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接下来的两天,没有什么人找他,他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两天后,直飞山西皇城相府。
  现在已经是7月末,天气已经有了一丝变热的征兆,剧组应该正要拍摄夏天的镜头。而这边拍完了,就要转到浙江那边,皇宫的戏都在那边拍,然后再是内蒙,当初他试镜的桥段,取景就在那里。
  皇城相府不愧是国内保养最好的几座府邸之一,里面的花园姹紫嫣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重返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一名名剧组,场务穿梭其中。
  “快点!快点!”一名工作人员不停高喊着“孝庄用的拐杖呢?怎么还没找到?”
  拐杖?林啸皱了皱眉,才不到一个月,就拍到后期了?
  他拉住一名工作人员问道“怎么回事?进度这么快?”
  对方斜了他一眼,继续吆喝,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我是胤褆的扮演者。刚从湖南过来的。”
  “哦,是你啊。”顿时,工作人员换了副笑脸,陈到明“钦点”的新人,他当然听说过了“今天是这样的,本来要拍陈老师畅春园接见魏东亭,但是饰演魏东亭的李锐进在乌兰布通,短时间来不了。没法子,导演就说正好同一个场景,就拍康熙申请退位,孝庄提点康熙的那一幕。”
  好!林啸暗叫了一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种影帝影后彪戏的场景,上辈子他可是连看都没看到过!
  在他记忆里,这场戏情感起伏剧烈,堪称大戏,和平时孝庄对康熙那些叮咛嘱托完全不同,是真正意义上的帝与后的演技对撞,能观摩下来,绝对物超所值!
  他连忙问了地点,朝那边走了过去,等到的时候,已经是围了不少人。除了自持身份没有到的老演员,大多数新演员早就一脸期待地站在那里了。
  剧组一片安静,没有人多一句话,门口的二十来号人就像摆设,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坐在里面交流的陈到明和斯琴高娲身上。
  谁都知道,接下来的是火星撞地球。
  随着一声响亮的“action”,和场记板的一声“咔”,他两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动到了房间之中。
  一种莫名的气氛弥漫开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期待。
  两方主要演员都停了下来,斯琴高娲和几个宫女走了出去,只留陈到明艺人在祖庙房间中上香。
  当最后一支香插上的时候,导演打了一个手势,孝庄太皇太后,缓缓从侧屋走了出来。
  就在这时,林啸瞬间瞪大了眼睛。
  斯琴高娲扮演的孝庄,几乎不施胭脂,杵着一根拐杖,走了过来。而她身后的宫女,竟然是那天他带过几次路的小美女!
  “她也在这个剧组啊。”说起来,双方算是熟人了,但却没有说过几句话。此刻还有一些看到熟人的欣喜。
  小美女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斯琴高娲后面。
  “扑通”陈到明浑身轻轻一颤,双膝就跪倒了地下,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喊道“老祖宗……”
  随着这一跪,两行眼泪几乎是没有预备地夺眶而出。
  “好!”“漂亮!”“不愧是影帝!”顿时,如同蜜蜂一般的叫好声极低极低地响了起来。围观的青年一代,如同吃了兴奋剂,眼睛都变成了探照灯。
  林啸也咂舌。
  普通演员,要真实地做到情绪收放自如,不算太难。但是要做到情到深处,说泪流就泪流,林啸自问日后的金马奖影帝都没几个做得到。起码他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而对方才酝酿了不到一分钟!
  第十九章 宫女和太监
  更新时间:2013-09-12
  “扑通!”又是一声,突兀地,小美女饰演的宫女也浑身一颤,跪了下去。
  “cut!”
  导演陈佳林一声大喝,猛地站起,几乎咆哮了起来“那谁!”
  但是他怎么可能记住这种n配的名字,问旁边的人“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谁让她改戏的?!”
  “秦心。”旁边人一口就说了出来“孝庄身边的宫女都由她扮演,孝庄殁去才没有她的戏。”
  原来叫秦心啊,林啸笑了笑。
  “她改什么戏?!再改就滚蛋!这种露脸角色想要的人多的是!”陈佳林推了推墨镜“事先也不说一声,想改就改,她真以为自己是影后了?!”
  他拿起剧本的手敲了敲椅子“action!”
  镜头再倒了回来,斯琴高娲进来以后,陈到明又是一跪,热泪再次夺目而出。
  “靠!真是妖怪!”这次,周围的人都寂静了。反而林啸狠狠地骂了一声。
  落泪,大多是回想自己悲伤的事,但心理能力自动调节之下,第二次肯定要往深处想,或者另外想一件。这种自挖伤疤的事情,竟然在两分钟里再次出现了。
  “cut!”陈佳林差点真怒了,而屋外观看的演员都发出了不满的嘘声。
  “又是你!”他指着秦心说“你腿抖什么抖?!让你跪了吗?!你这么喜欢跪,就出剧组自己跪去!”
  秦心低着头,低声说“可是……我觉得刚才我应该跪……可能是我太入戏了吧。”
  “没有第三次。”陈佳林狠狠地说,这两位拍很多镜头大多一次过,这一次虽然是感情起伏大的镜头,但两位老戏骨还没开动,反而让一名宫女cut了两次,心里憋着一股火。
  “action!”
  斯琴高娲没说什么,再次走了出去。而当陈到明再次跪下的时候,陈佳林终于暴怒了“换人!换人!这是哪里招来的宫女?!存心和剧组过不去是不是?!”
  这次,陈到明眼泪还没出来,秦心自己倒先跪下去了。
  “稍等。”就在导演喊换人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我觉得这里应该跪。”
  无数道目光,立刻扫向了说话的人。而在一个角落的刘颂德,却掀了掀眉毛。
  “刘哥,是那个演胤褆的小子。”开机日上,对林啸看不顺眼的几个人,都在刘颂德周围。
  “一个靠潜上位的,倒是会找机会炒作。”刘颂德冷哼了一声“现在,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呢。”
  “真以为陈老师看得起他?哼,这下我倒要看他怎么说!”一个肥头大耳的特型演员说道“陈佳林是好说话的导演,但现在正在气头上,让他当众滚出去才好。”
  “哎!说不定胤褆也不要他演了,到时候哥几个就有机会了。”
  “嘘,小声点,接着看好戏。”
  “这又是谁?!”陈佳林真的火大了,到底谁是导演?!竟然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改剧本?!这是陈到明和斯琴高娲的对戏还是几个宫女太监的对戏?!
  人群谁都不愿承受他的目光,纷纷让开,他一眼就看到了林啸。
  “是你说的?”
  “嗯?”就在陈佳林要把怒火撒出去的时候,陈到明忽然嗯了一声,让他怒火平息了一些。
  “陈老师,你认识他?”
  “有点面熟。”陈到明抹了抹下巴“应该是面试的角色。”
  “对了!”他忽然眼睛一亮“胤褆的饰演者,好像姓林。”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记起来了,这里的都是有几十分钟戏的,算的上是个角色。开机那天的事情,大家立刻记了起来。
  “他就是那个陈老师夸奖的人啊。”一个演员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眼神里都是轻蔑。
  “呵呵。到时候可得好好看看他的演技。”
  “别到时候了,先看看现在他怎么说,说不定,就没有‘到时候’了。”
  角色有分量,名声却不高,对于别人的各种情绪,林啸没理会,反而大声地再说了一句“我觉得,这里确实应该跪。”
  秦心的头抬起来了,眼睛里都噙满了泪花,但是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丝感激。梨花带雨,反而有一种惹人垂怜的味道。
  陈佳林强压住火气,他已经决定了,对方要说不出一二三来,不管谁来说情都没用,一定要杀一儆百。
  “为什么?”
  众目睽睽下,林啸知道今天不说清楚,是过不了这一关的。不过经过日后众多宫廷剧的陶冶,不得不说康熙王朝很多地方都有失实的情况。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皇帝是九五之尊,跪的是太皇太后,我个人觉得,没有宫女受皇帝拜的一说。而且,这个宫女和皇帝,太皇太后没有半点关系,既不是伴童,也不是自小养大的,更没有资格受这一跪。我觉得,这里不光是宫女,皇帝来到这里身边怎么可能不带贴身太监或者护卫?那些人也该跪。”
  寂静,哑口无言。
  刘颂德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周围的人也见了鬼一般的表情,愣了好几秒,才有人难以置信地说道“他真的是潜进来的?”
  没人回答他,又过了几秒,刘颂德才咬牙说“还真给他掰出来了……”
  但随即,他又恶狠狠地说“掰出来又怎么样?陈导正在火头上,看不让他滚出去!”
  这恐怕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自从知道了他就是胤褆的扮演者,无数双红眼盯着林啸,如果让导演觉得他不配演胤褆,那么这个空出来的名额,就大有文章可做。
  但是意料之外的是,陈佳林并没有暴怒,而是沉默了下来,拿着剧本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椅子。
  他墨镜上方的眉毛,纠结了起来。这是帝王戏,上下尊卑是里面一个大系统,谁对谁该什么礼数,他都亲自研究过。但是百密一疏,今天还真的出了岔子。
  从林啸说完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陈佳林的沉默,代表着导演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了。处于议论中心的演员,更是一声不吭,脸上都露出思索的神色来。
  “不错。”没过多久,斯琴高娲第一次开口了,打破了难堪的沉寂“说得有道理。既然是帝王戏,这些规矩自然要齐全。”
  “嗯,陈导,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毕竟有时候旁观者清。”陈到明也说,又转头笑道“记得投资方要捧的李锐进吗?当时我觉得他很有想法了,没想到这里又看到一个。”
  “呵呵,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演技比起李锐进怎么样。要是差不多,也算是相当难得的新人了。”斯琴高娲淡淡地说。
  “哗”二十多号人都吃了一惊,竟然影帝和影后带头表态,说刚才确实该这么演?!
  他们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陈佳林身上。
  众目睽睽中,陈佳林思考了一下,居然拍了拍手“可以,就这么办吧。”
  “同意了?!”“竟然同意了?”“这可是私自改戏啊!不是影帝也不是影后!只是个没有任何名气的新人!导演竟然能同意!?”
  窃窃私语,顿时汇聚成了一股喧闹的浪潮。
  “竟然获得了陈佳林的首肯。”饰演董鄂妃的鸿博表情复杂地说“居然真能说出点什么来。看来还是有点实力的嘛。开始我真以为他是靠‘别的渠道’赢得的角色。”
  “呵呵,实力不实力,看他演才知道。现在还不好定论。”饰演小毛子的薛严没有表态。
  “运气而已。”“运气真不错。”更多的人,则是撇了撇嘴,喜闻乐见的墙倒众人推没有出现,胤褆这个角色再一次坐稳,让他们极不舒服。
  秦心也惊讶了,她心中就是这么想的,没想到,现在却被一个给他带过一次路的男人说了出来,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理解的欣慰。
  陈佳林看了看喧闹起来的片场,沉声说道“我不是圣人,我只是导演。希望大家如果日后看到哪里有问题,都可以及时提出来。我想拍的,是一部经典,大家都知道,这部戏是冲着明年的央视八点档去的。我要它对得起这个名头。”
  说完,他对着林啸说“这样,暂停十分钟,这个主意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就多两名太监吧。你来演一个。另一个……”
  他环顾众人,目光忽然停到了刘颂德身上“就你吧。”
  “什么?!”幸福来得太突然,刘颂德几乎要跳了起来,对他这种戏份少得不能再少的演员来说,每一个出镜都异常珍贵,他立刻站了出来,声音都兴奋得有点颤抖“谢谢导演给的机会!”
  “别谢我,要谢就谢提这个主意的人吧。”陈佳林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去换衣服。
  刘颂德立刻从天堂跌倒了地狱。
  刚才还在周围的人面前道人三四,转眼要感谢?这是什么狗血剧本?!这比让他吃只苍蝇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