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这里不是蓬莱岛吗?
  年轻队员满目疑惑,为什么会这么凶险。
  小林博士走在前面,遥遥回答:神仙住的地方,你拿人类的标准比量什么。
  隧道尽头是一道密封的门,所有人在里面接受消毒,更换衣物,然后才继续往里面走,这里和普通的研究所相似,里面是各有职责的研究者。
  让年轻人惊奇的是,一些穿着阴阳师服装的男女也混在其中。
  他隐晦眼神看向对方领口的纹徽,绣有五芒星桔梗印,是御门院家的阴阳师啊。
  他回想起御门院的历史。
  平安时代安倍家就有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出世,而后的室町幕府时代,三代将军足利义满为证明自己地位高于天皇,重用安倍有世主持大规模祭祀,安倍有世登上从三位,而后又登荣耀,成为前无古人的从二位。
  也是从安倍有世开始,安倍家以御门院向外自称。
  德川幕府时代,御门院执掌阴阳道,所有民间阴阳师和类似职介者都由其管理。*
  近代以后,御门院家家主受封子爵爵位,一直为权贵服务,高高在上,不沾尘土。
  这一脉自安倍晴明以后,逐步登上巅峰。
  说道安倍晴明,江户时代,民间就有流传不知源文经,但知晴明公的俗语,到如今,晴明神社一直最受欢迎的神社之一。
  当然,年轻人想这些并非出自对御门院无与伦比的推崇,而是他听说过一则传闻
  这里。
  小林博士朝他们挥手,她在单子上签名,而后对健太郎说:这是本月份的研究记录和材料名单,至于长生药,我这就去取。
  长生药也要他们来取吗?
  年轻队员不由瞥向身边的船员,还以为这些是他们的职责呢,正胡思乱想,却听见健太郎说:份额不对。
  哪有不对?
  小林博士懒散的说:你们上个月送来多少材料,我们就按比例分成兑换。
  即使这样换算,也少了很多。
  大概是因为
  小林博士低声:东海药业怎么说也是一个营利集团吧,不可能一直免费服务。
  她微微躬身,转身朝后面走去。
  健太郎面色沉重,不做声的跟在身后,他们走进一间密室,好像是苗圃一样的地方,迤逦华美的金色栏杆,上面阳刻着混乱的神秘符号,有佛教佛坛和佛像,也有阴阳教的经文,甚至其他无法判别的言语也在内。
  苗圃里面的,是一个小瓷瓶,生长出美丽的花枝。
  小林博给小瓷瓶盖上玻璃盖子,双手举起,放在健太郎来时拿着的红木柜子里。
  她再三吩咐:不要碰撞,不要洒落,不要被普通人饮用。
  小心其他人抢夺。
  这些道理,您比我更明白才是。
  年轻的队员看了一样,只见那个小瓷瓶深处,碧绿的液体上隐隐浮现一张黑色的妖异面孔,好像水波的幻影,而那美丽的花枝正从黑色幻影的口中生长出来。
  第23章 住了三天院
  长生不死药。
  年轻人看着红木盒子,深深咽一口唾沫。他没有发现自己是同手同脚离开的。
  从隧道口出去,年轻人站在海岸上,想起那些巨大狰狞的触手,一阵阵发发寒,身后的树林里有脚步声,遮天蔽日的黑影如蛇般蔓延,挡住他全身。
  年轻人朝后抬头,看到一个高二十米的巨人,浑然如石刻木雕,巍然巨大,古木一样苍老的黝黑色,面容怪异,即有佛教神圣的庄严法相,却又伸出一条长舌,好像地狱里的黑白判官。
  它跨越树海,头顶云峰,项带佛珠,双手合十。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它一个。
  这是什么东西
  他呆愣愣的盯着那怪物,来之前,近藤科长说过什么来着,无论看到什么东西,杀掉就对了,近藤科长是这样说的对吧。
  我的刀呢,我在腰间佩带了四年的武士刀呢。
  怎么没有摸到。
  后退。
  健太郎队长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他一手拎着红木盒子,一手抽出腰间的武士刀。
  特别物种行动科和世俗意义上的警察部队或者军队完全不一样,他们是专门针对怪异现象而成立的武装部门。
  但他们的兵器并非枪炮,那对怪异之事无法形成任何伤害。
  他们最大的依仗,是贯彻剑道,通晓天人之理,感悟世界又内视己身之后形成的气。
  所谓的气就是世界本源之气,藏在天地万物之间,无处不在的气。
  健太郎挥舞长刀,划出一道精妙无比的招式,这是他在天然理心流研习数十载,昼夜修炼而获得的能力。
  怪物倒下。
  健太郎收回长刀,他问年轻人有没有事,又转头看向从隧道口里出现的小林博士,虽然杀了你们的竈神,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它从规定区域内来到海岸,和规范不符合。
  小林博士甩甩手,您说的对。
  潜水艇出现在蔚蓝的海面上,如果不是那些触手,这里是天然的海岸度假胜地。
  年轻人手忙脚乱的登上潜水艇,来到狭□□仄的舱内,他深深松了一口气,身后的健太郎队长跳了下来,下了他一跳。
  待一切平静,他终于开口。
  那是怎么回事?
  竈神。
  蓬莱岛上除了人面碟以外的第二种杀人工具。
  被仙人制造出来之后,用杀戮来维持岛上的秩序。
  仙人?岛屿上真的有仙人。
  是啊。
  健太郎深深看着手里的红木盒子,传说三百年前,五代将军德川纲吉年前,蓬莱岛上确实有仙人。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课本和杂书里也没有写。
  年轻人声音很小。
  因为这些是秘密情报,从来没有对大众公开,藏在幕府高层之间的隐秘流传。
  你害怕吗?
  健太郎看向年轻人。
  有一些,不过已经好多了,谢谢队长你救了我。
  我很后悔当时没有和您一起战斗。
  年轻队员道歉。
  既然如此,我就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
  我们行动科,和天照院互相牵制,对方是科研组,用来研制长生不死药,我们则是武力组,负责朝海岛上输送妖怪,获取不死药,同时交接项目计划和名单,牵制天照院的行动。
  不过。
  近年来东海药业发展了私人武装,他们越来越不需要行动科了。
  健太郎叹气,他隐隐感觉到风雨欲来。
  除此之外,我们也负责善后清理工作。
  一旦登岛之后发现任何异常,就展开无差别的清理行动,确保蓬莱岛上的任何东西都不会传到外界。
  听完这一切,年轻人按捺不住心情,那么,仙人是怎么回事?还有长生不死药,真得能让人不死吗?
  健太郎说,传说中的仙人,昳丽无双,永不衰老,无论遇到何种创伤,无论是失去头颅还是心脏,无论被火烧还是水淹,都能快速生长,且寿数无穷,与天齐平。
  年轻人听得心潮澎湃,然后呢,仙人还在岛上吗?
  不。
  记录上说,祂们死了。
  时隔三天,黑川芒见出院,脑科医生围在他身边不住吸气,不知道是在感叹医学奇迹还是天选之人。
  好的很快呢。
  嗯嗯,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顾,我才能这么快康复。
  黑川芒见鞠躬,医生连忙摆手,把他扶起来,这当然不是我的功劳。
  怎么说呢
  你来的时候可是一点病症都没有呢。
  原本以为是手臂粉碎性骨折,转到了骨科去,结果片子上显示手臂完好无损,再三向校医打电话询问,对方也一头雾水,最终只能确认自己搞错了。
  手臂没有问题,又转到了脑科。
  脑科也没查出任何病症。
  就这样硬生生过了三天,病人自己醒过来了。
  无论怎么看都是医学奇迹吧。
  这次的住院费用,由学校和小池的父母承担,一方面黑川英勇救人,帮助学校消除了一次命案,另一方面救了小池的生命。
  无论是谁都很感谢他。
  小池的父母还在床头写下留言,希望黑川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可以来当面感谢他。
  这就算了。
  黑川没有告诉任何人,从壹岐医院离开。
  他来到大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大喊一声
  失业啦。
  手机里显示了几十条电话,有三十条是三天前店长打过来的,后面的二十条也是店长断断续续的来电。
  黑川打了过去,简单说自己因病住院的问题,店长的声音也很同情。
  但是因为商店不能缺少人手,他又雇佣了一个刚满十八岁,从职业高中毕业的年轻人。
  也就是说,黑川失业了。
  好难过啊。
  黑川芒见摇头叹气,抬头看到路边有糕点店,里面有卖当季的和果子。
  他看了看,记得上一次若菜小姐说过,想吃这个口味。
  倒是很传统呢。
  笃笃笃。
  三天不曾有过访客的房门被敲响。
  门自动打开。
  但门口无人。
  黑川芒见习以为常的走进去,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那天发生了一点事情,没有及时和您联系。
  虽然门开了,但是厨房没有声音,客厅也很安静。
  您在吗?
  第24章 那一天
  租来的屋子很干净。
  夕阳斜照的光辉洒在米黄色的榻榻米上,好像秋后在田野里收割,带着丰饶温暖的气息。
  一个低矮的茶几摆放在客厅正中央,桌面亮起深红色的光泽,像是傍晚的火烧云,比燃烧的颜色更重。
  它们上面没有一丝灰尘。
  若菜小姐把它们照顾的很好。
  黑川又喊了一声,简单把三天之前的经历说出来,又说:我原本想和您打个招呼,写信托人送给您。
  但是害怕医生看出问题,一直不敢有任何行动。
  他对着空荡荡的卧室喊了一句,抱歉,我可以请求您的原谅吗?
  他知道若菜小姐一直在屋子里,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大概是生气了吧。
  因为莫名其妙又没有任何嘱咐的消失了三天,又悄然无声的再次出现。
  对若菜小姐这个同居者太不尊重了。
  黑川把手里的黑色校服外套泡到洗手盆里,倒上洗衣粉,他蹲下身搓了搓,丝丝缕缕的红色血迹渗透出来。
  带着陈旧的血腥气。
  不知道沾在衣服上的血液该怎么处理才好呢。
  查一下吧。
  黑川起身走到客厅,他顺口问了一句:您知道怎么消除衣服上的血迹吗?
  我的校服外套沾满了这些东西。
  搜索引擎上写着需要冷水浸泡加硫磺皂搓洗,柠檬汁盐水加漂洗,还有硼砂氨水混合液,黑川一一试过,但是对隔了三天的旧血迹来说都没有用。
  先泡一晚上,他这样决定。
  一直到入睡时若菜小姐都没有出现。
  好像是深夜。
  四处寂静无声,只有笔尖滑动的莎莎声。
  黑川从梦中醒来,借着月光看见一角樱色的和服,一个女子混在黑暗中,正倚着桌子,在纸上写什么。
  您在啊?
  黑川朦朦胧胧喊了一声,这三天很抱歉
  若菜小姐吓了一跳,她站起身,似乎打算消失,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下,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红色茶几左角放着一碟和果子,只不过没有原本鲜亮的颜色,而是变成混凝土般的灰质。
  黑川。
  若菜小姐低低喊了一声。
  她在月光的分界线,半明半暗,正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手臂好像透明。不过她原本就是鬼魂。
  她悠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时间快的好像一眨眼,但是你失踪的这三天对我来说,却分外漫长。
  她双手交插,对于人类和鬼魂来说,相处太多,都不太好呢。
  为什么这么说?
  黑川不解的坐起来,倚着墙壁,睡眼朦胧。
  这有什么问题。
  很大的问题啊。
  若菜小姐站起身。
  那天九点的时候,你没有回家,我在屋子里转了转,在想你是不是在生气我半夜威胁你的事情。
  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和服下摆好像散落的樱花一样,我就这样走来走去,反思我当初是不是道歉不诚恳。
  不过我的年纪已经足够做你奶奶了。
  有那么一点老年人的倔强也是理所应当的。
  十点的时候,你还是没有回来。
  我就在想,哦哦哦你这个家伙真过分啊,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她站住,斜写眼来,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
  我就想,我能从这里面出去就好了,把你这个流浪在外的家伙带回来,无论让我好好道歉还是诚恳赔偿都可以。
  有什么问题可以在家里慢慢说啊,离家出走很冷的。
  十一点十二点的时候,你还是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