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第十四则
  南寒手臂一紧,九溶趁机逃离他身边,如避厉鬼,远远站在一边,脸色阴晴不定。南寒以为他不喜欢与人接触,并不以为然。
  九溶公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我以后绝对离你表妹有多远走多远,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对了,要不我们交个朋友吧?
  自从知道有这个修为堪称恐怖之人随时随地想杀他后,南寒一天活得战战兢兢,想了很多办法,最后福至心灵,决定打友情牌,先跟拉拢对方,跟他建立良好的关系。
  九溶没说话,南寒当他默认了。
  关于你我已经了解的很透彻,现在我再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南寒,东西南北的南,寒冷的寒,年方二八,火灶房负责送饭的。其实他也不知道宿主究竟有多大,不过自镜中观看,应该未成年,平日他在山上所见到的其他弟子也不过十五六岁,就连与他朝夕相处的汉子张大胖也不到二十,宿主跟他们相差无几,南寒忽然有种返老还童的错觉。
  九溶静静地听他说完,淡淡道:这些我都知,你
  嗯?南寒疑惑地望着他。
  九溶两只眼睛死死盯住他:你与火神之子是何关系?
  南寒一怔:什么关系?跟你一样,朋友呗。
  听传闻,九溶和柳浣关系不好,一见面就互掐,上次在仙护城外南寒已经见识到了,当然柳浣这人也是讨打,没什么正经,专门喜欢干那种老虎嘴巴上拔须之事,简单点说就是作死,没被九溶打死,算他走运。
  和两个敌对之人相交,风险很大,弄不好,双方不讨好,到时候受罪的可是自己。南寒琢磨着,要不在两人中挑一人?
  听他说完,九溶不知在想什么,眼中蓝色的光芒时而暗淡时而闪亮,目光根本就没从他脸上移开过。南寒猜测对方可能也在想要不要跟他交朋友。
  逐渐无法承受那两道冰冷的寒光,南寒微微偏转头,突然眼前一亮,他这才发现,两人所在的高峰绝顶之上的平地,周围到处都是雪莲,那近乎透明的洁白花朵,遍地盛开,风吹过,清幽的香气扑到鼻端,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九溶:灵虚台,我修炼之地。
  雪莲中央有一块翠绿的玉石,阳光照在上面,不断有莹润的光芒发出,想必那就是他平时打坐的地方。这人从内到外无不透露出一股暴发户的气味,果然,家中有矿的人就是不一样,连修炼之地都与众不同,南寒内心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
  老天爷咋就不让他依附在一位富裕的主儿身上,这样就算修仙不成,下半辈子吃喝玩乐也不愁没钱。人比人还真能气死人。
  南寒围着玉石打量一圈,蹲下身,背对着九溶,采了株碗大的雪莲,偷偷塞进衣袖,本待再多采几株,一阵冷风飘过,九溶已然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南寒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眼睛。
  南寒有些尴尬,起身,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么多冰山雪莲,我采一两株,想必九溶兄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九溶:
  南寒: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同意了。蹲下身打算继续采。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拽起,南寒一抬头就对上九溶冰冷的目光,内心紧张,艰难的吞了下唾沫:九溶兄你别生气,你要是不愿意给,我把刚采的还你就是。
  如此,太费事。九溶说。
  南寒愣住了,只见九溶雪白的衣袖一挥,飓风扫过,周围所有雪莲全都连根拔起,外表被一层寒冰包裹,迅速缩小,九溶将之全数装进袋子,给了他。
  用时取出,可自行恢复原貌。
  南寒傻眼了:这会不会太多了?而且我只要一两株就好,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都采了,你不心疼么?这人也慷慨过头了吧,一下子这么大一手笔。
  以前南寒听一位老医师说过,冰山雪莲乃最珍贵的药材,更别说是长在尘外之境这种地方的雪莲,长时间吸收日月精华和九溶这种级别神仙的灵气,药用价值之高,根本无法计算。
  下次还会开。九溶说,你以后需要,随时可来。
  这算是给他开了一道方便之门?南寒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谢谢!
  九溶没说什么。南寒站了会,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那个,天色已晚,我该下山了,今日认识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感谢你送我这么多珍贵的雪莲,你好好修炼吧,我先走了。
  南寒观察四周,正欲寻找下山的路,头顶破空声响,循声望去,一条蓝色的大鱼忽然从天而降,收敛羽翼,停在九溶身边,神情温和乖顺。南寒心念一动,走了过去,九溶兄,你这条鱼可真听话,能不能让它送我一程?
  九溶还没回答,那只大鱼颇有灵性,听懂南寒的话,仰头轻轻叫了声,往南寒身上靠,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愣愣盯着他。
  南寒试着伸手,触碰到它身上光滑的鱼鳞,轻轻抚摸,脱口而出:手感还不错。它这是同意带我下山了吧,对了九溶兄,它叫什么名字?
  无名。九溶道。
  无名?这么可爱会飞的鱼你怎么不给它取名字?九溶兄如果不介意,要不我给它取一个吧。南寒说,见九溶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南寒现在稍微能摸着他一点心思,一般他保持沉默,就是代表答应的意思,抚着下巴想了许久,道:会飞的鱼,飞鱼?不行,小羽?你身上蓝色的鱼鳞很美,不如就叫小蓝吧。
  大鱼欢快地叫了声,似乎同意了。南寒瞬间眉开眼笑:看来你也喜欢这个名字。
  九溶看着他,眼神微微凝滞。大鱼蹲下身子,南寒跳上去,紧紧抓住它翅膀上的羽毛:九溶兄,明天见!
  大鱼带着他迅速消失在白雾中,九溶凝望着远处的迷蒙,内心深处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以后不准打任何人主意,专心打他的就好。
  然而某人却听不到。
  回到山下平地,南寒和小蓝亲昵一会,这才依依不舍分别,目送它离开,南寒哼着小曲,转身欲往火灶房方向走。
  还真是没见过世面,几朵破雪莲就把你乐成这样。柳浣阴阳怪气的声音幽幽响起。
  南寒停下脚步,望着夕阳下的红衣少年,眉头一皱:柳兄这是在演哪一出?我怎么闻到一股酸溜溜的气味?
  柳浣身影一闪,来到他面前,眯着一双桃花眼,人几乎凑到他脸上,看了许久,柳浣退后两步,取出折扇,一晃一晃道:这么细嫩的皮肤,这么俊美的面容,还有这么好的身材,怎么看你都像一位拥有着沉鱼落雁之姿的佳人,难怪连九溶都动了心,为讨你欢心,巴巴的将那些雪莲送给你。
  就算是铁皮厚的脸也经不起他这么夸,再者,这厮说话语气南寒是越听越不入耳,脸色顿时一沉:柳兄,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在下浑身上下弥漫着阳刚之气,兄台莫非是睁眼瞎?居然被你形容得如此不堪,你这是在挑战我作为男人的自尊!
  柳浣被他逗笑了:我说阿寒,你照过镜子吗?知道什么叫阳刚?我觉得你对这两个字有很深的误解,要不然我现在跟你解释一下,这阳刚呢,是形容那些孔武有力、血气方刚,拥有男子气概之人,比如说你眼前的我,而像你这样风吹一下就倒,娇滴滴的美人,跟这两个字那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
  南寒:他突然感到心累。
  柳浣见他不说话,以为戳中他心窝,继续自顾自地说:所以说你的处境很危险,容易招蜂引蝶,而且男女通吃,水神之子就是例子。
  你呢?南寒突然问。
  柳浣愣住了:什么我?
  你属不属于这些狂蜂浪蝶中人?南寒盯着他。
  柳浣顿时不自在了:阿寒你胡说什么,本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而且非是断袖,不好龙阳,你就算长得再貌美如花,我又怎会受你迷惑。
  那我就放心了。南寒拍拍胸口说,九溶比你靠谱。言外之意连他都看不上自己,更别说九溶。
  柳兄,天快黑了,回去洗洗睡吧。南寒挥挥手。
  柳浣看着他离开,喃喃细语:本公子能同九溶相提并论?阿寒,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回到住处,夜明月正焦急地在门口徘徊,见南寒平安归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长长吐了口气,拉着南寒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既没缺胳膊也没少腿,这才开口道:小南哥儿,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当时南寒被九溶带走,她着实吓得不轻。九溶和涅柔什么关系,按照当时的情况,九溶之所以会带走南寒,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是为了替他表妹出气,九溶身份尊贵,又是师尊最喜欢的弟子,就算真把南寒怎么样了,估计也没人追究,她当时彻底绝望了,觉得是自己害了他,如今见南寒安然无恙,内心的愧疚感稍减。
  小南哥儿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可能活不到现在。夜明月说,杏眼中含着感激的泪水,脸上被扇的伤痕依旧很明显,看起来我见犹怜,南寒感到心疼,安慰她道:没事,举手之劳,你不必挂在心上。你脸上可擦药了?
  夜明月点头:擦了。
  疼么?
  夜明月眼睛瞬间红了,嗫嚅着开口:不疼,其实有点疼,小南哥儿,你人真好。
  南寒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脸上擦了药,不用担心会留疤。
  嗯,那你也早点休息,我先走了。夜明月说着就要离开,南寒忽然想起一件事,叫住她,问道:你怎么会得罪涅柔?
  我也不清楚,涅柔很早以前就看我不顺眼,我更看她不顺眼。今日偶然遇见九溶,他向我打听关于你的事,我和他说话时,不小心被涅柔看见,她以为我在勾引夜明月话还没说完就被南寒打断,你说什么?九溶向你打听我?打听什么?
  问你和柳浣是什么关系,我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夜明月说,当时我也觉得很奇怪,小南哥儿跟他好像没什么交集吧。
  南寒感到惊讶,九溶居然向别人打听他,几个意思?莫非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什么啊,又不是打仗,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朋友。
  看在袋子里装着的雪莲,南寒不打算深究,告别夜明月,他进了屋,不出意料,张大胖已经替他准备了满满一桌菜。
  ☆、第十五则
  南寒刚拿起碗筷,张大胖跑进来,满脸通红,气喘吁吁道:南哥儿你没出事吧,刚明月仙子跟我说你为她得罪了涅柔仙子,被九溶公子抓走,情况万分危急,把我吓得不轻。上次南哥儿落水,九溶公子送他回来,张大胖当时就在旁边,看九溶公子人冷的跟冰块一样,不过对待南哥儿倒不错,这次夜明月突然告诉他南哥儿被九溶公子抓走,他倒不如何担心,只是害怕九溶公子那位心狠手辣的表妹从中作梗。
  南寒夹了块瘦肉送进嘴里:柳浣是你叫来的?
  咦,南哥儿你怎么知道?张大胖诧异道。柳浣的确是他所叫,他担心南哥儿出事,火神之子一有时间就送东西过来,知道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一听说南寒被抓走,他立刻就去火峰找柳浣。
  南寒心想,柳浣那厮并非每天都吃多了没事干到处瞎逛,怎么他刚下山就遇到他,肯定是有人通知他,而山上与他关系较好的也就那几个,除了张大胖还能有谁。
  他你也敢请,那只狐狸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还是得感谢你,我没事,好得很。南寒吃着饭含糊不清地说,见张大胖站在那里,遂招呼他:你也吃啊,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哪吃的完。张大胖依言坐在他对面,给自己盛了碗饭,忽然拍了下额头:瞧我这记性,南哥儿你先吃着,我去拿一样好东西。
  等他回来,南寒还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原来不过是两坛酒,给他这种一杯就倒的人,简直白白糟蹋了。
  这是庖丁的朋友下山托人从南边带来的,听说是在地下埋了三十多年的上等女儿红,一共就十坛,庖丁得了五坛,送我们两坛。张大胖一边说一边拍开封泥,找了两个酒杯,揭开封布,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整间房屋,光是闻香就已经中人欲醉,连南寒这种平时不大饮酒之人都忍不住动心,停下筷子,舔了舔嘴巴,催促道:好香的酒,快倒杯与我尝尝。
  张大胖倒了一杯递给他,南寒接在手中,凑近闻了闻,一脸陶醉,单单闻味,便知是佳酿,正要喝下,一声暴喝打断了他:且慢!南寒手一抖,酒洒了几滴,轰隆巨响,房顶突然破了个大洞,一条人影随着瓦片尘土直接砸在地上,手腕一勾,南寒手中杯子连同张大胖的两坛酒全被抢走。
  南寒跟张大胖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到,纷纷起身躲避不断往下掉的瓦片。待一切尘埃落定,南寒平定心情,余光一瞥,看见一人,但见来人估摸着四十岁上下,蓬头垢面,不修边幅,身上穿的青袍皱皱巴巴,前后分别有两个大洞,长得瘦骨嶙峋,好似几十年没吃饱过饭一样,透过鸟窝似的乱发,一个红红的酒糟鼻子和一张纵欲过度的脸,眼神迷离恍惚,先是将南寒那杯酒喝光,把杯子摔了,然后举起酒坛,咕咚咕咚,不过片刻,就解决了一坛。
  老兄,你哪位?天外飞仙?南寒惊魂未定道。
  这一尘不染的尘外之境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南寒感觉世界观仿佛被颠覆。
  他身边的张大胖抖了半天,看清楚来人,稍稍镇定,脸上带着一丝丝无奈,南寒见他好似认识眼前之人,小声问道:他是谁?
  张大胖愣了愣:南哥儿不记得了,他是木术师啊!
  南寒:
  迷惑片刻,眼睛瞬间睁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你说谁?木术师?五位先天之一?开什么玩笑!南寒有种被人强迫灌输母猪能上树这种谬论的错觉。
  张大胖点点头:对啊,南哥儿你怎会不记得?心中疑惑,木术师经常光临厨房下方的酒窖,不久前还说南哥儿骨骼清奇,根基甚佳,天天缠着要收他做徒弟,南哥儿没道理忘记啊,难不成上次发烧真把脑子给烧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