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违 第84节
  “是。”
  蔡正应承下来,出了他的屋子。
  楚无念这才走上前,给这人添茶,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显然这人也知道司马修与娴妃的关系,不然不会让他去碰这宗谜案。
  只有在乎之人,才会拼命去寻蛛丝马迹,将她从牢狱中救出来。
  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这人还没有要歇下的意思,楚无念绞绞手指头,试探性地问,“王爷,您不累吗?”
  “怎么?”
  听到这道弱弱地询问声,他抬头,不解地看向她。
  “奴婢是觉得,这几日不用上早朝您都还起得这么早看文书,眼睛必定累了,该歇一歇的。”
  她上前来,十分恭顺地给他捏捏肩,末了,又揉揉眼。
  赵止洵放下手里的文书,抬手将她的手抓下来,轻揉着,眉头一撇,“你何时这么关心爷歇不歇午觉了?”
  废话,知道宇文青云在江北城的消息都好几日了,她还没能寻着机会出去找半双,心里可不着急吗?!
  楚无念心里打着鼓,脸上却笑眯眯的,“奴婢一直都关心的,只是王爷之前公事繁忙,奴婢插不上嘴罢了。”
  “是吗?”
  这人又揉了揉她的手,眉头轻佻。
  “嗯!”
  楚无念认真地点头,眼睛里闪着光,却藏不住眼底呲溜溜的狡黠。
  想学我?
  赵止洵将她往怀里一带,乌檀色的袍子就遮了这人大半,“你还真别说的,爷还真有点困了,你忙活了这么一早上,也该歇一歇了。”
  他说完,也不顾她愿不愿,拿手就遮上她的眼睛,自己闭了眼,也让她跟着闭眼。
  楚无念将他的书扒拉下来,朝他的脸凑去,低声道:“奴婢不累,您自己歇着就好啦。”
  她微微笑着,想从这人身上爬下来,可捣鼓了好一阵,却被这人越抱越紧。
  “您!...”
  楚无念急了眼,刚一抬头朝他想一顿呵斥,瞳孔里这人的脸赫然放大,他整个人朝她压了下来。
  “没人告诉过你,在男人身上不能乱动的吗?”他嗓音暗哑,温热的气洒在她的脖颈间。
  霎时间,精致小巧的耳根子爬上一抹嫣红,楚无念双眸中沾了湿漉漉的水雾,不敢看向他,“奴婢错了。”
  好半晌,她才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犯了错是可以弥补的。”
  轻轻柔柔的声音洒在她的耳畔,楚无念身心轻颤,任由这人朝她吻下来。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到一起。
  夜里,待这人睡沉,她才悄悄从麒麟院溜出去,见她过来,半双急忙将门关上,进了屋子,瞧见她这副眉眼轻颤的样子,半双急忙去给她熬了避子汤,“小主,您可还好?”
  半双扶着她靠到床沿上,关切地问。
  “不打紧。”
  她挥了挥手,脸色有点虚弱。
  除了之前的一两次之外,她每一次都喝了避子汤,人瞧着虚弱了一些。
  “再这么下去,奴婢怕您的身子会熬不住。”半双眸子闪了闪,脸上透着心疼。
  “可我也不能怀他的孩子。”喝下一口水,她敛下心神。
  半双将茶碗放好,话里透了些惋惜,“可日后您遇着心仪的人又当如何?”
  楚无念的眼睫颤了颤,连带着心间扯出一丝痛楚来,让她不小心拧了拧眉头,“是不是哪里又疼了?”
  半双急忙上前查看。
  楚无念将她的手拿下来,掰着她的手指头,“哪里都不疼,就是心里有点闷。”她没告诉她,她已经遇着心仪的人了。
  半双稍稍放下心来,替她抚了抚心口,“若不是有这层身份隔着,您与王爷,倒是般配的。”
  楚无念笑了笑,没再答话,良久后才开口说道:“长朝去了江北城,想来这几日就要回长安城了,这段时日你留意一下,我们若是能尽快相认便是最好的。”想起魏长朝的事,楚无念赶紧将这几日一直想嘱咐她的办的事说出口。
  “嗯,奴婢记下了!”
  半双点头,看一眼外面的时辰,起身跑到后院里,拿起药炉将汤药倒出来,段到她面前,吹了几下才给她服下。
  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太过提心吊胆没睡好,楚无念喝了避子汤就打了瞌睡。半双想将她叫醒,可看到她这副虚弱的样子又没能忍心,干脆让她就这么睡了,她倚靠在床沿边上守着。
  子时一到,天牢里的狱卒刚换轮值,换进去的狱卒来到娴妃的牢门外,蹲下身子敲了两下,“娴妃娘娘可有冤情要诉?”
  闭上双眼的娴妃,一听到声音立刻睁开眼睛,小心谨慎地打量眼前的人,沉下脸色道:“本宫有冤情也不会跟你诉。”
  “你谁啊,离我们娘娘远点!”
  绿珠睡得浅,听到动静声就爬了起来,跑到娴妃身前将她护住。
  “娴妃娘娘别急,卑职乃刑部的役官,是蔡大人派我来的,娴妃娘娘可将这段时日在椒华宫中发生的事与卑职陈述,卑职会如数禀告给蔡大人。”
  狱卒装扮的役官朝她解释,糙然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
  娴妃皱了皱眉,“蔡大人?”
  狱卒点点头,“正是,眼下陛下昏迷一案正由司马大人与蔡大人一同受理,等案子水落石出,娘娘便可出了这牢狱之门。”
  听到司马修的名字,娴妃攥着衣袖的手微微收紧,末了,她让绿珠走到牢狱的一角,将她前日藏的衣角拿出来,递到眼前这人的手中,嘱咐道:“前日二皇子说本宫杀害了守在偏殿外的护卫,欲要从椒华宫中逃脱,是污蔑本宫的。本宫是中了迷陀香,神志不清被他摆弄了,那两名护卫是他派人杀害的。”
  看着他将衣角收好,她才继续道:“至于陛下昏迷,本宫猜想,定是陛下来到本宫寝宫的那日,吃下了桌上放置的合花糕,才昏迷不醒的。那合花糕是膳廷司进贡上来的,往日里本宫吃了都没事,唯独陛下来歇息的那日,吃下便出了事。本宫还记得,陛下是四月初二那日来的。”
  “好,卑职记下了,还得委屈娘娘在这牢中多待几日,卑职这就将您的话转告给蔡大人。”
  役官看一眼牢狱,匆匆迈步离开。
  夜里安静,巡卫们也松懈不少,正是他偷溜出宫的好时机。
  见他从牢狱中安然离开,娴妃才松下一口气。绿珠扶着她的手臂,帮她捏了捏,消散去这段时日来的疲劳。
  “只要宁儿在章台殿中也没事,我便放心了。”
  听说他回来了,可娴妃一眼都没见过他,上回见他,已经是三月中旬时候的事了。
  “娘娘放心吧,四皇子吉人自有天象,这江北的差事他都能办好,二皇子的那些手段,他必定也是能躲得过去的。”
  绿珠宽慰她一番。
  “你倒是聪颖。”
  娴妃欣慰地瞧她一眼。
  绿珠羞涩地低下头。
  娴妃微微敛眸,周抚霖会这么急着闹出这出事,想来是见周北宁办了差事回来,还将差事办得这么稳妥,等不及才做出的这番动静来,她看得出来,没曾想这小宫女也看得出来,她自然欣慰。
  夜里,蔡正听了役官转述的话,让他继续回了牢狱,周文王还有三日才会醒过来,他便让役官再在牢狱中守三日,不然,怕娴妃有生命危险。
  天亮后,他到司马府上寻了司马修,只告诉他,据膳廷司呈上来的菜谱中,四月初二周文王昏迷那日,他们只送了一碟合花糕到娴妃的椒华宫中。
  司马修捻着胡须,抬眼问他,“蔡大人是说,问题出在那合花糕中?”他眸光微闪,浮现出一丝亮光。
  “正是,我们不妨从膳廷司送的那一碟合花糕中查一查。”蔡正点头颔首。
  “那那个小太医那边可有消息?”周文王中的药,司马修还惦记着,等人醒来,才是案子能破获的最快途径。
  蔡正低垂下眼眸,认真回着,“他还在查阅医书,尚不能确定陛下中的是何药?”
  “那唯今之计,我们便到膳廷司中去查一查。”没办法,路都被堵死了,司马修只好听他的,跑一趟膳廷司。
  膳廷司的管事见到司马修和蔡正忽然出现在眼前,整个人愣了愣,忙将他们迎入内,“老奴不知二位大人前来,还望两位大人恕罪。”他躬身请罪。
  “四月初二那日,送到椒华宫中的那碟合花糕,是何人送去的?”司马修没有兜圈子,除了周北宁之外,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快点查出事实的真相。
  管事的眉头一凛,急忙回道:“大人稍等,待老奴去查一查。”说完,跑到柜前去翻阅起轮值的簿子来。
  司马修敛下神色,站在门口等着将那日轮值到椒华宫中送糕点的人揪出来,两道身影围堵在门口,似是两座大山压下来的,管事的擦了擦额角上冒出来的汗珠,抖着手查了半个时辰,才将人找出来,“四月初二那日,是小乐子送糕点到椒华宫里的。”
  他颤着手,将手里的簿子递上去。
  司马修接到手里,敛眸仔细看了看,‘四月初二’那几个字下,落的还真是小乐子的名字。
  他点头,将簿子还给管事的,转身朝门外候着的五排小太监喊道:“小乐子是谁,站出来!”
  霎时间,底下站着的人腿都抖了抖,一个小奴才颤颤巍巍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在司马修面前回话,“回,回大人,是小的...”
  看着眼前身子瘦弱的人,司马修皱一皱眉头,语气不善地道:“将他带走!”
  跟来的护卫立刻将他带走,一行人出了膳廷司二弟门,管事长吁出一口气,对着门口还在站着的一群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去!”
  小太监们这才四处哄散开,独留下外面宫道上小乐子的求饶声,连着喊了好几道求饶声,声音才从膳廷司里渐渐消失。
  蔡正命那两名护卫将他的嘴堵上,一路将人拽到了刑部里。
  司马修坐在太师椅上,冷眼看着低下跪着的人,冷声质问,“四月初二那日,你将合花糕送到娴妃娘娘宫里,在上面动了什么手脚?!”
  “奴才,奴才并未动过手脚...”
  小乐子的身子瘦弱,这一抖仿若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声音也如蚂蚁般细弱。
  “放肆!陛下就是吃了你呈上的合花糕才昏阙不醒的,不还敢狡辩?!”司马修将桌上的手板用力一敲,整个正厅里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脆响声。
  吓得小乐子将头埋到地上,身上浸出冷汗来,后背上一片濡湿,身子抖了半晌才嗫嗫嚅嚅道:“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并未在合花糕上动过手脚,只是在,在去椒华宫的路上,碰到了令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小翠,与她打了声招呼,旁的便再没有了...”
  “她说了什么?”
  司马修眉头用力一拧。
  “她跟奴才说那日的合花糕看着不错,让小的给娴妃娘娘送完,回头也给令妃娘娘送一碟过去。”
  小乐子急忙回道。
  宫女与太监在后宫相碰,说上一两句话确实不是什么异事,司马修盯着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微微了然,再开口问他,“她与你说话时,你可是看着她的?”
  “奴才并未看着她。”小乐子开口否认。
  宫女太监的地位虽是差不多,可太监到底是缺了一处的,在这些完完整整的女子面前,多少带了点自卑,况且后宫中靠着姿色爬上龙榻的宫女也不是没有,是以,宫女的心气比太监都要高些,久而久之,手里没点实权的小太监,在那些宫女面前说话,是从不敢抬起头来的。
  司马修理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沉声问底下跪着的人,“若是让你指证四月初二那日你在去椒华宫送合花糕的路上碰见了小翠,你可敢开口指证?”
  听到这话,小乐子脸色都吓白了,哆哆嗦嗦回道:“小的在宫里就是一个小太监,若是指证了小翠姐姐,令妃娘娘定是会寻小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