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 第35节
  聊着天回教室,三班外的走廊湿漉漉的,顾拙言拖地的身影背对他们。班长点评:“打架不菜,学习不赖。”
  齐楠无缝衔接:“挺高挺帅,必招人爱。”
  庄凡心夹在中间,有点闷,当初顾拙言在画室当模特,几个钟头就收到联系方式,如今在学校岂不是更招人?
  他这福尔摩心连连翻车,只好问:“你们觉得谁已经爱上他了?”
  班长说:“女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个男的肯定爱他。”
  庄凡心吓得脸面一僵,他表现得太明显,露了马脚?还是别的gay?这学校是弯仔码头吗?齐楠忽然越过他看向身后,点点头道:“那男的来了。”
  转过身,只见夏维拿着成绩单徐徐走来,脸上挂着“年级第一在我班”的淡淡微笑。庄凡心松口气,把最后一只蛋挞给顾拙言吃,自己赶紧带早读去了。
  拖干净走廊,顾拙言见庄凡心站在讲台上领英语早读,讲桌挡着半身,他从对方身后过去,手欠地拍了一下庄凡心的屁股。
  拿书的手一颤,庄凡心的目光尾随顾拙言到最后一排,心怦怦跳,低头就读串了行。直到第一节 课,他坐着椅子,那两瓣没什么肉的屁股仍紧紧绷着。
  周五下午只上两节课,开家长会,所有人在桌角贴上姓名,庄凡心问:“同桌,你爸来还是你妈来?”
  齐楠说:“我妈。你陪我看店去呗?”
  庄凡心背上画板,美其名曰去写生,其实是趁放学早去约会。他颠颠儿跑到后面找顾拙言,那桌面干干净净,没贴名片,也没留纸笔。
  “薛爷爷不来?”
  顾拙言说:“顾宝言学校有亲子活动。”
  他在学校的事情校方一概知会顾士伯和薛曼姿,薛茂琛独居在外闲云野鹤,出柜那事儿瞒着,转学后的琐事也不敢太劳烦老爷子。
  别人家长都来,有爸有妈,单顾拙言这里空着,哪怕是年级第一也显得寂寥。庄凡心既像怜香惜玉,又像倦鸟归巢,蹲在椅边扒顾拙言的大腿:“你想爸妈么?要不给他们打个电话?”
  顾拙言折卷子:“不想,以前开家长会他们也没空去。”
  语气挺真诚,庄凡心想起顾宝言,小丫头在榕城美滋滋的,估计在家时没多少父母的陪伴。他充满怜爱地说:“你爸妈这样,你心里难过吗?”
  顾拙言说:“他们赚那么多钱给我花,我就甭矫情了吧。”
  操心谁也不用操心家财万贯的,家长陆续来了,庄凡心带顾拙言去文创园约会。
  这是一片老厂改造的艺术街区,他们俩找了一间咖啡馆,靠窗,庄凡心画窗外的旧楼青藤,顾拙言做教研密卷。包裹刚拆,掉出一张卡片,上面是顾士伯的一笔好字:不可懈怠,持之以恒。
  他揉了,学校墙上净这些标语,看得人视网膜脱落。纸团滚在桌上,庄凡心捡起来看,发现背面还有一句话——照顾好自己。
  顾拙言能想象出顾士伯落笔的样子,估计犹豫了一刻钟,怕写了显得不够酷,四十几岁的人了以为自己是什么冰山老王子?
  他把卡片夹书里,合上,结束这片刻的矫情。抬眸发觉庄凡心看他,笑问:“您画景儿还是画我?”
  庄凡心说:“你爸其实很关心你,你可以给他回个短信。”
  “回什么?回我照顾得很好,衣食住行学习婚恋,都挺好的。”顾拙言低头做卷子,默默犹豫到选择题结束,以为自己是什么冰山小王子。
  庄凡心渐渐画完,画中的风景蒙着一层光感,是玻璃窗的效果。咖啡馆老板看上想买,练手的,八百块就卖了,庄凡心拿着钱:“我微微富了,咱们去消费?”
  顾拙言问:“买点啥?”
  没啥短缺的,庄凡心瞅见隔壁桌一对穿着情侣装的男女,有点眼馋。那些明星搞地下情不都悄悄地用些同款吗?你用清风我就不用心相印。
  俩人去逛街,在时装店看见两款牛仔外套,一款背后绣着十字架,一款绣着佛祖的“卍”字心印。一人一件,庄凡心撂下狠话:“谁出轨自有天收,直接上西天。”
  顾拙言更狠:“下雨天钻别人衣服就给我收,治你这毛病。”
  又进一家卖杯子的店,杯子寓意“一辈子”,不买保不齐会分手,庄凡心给顾拙言挑了一只马克杯,画的是坚毅的锡兵,顾拙言给庄凡心挑,画的是白雪公主,被庄凡心骂了句“变态”。
  陆续买了不少小玩意儿,走得累了,两人半倚在货架前磨蹭,庄凡心隔着外套戳顾拙言的腹肌,问:“你在明信片上写以后带我玩儿,算数吗?”
  “算啊。”顾拙言随手拿双袜子,“带你玩儿,吃好吃的,住一下连奕铭他们家酒店。”忽然压低嗓子,“再让你见见我爷爷。”
  庄凡心笑:“你爷爷不喜欢我呢?”
  顾拙言说:“那你也别喜欢他。”想起之前说的话,“咱们要是出国念书,我见了你爷爷奶奶,他们不喜欢我呢?”
  庄凡心一脸惊讶:“你都哈佛了还不喜欢,我爷爷奶奶想干什么?”
  俩人守着一柜棉袜嘀咕,临走发现一对手机壳,纯白色的,一个背面印着英语题,一个印着数学题,简直为他们俩量身定做的。
  文创园逛完,离开时经过一面青灰的旧墙,墙头树枝蔓延,枝丫间开着团簇的玫红色小花,顾拙言抬臂摘下一朵,把细茎捋得发软,缠在庄凡心的手腕上。
  他沾染满手潮湿的叶绿,像盛夏时节的汗水,却更涩,攥在手心不好让人瞧见,犹如此刻隐秘不为人知的爱情。
  公交车很空,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喝汽水,庄凡心打个橘子味的嗝,道:“今天是咱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约会,赚了钱花了钱,置办了情侣用品,我认为比较成功。”
  顾拙言首肯:“下次会更好。”
  仗着司机离得远,他们对本次约会进行思考总结,站牌离小路口很近,到站下车走几步就到了。
  一拐进去,庄凡心说半截的话停住。
  那场景似曾相识,巷子里的榕树下站着一人,高高大大,小麦色皮肤,正仰着头观察榕树垂下的气根。顾拙言迟疑道:“……陆文?”
  陆文转过身来,满脸的青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雪了,像庄凡心这种非主流,一定会在雪地上用jio划自己的名字,顾拙言会把亲妹妹的头按在雪地里,吃雪吧你。
  第39章 兄弟,你知道我爱你吧?
  和上次不一样, 陆文这回是拖着行李箱来的。
  顾拙言和庄凡心俱是一愣, 赶忙走过去, 原本闹腾的性子踪迹全无,陆文静静看着他们,声调也格外的沉:“兄弟, 小邻居,我又来了。”
  几天前在群里聊天就没出声,还有那条似是而非的好友圈, 顾拙言问:“你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伤的?”
  陆文说:“和我乐队那几个打了一架。”
  顾拙言登时火了:“你他妈好吃好喝供着他们, 他们跟你来这个?然后呢,你就直接跑过来了?”
  陆文答非所问:“我没订酒店。”
  顾拙言揽着人回家, 也不放心让这货自己住酒店。庄凡心帮忙拖行李箱,怪忐忑的, 他的朋友里数齐楠不靠谱,但也就是沉迷氪金, 哪像顾拙言他们,公开出柜,打群架, 一个个都那么生猛。
  安置在客房, 陆文靠着床头像个败家儿子,顾拙言和庄凡心坐在旁边像二位高堂。“说说吧。”顾拙言开口,“到底怎么回事儿?”
  陆文说:“我跟我爸翻脸了,我下午翘了课离家出走了。”
  顾拙言有点懵:“不是和乐队打架么,关你爸什么事儿?”难得犯怵, “兄弟,我爸都打不过你爸,你为什么要以卵击石?”
  陆文要哭似的:“这不是期中考试了么,没考好,我爸抽了我一顿。”他撩起衣服,身上也有些青紫,“挨揍我忍,逼我学习,我也忍,可他居然解散了我的乐队。”
  “然后你就和他翻脸了?”
  “废话,他完全不尊重我的梦想。”陆文咬着牙,“他说有我的乐队在,我就不可能考上大学,他以为把乐队解散我就能考上吗?我看还是够呛。”
  庄凡心差点笑出来,怕自己绷不住便撕一包薯片占住嘴,顾拙言说:“这事儿还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那乐队如果坚固,你爸怎么拆?”
  陆文好委屈:“他把我的卡停了,我没钱了,不用拆就他妈散了。”一直以来人家图他的钱才陪他折腾,他都明白,大家也都明白,但真到这么一天还是很难受。
  庄凡心刚才想笑,这就想陪着哭,他拍拍陆文的肩膀,陆文的身形和顾拙言差不多,脑袋一扎就要枕他的肩。
  顾拙言瞧着,大概懂了庄凡心发现他和裴知私联的感觉。他问:“那打架是怎么回事儿?”
  “我气不过去找他们,掰扯两句就动了手。”一对三,要不是身上有伤受影响,陆文不至于挂彩,“我爸开家长会呢,我就跑了。”
  顾拙言愁眉不展:“学校怎么办,周一不就曝光了?”
  苏望他爸的秘书的妹妹是外科大夫,帮忙开了请假条,十天,周一苏望会交给老师。连奕铭给订的机票,陆文说:“但在榕城这边,兄弟,小邻居,就打扰你们两口子了。”
  顾拙言叹一声:“鼻青脸肿的,你还跑这么远。”
  陆文笑起来:“你给我点赞,我寻思你也挺想我的,就来了。”
  大致交代完情况,顾拙言给击剑部的同学打电话,托他们找一下乐队那几个人,报仇就算了,要是陆文他爸再问起什么,别把打架这事儿抖出来。
  “疼么?”庄凡心帮陆文擦药,“你爸下手这么重?”
  陆文他爸年轻时在俄罗斯念的军校,结婚后扎在部队,陆文他妈生产时都没能回来。陆文的妈妈是难产走的,他爸后来退伍经商,再也不当兵了,这些年也没有再娶。
  擦过药,陆文从行李箱拿出一盒点心:“苏望托我捎的凤凰酥,老字号,钓鱼台特供,他说祝你们凤凰来仪。”
  顾拙言打完电话进来:“铭子随999,苏望送喜饼,你呢?”
  “我这不是亲自上门祝贺了嘛。”陆文抓住庄凡心的手,“小邻居,拙言交给你我放心,他如果欺负你……我也打不过他,实在不行你自己报警吧。”
  仨人围成一圈吃凤凰酥,掉了一床饼渣,天晚后庄凡心回家了,顾拙言和陆文并排躺在床上。陆文举起手机自拍一张合照,发群里,算报个平安。
  苏望嘱咐:“你自己旅旅游,别给人家当电灯泡。”
  陆文翻身抱住顾拙言,俩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相互依偎,肌肉贴着贴肉,说出的话却很轻:“拙言,我来找你还有个原因。”
  “说。”
  “你和你爸翻脸来榕城,然后收获爱情了,那我和我爸翻脸也来榕城,万一呢。”
  顾拙言愁死了:“连副卡都被停了,咱就甭惦记爱情了行吗?”
  陆文迅速垮掉,松开手,他相信低谷只是暂时的,他迟早要死灰复燃。
  周末两天没出太阳,天色灰蓝,陆文怕他爸杀过来,提心吊胆得哪儿也不敢去。和顾拙言闷在房间打游戏,他们四个人之中陆文打游戏最厉害,因为别人玩儿的时候他也玩儿,别人去学习了他还玩儿。
  “明天我上学,你怎么着?”顾拙言问。
  陆文说:“写歌。”
  “……”顾拙言叹口气,作文都经常跑题,还写歌。
  当然了,陆文就是那么一说,他写的歌十句词有一半是“噢……耶……”。礼拜一顾拙言和庄凡心去上学,他便跟着薛茂琛在榕城旅游,将大小景点、好吃的馆子全招呼一遍。
  有连奕铭和苏望打掩护,这一周风平浪静,家里连个电话都没打。饱览榕城的美景后,周五晚上,仨人并排挤在花园的秋千椅上吹风。
  满打满算七天了,但凡陆文他爸去苏望或连奕铭家看看,就知道他跑了,说明他爸这些天根本没找过他。
  气氛有些沉闷,顾拙言本想劝陆文早点回去上学,此刻也不好开口。庄凡心先主动问:“你还想去哪儿逛,我明天陪你。”
  陆文兴致不高:“榕城已经逛遍了,没有了。”
  顾拙言提议:“那咱们打游戏?”
  “都快通关了,没劲。”陆文望着夜空,“我没见过我妈,小时候我爸抱着我看星星,说最亮的那一颗就是我妈变的。”
  他低下头:“我不看了,我妈知道我瞎折腾,估计气得都不亮了。”
  顾拙言说:“咱不想那些了,明天出去散散心,我们俩都陪着你。榕城逛遍了……还有厦门?那什么屿?”
  “鼓浪屿!”庄凡心说,“我订火车和轮渡的票,咱们明天一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