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于本王帐内,大将军无需多礼,赐坐。”语言恭敬,表情却极严肃,说罢越湛骁转身,坐到书案之后,林雅和玲儿分站于越湛骁两侧,“不知大将军此来所为何事?”越湛骁礼貌一问,他岂不知潇沅此次是为何而来?
  “王爷,于今早议事帐中所言归朝之事,老臣以为,云启已平,少有余孽,何不派众将驻守于此。”潇沅端坐于椅上,语气颇为诚恳。
  见越湛骁未语,潇沅接着压低声音道,“赎老陈直言,王爷已平定云启,功勋显赫,若迟迟不归,恐令皇上以为王爷功高盖主,有谋反之心,望王爷三思啊。”潇沅语重心长,浓眉微皱。
  越湛骁迟迟不语,林雅感觉整个空间都已凝滞,潇沅略低头,表情略显焦灼。
  “本王怎会不知大将军之苦心。”越湛骁起身,来到潇沅身前,潇沅要起身,却被他按住肩膀,坐将回去。
  “我天越以嫡长为首,其余他人均马首是瞻,皇兄为仁厚之君,定不会因本王留于云启消灭余孽而心生芥蒂。”越湛骁接着道。
  纵使越湛骁为君能力强于天越皇帝越启天,也无法改变当朝以嫡长为尊的局面。
  潇沅只觉倍感压力,宽额间已细汗涔涔。
  林雅心中小人儿顿时倍感心里安慰,看来这帅哥王爷并不是只有她见了才觉得紧张,看这虎背熊腰的老将军也是如此慌张呢。
  林雅头略低,嘴角勾起一抹笑颜,杏目微眯,瞳光汲汲闪烁,这惊艳之色却被一双幽眸生生捕捉了去。
  “这……王爷所言极是,皇上固然仁厚,可王爷之举怕难以堵悠悠之口啊。”潇沅已汗流浃背,略有白发的鬓角已见汗珠缓缓流下。
  又是一片死寂。
  林雅轻抬美眼,见此情形,只觉这大将军甚为可怜,此时那魁梧身躯已显得有些佝偻。
  像是等了一个世纪,眼见潇沅鬓角汗珠滴在铠甲之上,越湛骁终于开口,“本王已知大将军之意,容本王以思,退吧。”越湛骁转身,背对潇沅摆了摆手。
  “是。”潇沅如获大赦,后密步出账。
  林雅只觉这潇沅所言字字句句皆为越湛骁着想,可这帅哥王爷却丝毫不为所动。
  而她却不知,昨日越湛骁骑绝地马离去之后,经历了怎样一场厮杀,只有他那五寸可怖血口知晓。
  且说昨日于平地驰骋,后越湛骁下马,并候马吃草,后就有打扮为云启残兵模样的士兵拦路,约有二十余人。
  撕斗间,越湛骁见其招式分明为天越路数,招招直指要害,刀刀皆是杀招。
  越湛骁笃定来人必为死士,遂未留他们的性命,均一一结果了。
  放眼天下间,谁会在他得胜归朝前对他暗下杀手?谁会派如此精锐死士欲将其毙之?
  他不敢多想,只因除了他那同父同母的皇兄,哪里还会有他人。
  抱着诚笃之心,他为亲兄以命拼天下,只因这世上只剩这一人同他有血缘之亲。
  而他的好皇兄在做甚?
  眼见刺杀不成,唯恐他于异国以兵谋乱,便派来说客说服还朝,而潇沅实乃越启天挥下重臣为说客地合适人选。
  越湛骁闭目轻叹,想必归朝之路,必定也是坎坷非常。
  他有伤在身却不敢暴露,未请军医,后传了通房以侍之,又抱着林雅高调出帐,只为了瞒过眼线,唯恐亲兄知其伤后,必趁其体弱时机夺其性命。
  吾之亲兄!吾之亲兄!吾同腹而出之亲兄!
  越湛骁背对林雅,深吸一口气,待吐气时突觉得心口似被火焰灼烧,窒息感笼罩全身。
  林雅眼见他身体微颤了一下,心中微忧,是他的伤口出了什么问题?
  却今早才见伤口愈合情况良好,难道为铠甲摩擦所致?可为何方才不发作?是因有他人在旁,所以隐忍吗?
  管他的,查看查看再说,经她之手的手术,怎可有闪失。
  林雅刚欲上前,只见另一粉色柔媚身影已如燕般漂至越湛骁身旁。
  “王爷,奴为王爷按跷何如?”却是玲儿轻挽那人魁臂,大眼微眯,小嘴儿微撅,语色撩人,半羞半媚间,眼波流动中,尽显可人风情。
  ☆、第27章 查体
  林雅心中小人儿缓缓摇头,嘴中轻啧,真真是人间尤物啊,想必没有男人可以无动于衷吧?
  小小女子,怎会按跷,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此美意,不知有伤在身的帅哥王爷作何感想。
  想到此,林雅只能兰花指轻掩樱唇,方能免笑出声。
  “你也退下吧。”越湛骁语气低冷中,又添些许不耐。
  “是。”玲儿倒是个剔透的,并未再做痴缠,弓身行礼后退出帐外,并在迈步出帐前眼角向林雅的方向投射出一抹冷光。
  林雅不知自己该走该留,又不敢请示,恐怕触了越湛骁的眉头。
  好在越湛骁并未转身,林雅的为难神情未曾让他看到。
  迟迟未有动静,趁他走神不如先溜之大吉,林雅心中小人儿已做出决定,遂蹑手蹑脚,玉莲垫着步子,欲侧身经过越湛骁身旁,直接出账。
  “雅儿。”一个消沉,低哑却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林雅乍然停止了脚步。
  “是。”林雅冲越湛骁弓身行礼,神经紧绷,不觉纳闷为何他会让玲儿出去,却叫住自己,“但凭王爷吩咐。”
  “查伤。”说罢,转身半靠躺在矮塌之上。
  林雅疑惑起来,看了看帐帘方向,如此在外帐躺下查伤,他不怕有人突然进来吗?见昨日情形,似乎对他受伤一事隐瞒非常,且已见杀意。
  “无人可入。”似乎看穿了林雅的心思,越湛骁闭目已待。
  是啊,王爷的大帐怎会有人随意进入,林雅努努嘴。
  “是。”林雅上前半蹲半跪于矮塌前,轻轻解开黑色金边长衫,眼睛尽量避开那些如艺术品的完美曲线,以免影响她的医疗行为。
  “伤口无碍。”林雅站起身前将伤口重新包好,“未知王爷可有不适?”
  “他处亦有伤。”越湛骁仍紧闭双目,右臂扬起,将右手背及部分前臂置于前额。
  “敢问王爷伤在何处?”
  “心。”
  是啊,如此亲兄,除非那人心是铁是钢做的,否则谁会不伤心。
  林雅不知内情,自是不知他伤心,以为他真是心脏不适。
  怎奈这古代没有听诊器,听诊便无法进行,她只能触诊扣诊了。遂又半跪下去为他查体。
  所谓触诊便是从心尖部开始,逐渐触诊肺动脉瓣区、主动脉瓣区、第二主动脉瓣区及三尖瓣,在林雅触诊震颤时,林雅用手掌或手掌尺侧小鱼际肌平贴于心前区的各个区域,以触之有无微细的震动感。
  后将左手中指第二指节紧贴于心前区,其他手指稍微抬起,未与越湛骁皮肤接触;右手指自然弯曲,用中指指端叩击左手中指末端指关节处,叩击的方向与皮肤垂直。
  林雅的叩击动作灵活、短促、富有弹性,毕竟前世已运用十余年,几乎每天都在做。
  一套动作做下来,冷静娴熟,毫无做作之举。
  若想检查心脏情况,首项辅助检查便是心电图,前世心电图机在工作中必摆于她身旁,未用时,林雅还觉得碍事,可如今需要了,却没了,现在才知它的重要。
  越湛骁观之,见她于他前胸如此动作,神态认真,虽不知其举止为何,却依稀觉得她在为自己检查。
  “据奴触诊及叩诊并未发现有何异常,敢问王爷心脏前区可有痛处?”
  “你通晓医理?”
  “奴家中世代为医,进宫前便有些接触,父亲行医时,奴便在旁观。”林雅起身低头回话,心想,要以你哪里不舒服为主,不用关心我是否会医理。
  林雅一时疏忽,因为职业习惯,只顾为他查体,此时不编些谎话怕是过不去了。
  阿谀拍马尚且不在话下,更何况说些胡话。不过,她也不算完全说谎,她父亲去世前确实是医生。
  越湛骁又不语,只是幽眸一直看着她,深邃非常,似在探究她话中真伪,又似在想些别的事。
  林雅心中小人儿紧张至极,抓耳挠腮,他到底信不信她?
  昨日为他缝合时,并未曾与他说她懂医,只说为宫女缝合过,不知道他会不会心有所疑。
  弓着身子站得太久,林雅的背已经开始酸痛。
  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有反应,林雅心中的小人儿已蹲在地上,无奈地用手托着腮,难道折磨别人的身心是他的乐趣?
  “退。”越湛骁终于发出了林雅期待的声音。
  “是。”心中暗喜,弓着倒退着向帐外走去,却在倒退时因没看路,撞到帐帘边的支撑杆子上。
  嘶……臀部一阵吃痛。
  接着臀部贴着帐边终于找到帐帘所在位置,退出帐去。
  越湛骁黑瞳望着方才林雅出去时的位置,嘴角轻轻勾起。
  吾之亲兄不如此女?越湛骁冷笑一声,后仰头歇息。
  林雅出账后大呼了一口气,全身如卸重甲。
  回到小帐中,玲儿及另两少女又上前奚落,尤其方才于大帐中越湛骁让她退下,却让林雅留下,更是妒火中烧。
  而林雅着实有些累了,便左耳听右耳出,对小女孩儿们的细柔妄骂全然不去理会。
  直至晚膳时间,郑氏去了大帐请示询问卫冽,是否为王爷伺候传膳,卫冽却回说王爷于帐中休息,无需伺候,勿扰之。
  郑氏回来后便让她们先进些吃食,以待随侍,可至天已全黑,也未见卫冽有所指示。
  到了戊时,奴婢的帐中便不能点蜡,作为有现代人的意识的林雅,晚上七八点只是刚下班的时间,距离睡觉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在没有网络没有美食没有朋友的小帐篷内,她只能蜷着腿,缩在角落,盯着映在帐帘上的火把余光看。
  “无聊死了,无聊死了!”林雅心里的小人儿呐喊。
  躺下试了试,完全睡不着,索□□出账散步消食,帐帘半挑,探头见外面无人走动,便小心翼翼地出了帐。
  天气微凉,林雅双臂环胸慢慢走着,周边帐篷尽暗,想必都是奴婢们的寝帐,而向前望去,这里的黑暗衬托着远处帐篷亮闪非常。
  现戊时未过,天空晶莹闪烁着繁星点点,像无数银珠镶嵌在夜幕之中。
  如此美景,帐内哪里可观得,林雅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
  渐走得离帐远了,竟快到了亮处,林雅怕回不去小帐,便欲转身归去。
  而此时却见两少女向她的方向走来,脚步中隐约透着匆忙与慌乱,其中一个少女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似在压抑着恐慌。另一少女罗裙稍长,慌乱中,竟差点将自己绊倒,幸得另一少女扶住她,否则定会摔在地上。
  走近时,林雅见两女均穿着云启宫女服饰,想必是与那缴获的马车队一同过来的。
  待走至林雅旁时,其中一女冲林雅道,“莫要向前走了,速速回帐,我们哪里见得如此龌龊之事。”
  说话少女相貌平平,一张鹅蛋脸,略有些八字眉,小眼小鼻小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