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季风华嗤笑：“今晚你做的事就没一件能跟客气扯上边。”
  老人对季风华的怒斥充耳不闻，他点了她的哑穴, 然后用轻功一路带着她进到一个小院，小女婴就安睡在一个襁褓里, 周无旁人。
  落地后，老人解开季风华的哑穴，往前推了她一把，示意她看病, 而季风华只是冷笑，自顾自地坐在床边，低头研究起了床铺上的花纹，就是不看女婴。
  “给她看病！”老人命令道。
  “你让我看我就看, 你以为你是谁！”季风华豁然起身，扭头就往门外走。
  “站住！”
  老人三两步追上她挡住门口，见季风华还想往外走，他又举起了剑，架上季风华脖颈就要威胁她，然而季风华竟主动往前伸了伸脖颈，嘿然道：“脖子在这，看准了往这儿砍，别砍偏了！你尽管使手段，看我会不会给你孙女看病！”
  “你到底怎样才肯救她！”老人忍无可忍，季风华软硬不吃的态度让他恨不得把她剁了，然而，他却不能这样做。同为医者，他对天花患者的存活率再清楚不过，天花这病染上就是十死无生，几州的郎中他都悄悄访过了，眼前这位是小女婴最后的希望，他不能对她下狠手。
  季风华宁死也不愿意救治女婴，老人也无奈了，他双目含泪，低声下气地哀求道：“姑奶奶，您到底要怎样？”
  “我都说过了，我治不了她。”看老人的态度有所软化，季风华的火气也下去了一点，但对老人强行把她掳来她不是不厌恶的，于是她就想了一个即能报复他，又能救活女婴的法子，中途改了口：“不过，续命的法子我倒是有。”
  “什么方法？”老人急切地问。
  “很简单，用你的命换你孙女的命！”
  “续命之法？”
  老人仔细观察季风华的神色，忖度她不是在开玩笑。沉默片刻，他缓缓道：“这法子好，请神医指点是怎么个章法，是先治好我孙女，再要了小老儿的命，还是您用神通把我的命续在我孙女身上？”
  “这两者有区别吗？反正你都得死。”季风华哂然一笑。
  “说的也是。”听到女婴有救，老人眉头舒展，丑陋的脸庞反而有了几分安详的味道：“我之前救人心切，因此多有得罪，还请神医恕罪。神医的人品我信得过，只求您救活我孙女，不要把怨气泄在小小孩童身上，谢您出手救命，小老儿生前死后都任你处置。”
  “我也没有鞭尸的兴趣，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孙女的。”
  说完，季风华飞速拟定了一纸契约，然后把它交给了老人。契约上面写着甲方愿意提取生命力用于救治女婴，生死无悔，而乙方有权力支配剩余的生命力。
  老人细细看完，顿时醍醐灌顶，明悟‘神医’是怎样救治之前的天花小孩了，这样的神鬼之方，难怪她之前不断推脱。
  知道‘神医’有神鬼莫测的能力，老人深深看了季风华一眼，同时无数算计涌上心来，然而，他已经把命许给了‘神医’，再多的可能，再多的不甘也与他无关了。
  同样是郎中，老人一直铭记，活着的永远比死去的更重要。
  最后一遍确认契约无误，老人咬破拇指按下了手印，在契约燃烧的那一刻，契成。
  契约成立之后，季风华运用交易的能力把老人身上的生命力灌输到女婴身上，老人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在逐渐衰弱，满脸皱纹的脸庞也随着生命力的抽取更显苍老，显得更丑陋了。
  她这是要死了吗？
  大仇未报，她真不甘心啊！
  但是能救活妹妹，也是她这个没用的姐姐最后能做的事了。
  ‘老人’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生命的流逝，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抽干至死的时候，虚弱的感觉却突然停止了。
  ‘老人’疑惑地睁开眼，却看到季风华凑到她跟前，生生盯着她的脸，一脸惊异。
  “我孙女治好了吗？”她问。
  “你孙女现在很健康，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健康。”季风华回道：“我现在好奇的是，你为何要把自己整成这幅样子？你到底是谁？”
  生命力是一个人生存的源泉，不是用来治病的，但大量的生命力可以驱逐病气，从而达到治病的作用，只不过非常浪费。
  老人年以耄耋，想来活不过几分时月，原本季风华没指望他剩余的生命能治好女婴，只期望借他的生命力给女婴续几年命，等女婴长大了再把天花病毒交易走，谁知她一直抽完二十年生命，老人还好端端的活着，她继续抽了二十年，彻底治好了女婴，老人还挺直站着，只是越来越显苍老，拿剑的手都抖的拿不稳了。
  这就让她感到不对劲了，按老人今年八十岁来算，一下抽走四十年，他应该早就寿终了才对，这个位面的人是有内力护体，但即使是境至先天的人物，也很少有活过一百二十岁的，更别说老人身体残破不堪，佝偻着背，一看就不是长寿的样子。
  疑惑之下，季风华让系统把老人扫描了一番，谁知这一扫描就扫描出了大问题。
  这哪里是老人，明明是一个未及双十的年轻女人！
  季风华大为惊异，她看了详细结果，发现这女人先是用药水把全身弄得发黄起皱，然后在脸色割了几刀，使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接着，她又用内力护着，忍痛敲断了背后的骨头，造成只能弯腰曲背的样子。这在季风华看来已经无比狠辣，然而，这对女人来说这只是个开始。
  女人把自己搞的丑陋无比后还不罢休，她继敲断骨头后又把双乳割去，接着吃了使头发花白和哑嗓子的药，生生把自己整成了耄耋老头的样子。
  做完这一套的苦和痛就不多说了，最可怕的是，这一切都是不可还原的，至少，按照系统在武侠位面收集的信息来看，女人是没有恢复可能的。
  想来，女人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看完系统的推理，季风华肃然起敬，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人都是一等一的猛士，她现在已经完全不计较女人胁迫她治病的事了。
  女人对自己都能这么狠，比起她整治她自己手段，胁迫季风华治病反而算得上十分‘温柔’了。
  面对季风华的疑问，女人先是一惊，她用颤巍巍的手抓起剑，戒备地看着她，继而她看到安然熟睡的女婴，脸颊上重新有了健康的粉色，又忽而放下了剑，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仇家，即使知道了她的伪装也不要紧。
  而且，有如此伟力的女子必将成就一番大事业，这等机会不可错过，如果光靠她一个小孤女，说不定等她做了土，仇人还在江湖上快活的逍遥呢。
  于是，女人扔下剑，径直跪下道：“小女名为白葬月，和舍妹一起逃亡到范阳，路上舍妹不幸染了天花，几度垂死，幸得神医施救，小妹才得以苟活。之前小女救妹心切，对神医做了许多无礼的事，现今要杀要剐，都凭神医一句话，小女绝无怨言。如果神医愿意宽恕罪女，侥幸不死，那罪女愿为神医效犬马之力，以报相救之恩。”
  “白葬月？这名字有点熟悉。”季风华依稀记得她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是什么时候呢？
  她记得系统曾跟她讲过的。
  对了，原来是那里！
  因为小楼坐落在闹市区，所以方圆百米内有不少客栈酒馆，借此良机，系统趁机监听了不少江湖人士的闲聊八卦，其中浔州的杏林世家白家灭门惨案他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系统就跟季风华提了提。
  不过，系统提的重点是白家有一本记载了可以增加内力的秘药秘籍，让她有机会弄来。
  季风华记得，这本秘籍就是白家灭门的原因。毕竟，能增加内力的药方太让人眼热了，就连先天也忍不住会激动。
  而且，那本秘籍里还有帮人打破后天瓶颈，晋升先天的方子，这就使无数卡在后天大圆满的武者眼热，贪婪之下，一群人联合起来把白家打成邪道，然后把白家屠了个精光，结果也没能找到秘籍。
  而事发当天，白家有两个人不在，一个是白家嫡女白纸月，一个是尚在襁褓的白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