云暖带了个男人来格拉斯,万万没想到,他刚刚说完这话,就看到另一个窗口冒出来个帅气俊朗的脑袋,男人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看了一眼,赵欢钰的脸马上就绿了,连喝酒的事情也不再提及,转身离开了。
  刚刚跑出露西太太家的赵欢钰赶紧给远在国内的宫允拨了个电话,和他通风报信:
  “卧槽,宫允我告诉你,你现在脑袋上戴了顶超级大的绿帽子,云暖带了个男人回来,就住露西太太的家庭旅馆里,两个人就住一间房,卧槽啊,那男人长的还比你帅……”
  赵欢钰就躲在露西旅馆的大门口和宫允通风报信,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云暖一手抢过手机挂断,问赵欢钰:
  “你对绿色的帽子有意见,难道我要给一个人渣戴圣诞帽吗?”
  第15章
  赵欢钰知道云暖这姑娘好强,性子固执,她和宫允吵架当天他并不在场,现在被云暖抓住也不好说什么,只赶紧收了手机,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云暖压着一肚子火,对和宫允有关的人没什么好感,只要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事情没完没了,站在路边平息了好一会儿,云暖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一转身去,才发现乔景延自己摩挲着从二楼下来了,他就站在小花园里,因为看不见,只得安静的站在哪里,目光毫无焦距的看向远方,像个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小孩子。
  云暖的心脏没来由的触动了一下,她刚刚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拿他当挡箭牌,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挺过分,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乔景延说了一句:
  “你不解释一下?”
  “这样的人并不值得我去解释。”
  困扰云暖的,除了无法振作起来的嗅觉,还有无法甩脱的宫允。
  这个原本对于她来说梦之所向的小镇,现在却充斥了太多不好的回忆,失败,绝望,迷茫和无助,这些满满的负能量堆积在心里,哪怕是头顶还有阳光,也会觉得一切都讽刺而遥远。
  云暖生怕乔景延磕着碰着,一路搀扶着,扶着他上了楼,和他道了一声抱歉。
  曾经的乔景延以为,失去了眼睛最遗憾的,不过是再也无法看到这个世界上的色彩,直到这一刻,她听闻云暖满是沮丧的说了一声抱歉,拼命往她所在的地方看去,却只能感知到一丁点的光芒。
  他想,她脸上该是怎样的难过或是懊悔,可惜他看不到,只能默默的说上一句不痛不痒的安慰:
  “你没有必要把所有无关紧要的人和事都放在心上,这样总是会被现实压死。”
  云暖听闻他说这句话,突然想起骆沅说的那些过去,一个被大人逼迫着要去念正常学校的盲人孩子,一定是经历过太多的低头和委屈,才能有这样开阔的胸怀和视野。他没有被现实压死,所以才会如此阔达的,骄傲又努力的行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
  所以这就是她为什么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那双宇宙一般的眼眸,是因为哪怕身有缺陷,也不忘记鼓励一下她这个已经没有了前途的香水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