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君王_分卷阅读_125
  宋子宁却是轻描淡写地道:“放心吧,这样的古卷一共有十多部,在藏的内阁落了上千年的灰尘,从来就没有人练成过。只不过因为是先祖遗留之物,才在那里一直供着。这些东西早就没有人去翻看了,更不会有人蠢到会去练它们。”
  千夜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什么叫‘蠢’到去练这些古卷?不容他多想,就听见宋子宁话语殷切地道:“所以,千夜,你一定要用心,早日修炼有成啊。”
  千夜听得几乎背上生汗,宋阀千年来都无人能练成的秘法,他又凭什么能练成。而且宋子宁向来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露,这次却实在胆大妄为不顾后果。“子宁,你这样做……”
  宋子宁却截断了他的话头,眉飞色舞地炫耀道:“你不知道,搞定藏的那位长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潜心布置许久,才设了个局,把他和新勾搭上的姘头捉在床上。那个小女人可是项成候的小妾,哪里是容易吃下的?你都不知道那老家伙从床上跳起来的时候,表情有多么精彩!”
  千夜惟有苦笑:“这样……真的没有问题?”门阀世家的长老,哪怕是外姓长老都没有简单的人物,而用来陷害宋阀长老的居然是一位侯爷的小妾,宋子宁这简直就是在玩火了。
  宋子宁漫不经心地道:“会有什么问题?他落了把柄在我手里,我要他办的不过是些小事,而且非但不会敲诈他,每办成一件事,还会按照正常的价格支付报酬。对了,最近我正准备把那个小女人从项成候手里买下来,送给那老家伙。他一定会更加死心塌地地为我办事。”
  千夜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宋子宁看似温和,骨子里强硬果断,做事从不喜欢解释,更别说像这样把阴私手段拿来炫耀。然而千夜对这种世族内部的手段根本不懂,听了半天,最后也只能说一句:“千万小心。”
  宋子宁的坐姿更加放松,他以手支头,神情懒散地道:“财自险中求。比如这次,我已切断武正南的黑晶货源,掌握了背后的小半产业,余下的通道暂时瘫痪掉其中一半。等武正南正式倒了,他那几条交易线路,就都会到我们的手里了。”
  千夜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听宋子宁的意思是准备把这几条线路继承下来。就算只是普通贸易,对视黑暗种族为血仇的千夜来说,心里不免一阵不舒服,而且扳倒武正南,好象不是为了抢夺他手中那些交易线路的吧?不过基于对宋子宁的信任,千夜并没有追问,实际上,他还没有意识到他本能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宋子宁却看着千夜,细细观察他的表情,继续说:“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利益有多大。那些资源落在武正南这种人手里,完全是浪费了。若非利益足够大,我哪能交换到如许权力,从而顺利地抢过这么多产业和线路?就算是以宋阀的名义也做不到。”
  千夜再不懂权谋,此时也听出来宋子宁话里的意思不对了。他疑惑地抬起眼睛,看到宋子宁正注视着他,温柔含笑的脸比任何时候都像一张假面,眼底却是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暖意。
  “千夜,你就不怕我会是下一个武正南?”
  千夜与宋子宁四目相对,黑曜石般的眼中疑惑之色慢慢淡去,他没有马上回答,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当初在天玄猎场,如果我的鲜血之力中凝结出了血族的氏族符号,那么你会怎么做?”
  宋子宁的表情一僵。
  第一零九章 访客3
  宋子宁转眼间就恢复了从容淡然,甚至没有犹豫,“血族后裔无法违抗源血给予者的意志,那不是力量的对比,而是天然法则。如果你真被初拥……”他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那么我认识的千夜也就不存在了。”
  千夜露出一个笑容,澄澈纯净如水晶般没有杂质,“所以,我相信你。”以宋子宁的反应,也要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就是千夜对他问题的回答。
  想了想,千夜又道:“我在狙击暗杀方面还有些擅长,如果你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办的事,也可以来找我。”
  宋子宁有点意外,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些肮脏龌龊的勾当。”
  千夜摇了摇头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过去在红蝎也干过一些,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吧。”千夜并不擅长言辞,说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才道:“做事不能迷失本心,以至于忘记最初的目标,手段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宋子宁突然拔高了声线,道:“这句话我喜欢。就应该让魏破天那个白痴好好听着!不管什么时候都只知道顶个千重山,埋头冲冲冲,跟头野猪有什么区别!”
  刚才满屋严肃到略有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千夜忍不住又想伸手揉额头,跟着宋子宁把目光转向房门外。
  院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冷笑,然后有人道:“野猪又怎么了?总比某些好色无能的登徒子强!空有七级原力,怎么就没能打破我的千重山呢?还不是被追得如同丧家之犬般四处逃窜!”
  宋子宁脸色完全沉了下来,盯着大步走进的魏破天,冷然道:“你半夜三更跑出来干什么?这个时间,不是应该躲在洞里修炼你的龟壳吗?”
  魏破天冷哼一声,道:“我什么时候过来,还用得着你管?这夜深人静的,我就是怕有些无胆好色之徒四处乱窜,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小夜虽然不会怕,但是被烦到总归心情不好。”
  宋子宁的眼神已经锐利如刀,“鉴赏如花美眷那是男人本色,一头野猪自然不懂。无胆可不知道是谁,又是谁在春狩时被打得象头死猪趴在地上喘气。”
  魏破天哈哈一笑,道:“那是被打?明明是我自己累的,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送给我多少,以后自然会加倍奉还。”
  宋子宁轻声道:“也许再狠揍你一顿,会是个不错的主意。不用等以后了。”
  魏破天双眼微眯,道:“我也这么觉得!告诉你,男儿本色是临战不畏,遇强愈勇,老子就算打不过也不会缩卵。至于你,好色就好色吧,还鉴赏,我呸!”
  千夜实在看不下去,“你们两个,不要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总得先把正事办了吧?”
  魏破天大嘴一咧,道:“哪有什么正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宋子宁则站了起来,“我也是。好了,现在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两个人到了院落里,顿时凑到一起。
  “我看离这里不远处有条小巷,里面没什么人的样子。”
  “正有此意!”
  两个人喃喃咕咕,就此并肩去了。
  千夜看着两人背影,无奈摇头。热闹过后,屋里陡然安静下来。他一时想不出该做些什么,目光落到桌上,看见打开的书匣和玉册。
  千夜伸手拿起书匣,不料入手竟然一沉,比同等大小的复合金属还要重得多。他吃了一惊,仔细观察后,发现那材质应该是木头,只不知道什么品种。上面的木纹是天然的,没有人工雕饰痕迹,却似乎构成了某种阵列,将一切原力都隔绝在外,让人无从窥探匣内的东西。只看这个盒子,就有很大可能真是命运之战前的古物。
  千夜又拿起宋子宁取出来的那本玉册,手掌大小,玉色微黄,透出一股古朴之意。他输入一点原力,只见最上面的玉片上慢慢浮现四个古文字,“宋氏古卷”。
  这个名字,呃,真有特色。千夜突然发现“宋氏古卷”四个大字下方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字,定睛看去,居然是“上”。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太真实的荒诞感觉,随即翻开另外两册,果然是“中”和“下”。
  这三本玉册合起来,就是“宋氏古卷”上中下。
  不得不说,千夜对秘传功法的认知受到了冲击。他之前见过的世族秘法战技,从“千重山”“水月流云决”到“流银剑指”“通明破空拳”等等,名称无一不是寓意深刻,体现精髓。
  千夜定了定神,翻开上卷玉册的第二页,原力感应过处,一片片文字浮现出来。里面倒确实是修炼法诀,只不过用的都是人族上古文字,句句艰深无比。
  对帝国世家子弟来说,古文字是需要掌握的基础知识之一,据说帝室许多敕令至今还使用这种文字以示尊崇。但是对千夜来说,他仅仅是停留在认字的阶段。而这三本古卷上的文意居然是千夜生平仅见的艰涩,就算大部分字都认识,但放在一起就很难理解是什么意思。
  千夜苦笑一下,随意往后翻了几片,居然看到了和他平素认知大相径庭的修炼方法,那分明是在讲如何汲取黑暗原力!这是千夜的上古文字功底再差也不会看错的,那段文字确实指的修炼黑暗原力的法门。
  这已经不止是让人震惊的问题了。人族自觉醒原力以来,就使得这个世界黎明一侧的原力序列大放光彩,千年的历史证明了人族天生就是黎明生物。虽然也能经由各种途径堕入永夜,但是在永夜阵营的那些人,却从来没有力量登顶的纪录,也就意味着黑暗原力并不适合人族。
  实际上,帝国一些不公开的研究表明,那些能够轻易改修黑暗原力的人,往往都有黑暗种族的混血,而纯粹的人族则要经过类似血族初拥这样翻天覆地的改造,才能让黑暗原力彻底吞噬掉天然觉醒的黎明原力。
  看到这里,千夜终于明白为什么宋阀自立宗以来都没有人修炼这三本古卷,甚至连研究都不再研究了。
  千夜还没有把古卷放下,就见宋子宁和魏破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只不过两个人完整地出去,回来时却是形容十分狼狈。
  宋子宁还算好些,衣服仅仅是下摆处有些褶皱,如果不是右眼眶上一大块乌青的话,根本就看不大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魏破天就凄惨多了,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细缝,嘴角也破了一大块,衣服破破烂烂,简直和乞丐差不多,上面还有很多个明显的鞋底印,露出的皮肉上可以看到大片乌青淤血。
  千夜只觉额角青筋突突大跳起来,头开始一阵一阵抽疼,“你们两个……难道是打架去了?”
  魏破天嘿嘿笑道:“没有,我们怎么会打架呢?只是切蹉,切蹉而已!那条后街暗巷确实不错,打了半天都没什么人来,总算把筋骨活动开了。过瘾!”
  宋子宁恢复了温和淡然的模样,道:“确实过瘾,只不过踹得我脚有点酸而已。”
  魏破天哈哈一笑,道:“男人嘛,受点挫折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某个好色之徒也不是真的从不犯错啊!这当面一拳砸得可真过瘾!就冲这一拳,老子就是再被踩几脚又有何妨?反正不疼不痒!”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可真是……”千夜叹了口气,从旁边柜子里拿了药包出来,在桌上摊开。一位世家世子,另一位也是四阀继承人之一,居然象街头混混一样跑到暗巷里打架,还真打到鼻青脸肿。继刚才看到“宋氏古卷”后,千夜觉得自己的认知再一次被挑战了。
  魏破天大手一挥,豪迈地道:“我已经服过药了,这点小伤,转眼就好!”
  宋子宁在旁边不阴不阳地说:“我宋家伤药,堪称四阀第一。只是用在野猪身上,倒是有些可惜了。”
  那边魏破天却突然惊咦了一声,大手改挥为抓,拿过千夜递出来的一个药盒,“这是什么东西?看着挺眼熟的。”
  那是一个三指宽的水晶盒子,表面缕刻着一朵美丽精致的血色丝瓣花,里面的小瓶中装了一半蓝色雾状物体。那是赵君弘送给千夜的药,千夜目前身边也只有这一种内伤药算是好货。
  “曼殊沙华,这不是赵若曦的东西吗?”魏破天抓了抓头,显然完全反应不过来其中的关系。
  “赵?赵若曦?”千夜想着这个姓氏和名字,慢慢道:“这确实是赵阀二公子送我的伤药。”
  魏破天不以为意地把盒子塞还给千夜,道:“赵若曦是赵君弘的亲妹妹,这药挺不错的,你留着吧。”
  千夜心中突然泛起极为异样的感觉,目光一转,发现宋子宁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
  不等千夜多想些什么,魏破天已经看到桌上的书匣和摊开的玉册,玉片上激活的文字还没有消退,他奇道:“这是什么?看风格好象是宋阀之物。”
  宋子宁所有异色顿时消去,傲然道:“算你有眼力,正是我从宋阀藏经楼中找出来送给千夜的古卷。”
  魏破天脸上的惊讶顿时就变成了不屑,随手拎起玉册,封面上的字已经褪得隐隐约约,但还能辨认,他一怔之下,道:“这东西……居然就叫宋氏古卷?还上!难道另有中下?哈哈,哈哈!宋七,子宁兄,你就是想要糊弄千夜,也拜托稍稍用点心思,宋氏古卷,还有比这更明显的假货吗?啊哈哈哈!”
  宋子宁怒道:“不识货的白痴,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古卷的材质!你要是能找到同样的东西,开价多少我都买下!”
  魏破天不以为然地又翻回先前看到的玉片,指着其中一段,冷笑道:“还说不是假货!这段见鬼的让人修炼黑暗原力,你倒是给我练个黑暗原力看看?要是没爆掉你几个原力节点,魏大爷今后这个姓就倒过来写!”
  这也是千夜的疑惑,不由也把目光投向宋子宁。
  见千夜也有疑问,宋子宁向魏破天怒视一眼,正色道:“千夜,宋氏古卷惟有觉醒了晨曦启明之力的人才能够修炼。我曾托一位大师推算过,宋阀藏经楼内阁里的那些古卷中,就这三册与你有缘。那位大师的功决并不在大衍天机诀之下。”
  千夜愕然,竟然是这个原因?他自然知道自己所谓的晨曦启明是怎么回事,问题是宋子宁也知道。他该不会以为,假冒的晨曦启明也能够修炼古卷吧?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大了。
  魏破天这时冷笑插口道:“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了,不在大衍天机诀之下的大师,嘿嘿,大衍天机诀要是如此简单,林熙棠怎么能够和伯谦大帅并称帝国双璧?依你所说,恐怕要把那位大师加进来,合称三杰好了。”
  宋子宁勃然大怒:“魏破天,你这是大师不敬!”
  魏破天立刻跳了起来:“不敬又怎么样?怕你不成?”
  眼看着又要闹得不可开交,千夜突然转头望向门外,脸色刹那间凝沉如水,透出凛冽杀意。
  第一一零章 访客4
  宋子宁转过身,几乎与千夜同时向外看去,魏破天则一脸茫然,当注意到两人均是脸色沉肃,才随之朝院中张望。
  空旷没有任何景物的庭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中等身材,轮廓硬朗如岩石刻成,只那么一站,沉凝的气势顿时挤满了整个空间,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千夜缓缓站起,正与那人看过来的目光对上,顿觉眼前一道白光劈来,竟如闪电极下,整个视野都扭曲着跳跃了一下。
  千夜却硬生生地挺过了目盲的刹那,他站得笔直,沉声道:“武正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前天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看来你惦记我已经很久了。”武正南的语调却不像他的气势那样咄咄逼人,这两句话说来平平淡淡,仿佛只是和熟人娓娓而谈。
  武正南缓步向前,每一步落下,甚至听不到太响的足音,整个院落的空间却微微颤抖起来,仿佛一座山丘正在逼近。
  他一直走到廊檐前才停步,灯光从敞开的房门投射到他身上,可以看见武正南依旧穿着远征军的少将服,只不过袖口、衣领、肩膀等处的军衔标记全都摘掉了。
  武正南只是被调查而没有卸职,看到他穿了一身没有军衔的军服出现,宋子宁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而千夜则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魏破天却没有那么多想法,霍地站了起来,喝道:“你来干什么?!”
  武正南微笑道:“魏世子还是如此火爆的脾气。其实我只是来看看千夜小友,没想到世子居然也在。”
  说到这里,武正南看向宋子宁,略带疑问地道:“不知道这位是?”
  “高陵宋氏,我行七。”宋子宁回答得很简单。然而能够这样报名的,只会是宋阀主家有身份的嫡系子弟,分宗支脉必须另冠堂号。
  千夜心中的不安感觉更加强烈了,他很了解宋子宁,如此直接了当地抛出宋阀的名头,显然是到了不得不借势的时候。
  武正南微微错愕,随即颔首为礼,道:“原来是宋七公子。”
  魏破天突然喝道:“武正南!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留在外面的人呢?”
  “外面的人?”武正南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飘忽,“我在外面没有看到活人,只有一些尸体。”
  魏破天面容立刻沉了下去,寒声道:“这么说,你把他们都杀了?好大的胆子,陈老呢?”
  千夜的目光忽然落在武正南的左手上。他的手垂在身侧,角度极不自然,就象是吊在身体上的一只假手。此刻正有一缕鲜血缓缓从衣袖中流出,顺着手背漫到指尖,然后一滴滴落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