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折腾得太过,导致叶薇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懒懒道:“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三刻了。”悯枝道,“小姐快些起来吧,一会儿还要去长乐宫问安呢!今天可是大日子,您不能迟到。”
  大年三十,哪怕是养病大半年、不问世事的太后也会露面,更不消说刚刚入宫的隆献后。
  “对哦,今天过年,会很热闹。”
  妙蕊笑着扯了扯被子,动作很轻,不过是做做样子,“所以小姐别拖了,快点起身让奴婢们服侍您理妆。”
  叶薇坐起来,长发披在雪白的寝衣上,而她偏头,对侍女露出个有点古怪的笑容,“理妆?自然,今天怎么也得好好打扮打扮。”
  拢了拢长发,她掀被下床,赤足走到了妆台前。铜镜里的女子五官素净清丽,她却透过这模糊的影子看到了自己曾经那张脸。
  那张……和宋楚怡六分相似的脸。
  就是五年前的今天,她用一杯毒酒把她送上了黄泉路,取代了她的位置。
  宋楚惜在这世上消失了这么久,她称心如意了这么久,是不是以为会继续如意下去?
  妙蕊说得没错,今天是个大日子。无论对她还是对宋楚怡,都是永不能忘的日子。
  作为头一个过自己忌日的人,她怎么能不准备点有意思的礼物呢?
  .
  隆献后今日心情不错。
  她一大早便来了长乐宫,给赵太后问安、陪她说笑。赵氏比起五年前老了许多,精神也不大好,看来太上皇逊位这些年,她过得颇为煎熬。
  皇帝是不可能刻薄这位养母的,那就只能是她自己想要得太多,整日算计以致消耗了身体。听说之前还病了大半年?自己当初的决定果然没错,煜都的局势太过混乱,先回封地韬光养晦才是上策。
  两人敷衍了一会儿,赵太后便去服药,隆献后先到正殿,却看到六宫妃嫔都来得差不多了。
  “你们倒起得早。”她道,“眼看时辰还有一刻钟呢。”
  “娘娘都起得这般早,我们哪敢躲懒?”襄愉夫人笑道,“况且今天过年,大家都盼着给二位娘娘磕头问安呢!”
  隆献后笑着摇摇头,“先坐吧,等太后娘娘出来再一起行礼。”扫了圈,“都来齐了?”
  璟淑媛道:“基本上都到了,除了一位。”
  “谁?”
  “还能有谁?那位叶容华呗。”
  隆献后面色变了变。
  她入宫不到三天,却也知道这位叶容华是皇帝的新宠,半年来闹出不少事情,颇为引人注目。皇帝喜欢谁她其实并不在意,可叶容华的另一个身份却令她如鲠在喉——她是皇后的人。
  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叶容华就是皇后专门派去帮她笼络圣心的,什么陛下因为叶容华对皇后又多了几分好感,听得她怒火中烧。
  皇帝他怎能糊涂至此?皇后与左相害得他们母子还不够么,他居然跑去宠爱她的人!
  “陛下昨夜临幸了拾翠殿,叶容华服侍圣驾辛苦了,所以今早才会来得稍微晚点吧。”皇后适时道,“而且,现在其实也不算晚。毕竟,时辰还没到……”
  隆献后似笑非笑地瞥一眼皇后,“你急什么?孤也没说要责罚叶氏。”
  皇后尴尬地笑笑,不再说话。
  第21章 夜宴
  叶薇到的时候,赵太后还没出来。她恭恭敬敬地对隆献后跪拜行礼,云锦貂毛滚边的斗篷随着动作铺在地上,像一朵半开的白花。
  隆献后瞧着这曼妙的身段暗自冷笑,漫不经心地扭头,“以蘅,你说前不久见过天一道长,是什么情况?”
  襄愉夫人微笑道:“是因为家父。他入宫与道长盘道,陛下恩准臣妾去见见,便凑巧与道长撞上了。”
  璟淑媛见叶薇还跪着,知道是隆献后故意让她难堪,也乐意出把力。倾了倾身子,她感兴趣地问道:“夫人见过天一道长?臣妾对这位道长闻名已久,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她的好奇倒不是装出来的。天下皆知,载初二十三年,天一道长入宫给皇帝进献仙丹、大谈长生之术,载初皇帝本就沉溺道教,被这么蛊惑了一通后彻底无法自拔,很快便将皇位禅让给今上。
  认真说起来,贺兰晟能登上帝位还多亏了这位道长。
  “如何,道长真如传说中那般仙风道骨?有人说他不食五谷、吸风饮露,是不是真的?”
  叶薇听得无语。这个璟淑媛真是够没脑子的,就算是为了配合隆献后她们晾着自己,问这话也着实愚钝了些。
  且不说凡人不食五谷究竟有几分可信度,单看天一道长目前的身份,太上皇身边的第一宠臣,连陛下都让他几分,哪里由得一个宫嫔议论来议论去?
  果然,隆献后也觉得她说话冒犯,轻咳一声便道:“天一道长是世外高人,孤这次回宫也希望能寻个机会听他讲经,参悟道法。”
  地上太凉,叶薇膝盖本有旧伤,跪久了便开始疼。她忍住痛意,神情依旧平静,仿佛半点不受这羞辱的影响。
  隆献后终于觉得够了,不再扯那些有的没的,“倒忘了叶容华还跪着。起来吧,不用这般多礼。”
  叶薇谢恩起身,步履从容地朝自己席位走去。皇后瞧着她的背影,心中也不觉得多解气。不过是借太后的手让她跪一会儿罢了,算不得什么。
  这个叶薇碍了她太久的眼,如今也到了彻底拔除的时候。
  入座之前都要脱下斗篷,叶薇纤指扯开系带,雪白的斗篷如一朵云似的离开她的身体,露出下面的裳服。
  皇后眼睛猛地睁大。
  距离并不远,她看得很清楚。藕荷色对襟襦裙,上面绣着小巧的吊钟海棠,疏疏落落地散在裙子边缘,仿佛从锦缎上开出来似的。
  太像了……和那个女人死的那天穿的衣服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