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
  想当初他初来汴京,因一口乡音,被许多人所嘲笑,上峰也对他颇有微词,要他用官话交流。他可是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在日常中说官话。
  林氏听他这么一提,忽然想起来赵长夏在筠州话与官话之间的转换十分自然,而且曲清江对此并不诧异,可见他本身就是会说官话的。
  如今会说官话的,除了这一带的百姓之外,就只有必须要学说官话的官吏、读书人,也不怪乎夫妻俩这么惊讶。
  另一边,曲清江当然也发现了赵长夏跟她舅舅对话时,偶尔会蹦几句跟筠州那边的口音不同的话。
  不过她对赵长夏一些异于常人的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以至于赵长夏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口音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其实她就算知道了也同样不会在意,因为系统激活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跟这个时代的人,语言交流的阻碍大大地减少了。
  拜访完了岳家,二人又择日去拜访了洛春鸠,之后她们便彻底安定下来,尝试慢慢地适应这儿的生活节奏。
  时值不少外地官员回京述职,和赵长夏、曲清江一样刚搬来的人也不少。她们才住进来没几天,旁边便搬进来一家人。
  许是同样初来乍到,还未完全适应这里的环境,内心难免有些不安;又许是发现在刺绣方面有很多共同话题后,曲清江跟隔壁家的女眷很快便成为了朋友。
  她家官人是明州酒务,做了两任,得到举荐刚迁转回京,之后大概也会在京中述职。
  赵长夏听曲清江说完,道:没想到娘子还是社交达人,与对方相识不过两日,便打听到了她家官人这么多事情。
  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曲清江剜了她一眼,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多了解一下左邻右舍怎么行?万一信息不对等,得罪了人怎么办?
  赵长夏明白她的不安,安抚道:娘子你是一家之主,我都听你的。不过正常往来就行,你若表现得胆小怕事,不等你去惹麻烦,便先有麻烦缠上来。
  这可是她们之前得到的教训。
  而且我们在这儿也不是完全的孤立无助,你若是害怕,可常去舅家走动不是?舅母他们也说了希望你常去的。
  曲清江闻言,心里也稍感安定:话是这么说,可那都是客套之言。我们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过面,这感情怎么可能一天就培养起来呢?
  她反问,你何时去太常寺报到?
  还有些时日,不着急。赵长夏最近天天早出晚归,除了外出熟悉环境,也是为了暗中观察是否有那种见她不在家,而盯上她们家的贼人。
  赵长夏这并不算是杞人忧天,因为在她这样暗中观察了数天之后,还真的发现有人几乎每天都在她家门前徘徊,一听到里面有动静就立马躲开。
  她想,对方之所以盯上她们家,而非邻居家,说到底还是因为邻居家有仆役,而她出门后,家中便只有曲清江一个女子,是最容易下手的。
  赵长夏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曲清江商量,打算雇个婢女回来。样一来,家务有人做,曲清江就能安心地研究她的刺绣,而她也能安心地出门上班,不必担忧曲清江的居家安全问题。
  曲清江也同意了,她们便先去找岳家,托岳家介绍个可靠点的牙人。
  林氏听了缘由后,道:何必去外头雇人?就从咱们家支个过去吧!
  比起第一次见面,这次岳家的态度可见的亲近了许多。
  曲清江不好意思:舅母把人给我们了,家里就少支使的人了,我们怎么能这么做呢?所以还请舅母介绍一个可靠的牙人,我们自己雇人就成。
  就当是舅舅舅母的见面礼。你们也算是官户了,家里怎么能只有一个婢女?就听舅母的,雇一个,舅母这儿派个机灵的过去,你们刚来,正需要一个机灵点的婢女
  曲清江盛情难却,最后只能应下。
  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婢女,开销便也多了,不过好在赵长夏的工资,以及她们带来的一些积蓄,尚且养得起。
  除了雇人之外,赵长夏还找郑阳帮忙宣传她驯虎的事迹,那些贼人见她是个不好惹的,便再也不敢到她们家门前徘徊。
  解决了住所的安全问题后,赵长夏便带齐资料去太常寺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
  京城、东京、汴京、开封、汴梁等,都指大周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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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上任
  籍田司虽是太常寺的下属部门,但因籍田跟皇帝行籍田礼和祭祀有关,遇到战事的时候,皇帝没空行籍田礼,也无暇祭祀,这籍田就会作为他用,因此籍田司不是固定的部门,在太常寺衙署内也没有专属的办公室。
  现在没有战事,官家又好大喜功,被谄媚、奸滑的丁相等哄着封禅等,所以随着籍田礼、祭祀等仪式的恢复,籍田司才重新设立。
  籍田司复置两年,人员少,朝廷一直没有置专门的官衙,籍田令、丞便一直跟同属太常寺的郊社局、太乐局、鼓吹局、宫闱局等令、丞在同一个官衙办事。
  赵长夏去太常寺的官署报到,拿到官服,以及可以证明她是籍田令身份的官告、牙牌后,便去了坐落在内城北边的官署处上班。
  皇帝行籍田礼是在正月,也就是说,今年的籍田礼早过去了,赵长夏接下来要忙的只是春耕之事,还有准备年中的祭祀所用的物料就行。
  她没当过官,但这么多年来也被系统训练出了相关的业务能力,对于如何管理这千亩籍田,她也有了初步的构思。不过第一天过去,主要还是先跟上一任籍田令交接工作及熟悉办公环境、认识共事的同僚。
  上一任籍田令将所有的账册、文书、农人名册及公章交给她之后,又招来了籍田司的丞,还有十个专门打理蔬果谷物事项的甲头,告诉他们,赵长夏是他们的新上官。
  等彼此都认识了,他状似无意地问了赵长夏一句:听说一亩田你能种出六石米?
  赵长夏眉头一挑,知道他这是想搞事,或许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又或许是自己占了他的位子,他很是不爽,决定报复让她在以后共事的下属面前丢脸。
  我种不出来六石米这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原籍田令便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不过他很快便掩饰住了:我就说世上没人能种出这么多米。
  少。赵长夏说完了刚才被打断的话,又额外补充,我一般能种八石稻米,只种出六石,太侮辱我了。
  原籍田令:
  籍田丞:
  甲头们:
  他们全部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而这个神情的背后,自然是深深的怀疑。
  原籍田令想着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哪怕得罪了他也不怕报复。况且自己要离开了,日后不会再与之共事,便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道:年轻人说大话不要闪了舌头。当官不比在自家种田,你在这儿所收获的粮食作物,都会一五一十地记录在册,容不得你作伪来阿谀逢迎。
  这儿无法种稻米,我也无法证实我所言非虚赵长夏淡声说道。
  听到这这话,众人更加肯定她是撒谎的,她压根就种不出亩产量八石的稻米!
  赵长夏话锋一转,问:不过我确认一遍,去年这千亩上等腴田,一亩黍田出黍一石、一亩粟田出粟一石没错吧?
  没错。众人点头,他们对这些数据再清楚不过了。
  那今年的黍、粟,我打算种出平均每亩产量达四石以上,这样能证实我说的是真话了吗?
  原籍田令无情地嘲笑她:四石?哈哈哈,怎么可能种出来?你是真的下过地吗?这神仙也种不出来吧!
  他敢嘲笑赵长夏,其余人还要在她手底下干活,不敢表现得这么明显。
  赵长夏没有跟他多言。她已经完成了在实验田学习种植栽培五谷的任务,还用1000成就点兑换了千亩实验田租借权限。今日上任,她便拥有了籍田司这千亩上等腴田的管理权,所以绑定了这些田后,它的数据便都化成简报模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看了这些简报,她觉得与其继续浪费口舌跟他对线,还不如花点时间去调|教这些手下。
  她对甲头们说:你们回去告诉田里的农人,我明日会去田里一趟,让他们都准备准备。
  甲头们懵了:准备什么?
  赵长夏言简意赅:接受我的检查。
  她要尽快推广高产量农作物,发展农业经济,就不能采用温和的方式开展工作,而是采用实行军事化管理方式。
  她也不搞拉拢人心那一套,哪怕他们不服她,故意破坏农田,她也能通过实验田的简报了解情况。
  每块田都划分了负责打理的人,哪块田地的作物出了问题,她找这个负责人就行。
  甲头们心里忐忑,意识到这个看似软弱的新上官似乎并不好惹。
  赵长夏去上班后,曲清江也没有因此而感到寂寞,她之前因过年忙碌无暇刺绣,后又赶了十几天的路,来到汴京后更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安顿,前前后后几乎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不曾碰过刺绣,如今已经安顿下来,那就该重新沉下心来钻研了。
  许是这一路的见闻拓宽了她的视野,让她的心境也发生一些变化,所以在刺绣的用色、构图和表达形式上她做了调整,使得整幅刺绣看起来更具视觉冲击效果。
  曲清江刺绣的时候不喜欢外人的打扰,两个婢女听了她的吩咐,都在屋外忙活,除了做好饭菜后会敲门告知她之外,别的时间都没有靠近她的房间。
  直到日薄西山,屋内的光线暗下来,曲清江准备去点灯时,才从刺绣的世界中走出来。她走出房外,看见两个婢女芳芷与落英正在厨房里忙碌,而院中并无别人的身影,便知道赵长夏还没回来。
  娘。芳芷与落英看到她出来,便局促地喊了她一声。
  曲清江:
  她当然知道对方并不是以儿女的身份喊她娘,很多地方,仆人便是这么称呼女主人的。只是她自从成为当家主母,就没雇过奴仆,所以还不适应被这么称呼。
  她还没说话,她们又扭头看向门外,异口同声地喊:阿郎回来了!
  刚进门的赵长夏嗯了声,目光落在曲清江的身上:娘子。
  曲清江按下改变二人称呼的想法,迎了上去:我以为你头一天去当值,会晚点回来。
  赵长夏将马牵进马厩,笑道:听娘子这话是嫌我回来得太早了?那娘子大可放心,接下来我必然早出晚归
  曲清江剜了她一眼,嗔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担心你不能适应,又或是受人排挤,觉得没事干,所以早早地回来了。
  我是那种受人排挤就因此而无心工作的人吗?
  曲清江一顿,六月确实不是那种会在意自己是否受人排挤的性子。
  她正要去牵赵长夏的手,旁边的落英却端着水过来给赵长夏洗手。后者还未享受过这种待遇,动作稍稍迟滞,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赵长夏洗了手,一边擦手一边道:以后不必再给我端水了。
  她说话简洁,在落英听来就是她对她的工作不满。
  落英有些惶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之前在岳家,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曲清江掩笑,道:她习惯自己来,所以往后洗漱方面的事,你们都不用插手。
  落英与芳芷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怎会有人雇了婢女回来,却不让婢女干活,但这样也能轻松些,她们自是乐意。
  晚饭是芳芷做的,她是饶州人,做的饭菜也是那一带的口味。赵长夏与曲清江虽不是饶州人,可比起这边的饮食,她们还是更习惯江南西路那边的口味。当初曲清江找牙人卖婢女时,想尽可能找筠州人,不过最终只找到芳芷这一个家乡离筠州最近的。
  曲清江见她只有十五六岁,问她一个饶州人,怎么会只身在汴京?
  她回答,当初她的爹娘病逝,她跟哥嫂一块儿进京投靠为官的亲戚,但到了汴京才知道那亲戚因为得罪了当朝宰相丁相,已经被流放千里了。
  他们来时已经花了不少钱,没钱再回去了,所以他们只能在汴京住下来,谋生计。可是汴京的物价高,他们很快就入不敷出。为了在汴京生活,哥嫂只好将她卖给了牙人,让她去找个大户人家当婢女讨生活。
  曲清江本就不是什么有尊卑之分的人,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也心生怜惜,便忍不住想鼓励鼓励她,夸张道:你这厨艺是真不错,尤其是这蒸鱼,让我想起了我小娘,她做的蒸鱼也十分美味
  芳芷被夸奖,果然十分高兴。而她这般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觉得曲清江易亲近,便忍不住跟她多说了几句:娘过奖了,在我们饶州,有比这更好吃的鱼,我敢说,我们饶州的鱼称第二,绝没有地方的鱼敢称第一!
  赵长夏横插了句:这么大口气?
  芳芷就像被突然掐住了喉咙,话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不知道该说下去还是不该说下去。
  /曲清江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道: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