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53节
  可自从明心见性后,每次寻常的见面,最后都变得像生离死别般难舍难分。
  虽然谁也没明说,但彼此心里都明镜似的,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依恋。
  怀真正自伤感,突然听他这么说,心底暖意横生,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好。”
  车声碌碌,再次启程。
  “你舍不得我吧?”她得意地问道。
  他笑而不语,怀真晃了晃他的手臂道:“说话呀!”
  他这才点头,语声温柔道:“是。”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两手合握着他的一只手,弯起唇角道:“我就知道。”说罢又补充了半句,“其实,我也是。”
  他沉默不语,但被她揽在怀中的手臂却微微颤了一下。
  怀真拿起他的手,将其轻轻贴在面颊上,他手背上的皮肤清凉而粗糙,而她的面庞却是柔腻光滑泛着微烫,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吟道: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她生着一双圆圆的杏核眼,眼头和眼尾略尖,眼尾长而翘。虽说清澈灵动明艳照人,但怎么着也够不上魅惑。
  所以当她眼波流转含情脉脉时,并无诱惑之态,反倒因那稚拙的孩子气令人发笑。
  她却不觉得,继续念道“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1”
  若是别的女子如此大胆热情,他大概只会面无表情地抛出一句‘请自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人。
  可面前的是她,于是他就陷入了幸福的晕眩和溢出胸怀的感动中。当然,还是有几分存疑。他迄今扔搞不明白她为何会倾心于他。
  但他不愿去琢磨了,还是珍惜当下吧!
  他微微侧过身,双手捧住了她的脸,用炽烈而深情的目光描摹着她俏丽的眉眼、英气的鼻梁和倔强的唇。
  他曾在书中看过,这样面相的人爱恨强烈,心志坚定,宁折不弯,不屑伪装。
  他常带着自己的观点和见解去读书,与其说汲取知识,不如说是为了佐证内心的想法。唯独这一次例外,他想要相信书中的每个字每个词。
  “同食不可,其他皆可。”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容,半开玩笑道。
  他的手掌宽大厚实,因常年持刀握缰,掌心布满老茧,手背上青筋凸起,强健而有力,与他精致秀气的脸容不同,这完完全全是一副男人的手掌,充满须眉之气。
  怀真的脸在他掌中显得娇小玲珑,竟有种楚楚可怜之态。
  他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了一吻。
  怀真靠在他身上,紧紧揽着他的腰,叹气道:“三郎啊,你若是个普通男子,我就带人把你抢回去,读书时带着,习武时带着,用膳时带着,入睡时带着,出门也带着。”
  他如今变得轻松风趣了一些,不像以前那般严肃冷硬,听到这样的话还能一笑置之,并自嘲道:“若真如此,等你腻味了,必会把我抛弃。哪天路上遇见更好的,又去抢别人了。”
  “怎么会?我这个人挺念旧的。”她颇有些心虚道。
  “我可不想成为旧人,”他信誓旦旦道:“泱泱,我要的不是一时相伴,我想要的是一世相依。”
  说白了就是名分,只有他们真正成婚了,他高悬着的心才能放下。他何尝不想与她耳鬓厮磨,早日有肌肤之亲?
  可是他怕她轻易得到之后,就不会再珍视他的感情。若她真的心里有他,就一定会嫁给他的。
  怀真对海誓山盟甜言蜜语有种本能的排斥,便只是笑笑不说话。
  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起来,怀真便吩咐掌灯。
  车壁上镶着两盏琉璃灯,朦胧的光晕恰到好处,怀真不由想起了前世的新婚夜。
  合欢帐外红烛高烧,新人却是无语静坐到天明。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路上虽未说话,但却极为默契地牵着对方的手。
  路过明堂时,谢珺望着窗外巍然耸立的高大建筑,有些惊讶道:“真奇怪,我好像常从这儿路过。”
  但事实上他住在西门外,根本不需要绕到东南边去。
  怀真有些心事重重,难得沉默着。
  等到他们进入朱雀坊时,外面已经天色大暗华灯四起。
  “泱泱,你今日为何会哭?”马车在府门外停下,谢珺即将下车时,实在忍不住抛出了心底的疑团。
  “你让容娘去挡我,还不够我生气的吗?”怀真想了想,故作娇嗔道。
  她先在心里向容娘道了个歉,没办法,只能先将情敌搬出来挡一下。
  “这个……”他的确理亏,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介意。
  “还有,”做戏要做全套,“她如今是不叫三郎了,却一口一个三哥,我听着都要酸死了。”
  谢珺满腹狐疑,“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并无别的意义,你为何会如此介意?”
  不解风情到了如此地步,怀真还能说什么?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可怜容娘,还是该同情自己。
  “那该叫什么呢?”他苦恼道:“我们是同僚,以后肯定还会碰面的。”
  怀真按了按太阳穴,无奈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哪天让你体会一下我的心情你就懂了。”
  **
  似乎是一夜之间,京中开始盛传怀真长公主和谢家三郎出双入对的事。
  听说二人同车出行,浪荡了半日,直到天黑透了,公主府才派车将谢三郎送了回去。
  又有人说他们携手同游,逛遍了西市,光各种稀奇小玩意儿就买了整整一车。
  更有甚者说两人的婚事得到了皇帝首肯,等国丧一过就要大操大办……
  彼时怀真正在演武场前的凉廊坐着,目瞪口呆地听着两名仆役禀报。
  楚涟黑着一张脸,垂手侍立在三步开外。
  “停,”怀真抬手打断了他们,望向楚涟道:“这都哪儿来的消息?”
  楚涟冷声道:“西市都传遍了,如今就连茶楼酒肆都在说。”
  这才过去几天呀,怎么传地这么厉害?
  “殿下尚未出阁,若放任流言,恐怕有损您的声誉。”楚涟痛心疾首,走上前道:“请殿下早做决断,为了避嫌,以后不要再让谢家三郎进门。”
  “流言止于智者,”怀真无动于衷,“别人爱怎么传怎么传,你还能把人嘴堵上?至于谢珺,不许给他吃闭门羹,他是我的贵客。”
  说到这个名字,她便有些较真起来。
  “殿下性情洒脱不拘小节,平日便不怎么注意男女大防,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谨慎一些好。”楚涟极为震撼,循循善诱道:“您如今并无婚约束缚,和谁来往都可随心。但这个谢家三郎恐怕心术不正,外面流言纷纷,他难逃干系。”
  怀真抬手点了点自己,含笑道:“你误会了,这是我让人传的,只是没想到后面越传越离谱。”
  “殿下?”楚涟呆如木鸡,“您怎么……”
  “事已至此,你也该明白我的意图了。”怀真遥望了眼场中那排舞枪弄棒的婢女,收回眼神,郑重道。
  “殿下,您不会真的以为婚姻可以自主?”楚涟脸色泛白,压低声音道:“先帝陛下纵使留有遗诏,可今上……他连亲女儿都能用来联姻,何止妹妹?”
  “你这么说,是站在我这边咯?”怀真上下打量着她,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职责所在。”楚涟没好气道。
  怀真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安排一下,过两天在府中开宴,我要邀请一些朋友。”
  “有谢三郎吗?”楚涟冷着脸道。
  “他是主客欸,”怀真忍着笑道:“怎么能少?”
  “不行,”楚涟咬牙切齿道:“您这是要坐实外间的流言蜚语?”
  “你说的没错,楚家令。”怀真双手抱臂,美目圆瞪,“我要向所有宾客郑重介绍,谢珺就是我未来的驸马。”
  “殿下,您怎么可以这么……”楚涟
  “脸皮这么厚?”怀真嬉皮笑脸道:“我就是要让皇兄骑虎难下,别以为随便几句话就能把我给糊弄过去。”
  楚涟坚决不允,但怀真主意已定,两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最终怀真实在吵得不耐烦了,决定各退一步。
  “你是家令,既要总管府上事务,还要规劝引导我的言行举止。我知道你怕受牵连,那这样吧,我们进宫,去濯龙园游湖泛舟总可以吧?”
  楚涟早摸清楚了她的脾性,小事上不会斤斤计较,通常都会配合,可一旦遇到大事,她绝对听不进去任何的劝阻,只得叹了口气道:“多谢殿下理解。”
  “哼,我才不理解呢!别忘了替我下帖,还有,以我的名义写封信,询问一下荣懿公主,可否由她出面,在濯龙园举办宴会。”怀真面上余怒未消,“你下去吧,我看看赵家姐妹去。”
  说罢,转身往演武场走去。
  **
  赵家姐妹便是西门守将赵五的两位妹妹,当日怀真答允他,如若妹妹愿意,可将其送到她府上找个差事。
  于是前天赵五亲送两位妹妹上门,是楚涟出面接待的。
  赵五走后,她便将二女带来见怀真,面泛难色道:“殿下拿主意吧,我实在不好安排,她们做婢女不适合,干粗活又有些大材小用。”
  怀真好奇地出来接见,看到两个身材高大健壮魁梧,仿佛女装赵五模样的少女时,顿时便明白了楚涟的话。
  当她问二人有何特长时,赵家大姐神情亢奋道:“民女最擅使长/枪。”
  二姐不甘示弱,“民女拉得动铁胎弓。”
  怀真想到谢珺专为她所做的那把轻型小弓,顿觉汗颜,肃然起敬道:“两位既有此本领,为何不从军?”
  “公主殿下,军中从不收女兵。”赵家大姐失落道。
  “女校尉都有了,何愁以后没女兵?”怀真信心满满。
  她当即决定将二人留下观察几天,如果确如她们所言,那就让她们做内宅护院或贴身侍卫,还可以兼职指点她习武。
  赵家二女原本坚决不肯来,一起将兄长骂得狗血喷头,并打死不信赵五能有本事让她们去公主府做事。
  后来是赵五赌咒发誓软磨硬泡,才说动她们移步,结果真就送进皇城根,还到了从未踏足过的朱雀坊,并且受到了公主府的接待……
  既然不用为奴为婢侍候人,姐妹俩还是很乐意的,于是便留在府上,并主动提出为怀真训练女侍卫。
  怀真挺感兴趣,就将府中所有女婢召集起来,让她们从中挑选出体质好、根骨佳、机灵敏捷且有意习武之人。
  倒是挑出了三十多人,结果训练了一天就淘汰了一半。
  府中的女婢几乎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过惯了富足优渥的生活,有品阶的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受得了那样严苛的训练。
  等到今日怀真来看时,场上只剩下十六个影子了。
  烈日炎炎之下,众女挥汗如雨,正举着镀银竹木平头长矛练习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