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4往事1
  孙珊珊想过要跟aunt讲,可手机刚翻到通话界面又停了下来。
  她当然不是一个笨人。
  因为一点小事,在男人面前落一个只会告状的泼妇形象,得不偿失。
  孙珊珊也不觉得自己就一定出局了。起码,在aunt那里,她一定比一个离异的赢面大。
  感情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有很好,没有也无所谓。
  那个女人出现前,仲平和她不是也算和和美美?
  只要他俩走不到最后,她孙珊珊也不一定会输。仲平一定会知道,她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
  孙珊珊心中一时火热一时冰凉,那个女人的脸整夜浮现在她眼前,她盯着盯着,竟越看越有些眼熟。
  是她!
  孙珊珊“呼”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怎么把她给忘了?仲平怎么可能对刚认识两个月的女人情根深种?是她啊!
  仲平对前女友的痴情,她再清楚不过了!
  四年前,她在学校意外遇到仲平,他手上拿着印有美术学院logo的新生帆布包,步履匆匆。
  她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次跟管菱通电话时当玩笑说起,说没想到有这么像的人。
  管菱却愣了两秒,说,“应该系我二表哥……”
  “我记得佢学经济还是金融嘅?”
  “对。”管菱叹了大大的一口气,“因为呢个,姑妈同佢吵翻天……”
  原来,仲平来加拿大学美术是为了找他前女友。照他妈咪的话讲,是事业也不搞了,前途也不要了,为了个女仔脑子都坏掉!
  可偏偏又奈何不到他。
  钱?仲平有信托基金,就算吃老本也够养活自己。情?他的学士学位已经拿到手,在大家眼里俨然是乖仔,只是为了爱好去读两年美术,就算他舅舅也只说跟他妈咪好好讲,不要吵架。
  “咁佢前女友点解唔见佢呀?“(”那他前女友为什么不见他了?”)
  管菱支支吾吾起来,“上一辈有恩怨啦……”
  但凡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爱侣也要变怨侣。孙珊珊的心思有些活动了,“咁依你睇,佢前女友仲会出现啊?”(“那依你看,他的前女友还会出现吗?”)
  管菱轻啧了一声,再开口,语气有些同情,又有些不屑,“如果系我,应该唔会……”(“如果是我,应该不会了……”)
  孙珊珊并不愿深入了解他们的恩怨,只要她不会出现就足够了。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仲平的这份深情最终只能深埋心底,然后去过正常的生活。
  再说,他今日这么爱他前女友,来日,他未必不会这么爱她。
  孙珊珊当即和男朋友say byebye,决定第二天去和仲平来个偶遇。
  都是香港人,通过留学生组织很容易就能找到仲平的行踪。而且很意外的是,学校里大大小小的组织,似乎都有他的信息。
  这是十分不安全,也令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孙珊珊打算跟他提个醒,可她认识的那个留学生却说,是他自己主动报的。
  “唔哂本校,仲有其他学校嘅美术学院,佢都留咗联系方式。”(“不光本校,还有其他学校的美术学院,他都留了联系方式。”)
  孙珊珊在图书馆一楼的沙发上找到了他,他手里捧着比砖头还厚的油画史,看得直皱眉。她从侧边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仲平哥?真系你呀?”
  他面露疑惑,她赶紧介绍自己,“我系阿菱嘅朋友,我叫孙珊珊,你都可以叫我Elizabeth。我仲坐过你架车,两年前,平安夜?”
  他点点头,似乎想起来这回事,对她说你好。
  孙珊珊坐他旁边,笑道:“我之前听阿菱讲你喺美国读书,头先见到你真系吓一跳。”
  仲平不经意看到她手上的书,问,“你学设计嘅?”
  “系!”她扬了扬书,停顿了一会儿,迟疑地问道:“你唔会改学美术嘞啩?”
  他还未答,手机收到信息,他看了一眼,面露喜色。合上书本,抓起书包带子,“转头倾。”(“回头再聊。”)
  说完便匆匆离去。
  设计学院和美术学院一向交流密切,孙珊珊很快就从朋友那里得知,仲平作为志愿者参加了一个大学生联合画展。
  就算她真的在加拿大读美术,他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参加这个展览呢?大海捞针……
  她在画展一角找到正在休息的青年,他负责在门口引导秩序,顺便回答观众的一些问题。他扯下挂牌,拧开一瓶水,吞咽的动作间,露出下巴微微的青色。
  “万一佢根本唔喺加拿大点算啊?”(“万一她根本不在加拿大怎么办?”)
  仲平对她的出现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便明白她是问过管菱了。
  “佢总会返嚟嘅。”(“她总会回来的。”)
  “点解?”
  “佢喺加拿大嘅屋冇卖,只系长租出去喇。”仲平拧紧瓶盖,说道。(“她在加拿大的房子没有卖,只是长租出去了。”)
  “咁你要边搵边等?搵一世啊?”(“那你要边找边等?找一辈子吗?”)
  她扎了一个高马尾,问这话时头一歪,长长的头发顺着荡下来,有几分活泼。
  他说,“揾两年。搵唔到就唔搵咗。”(“找两年。找不到就不找了。”)
  看来他的期限就是硕士这两年。孙珊珊点点头,说,“我帮你。”
  仲平看着她,她接着道,“我有同学同朋友喺加拿大其他学校,我揾佢哋帮你打听打听,或者佢唔系学美术,学其他专业咗呢?”(“我有同学和朋友在加拿大别的学校,我找他们帮你打听打听,也许她不是学美术,学别的专业了呢?”)
  她掰着指头报了几个学校名字,突然想到,“唔通你之前喺美国已经都搵匀?”(“难道你之前在美国已经都找遍了?”)
  仲平工作结束后和她一起吃饭,说起之前的事。
  他是大四那年才有找她的想法的,“之前顾个住嬲咗,后来反应过嚟,先知道我阿爸当时点解会咁讲……”(“之前顾着生气了,后来反应过来,才知道我爸爸当时为什么会那么说……”)
  他在选好学校后,恍惚听到仲云霆感叹了一句,错误的选择会让他感到后悔的。
  当然,顺风顺水的他,生平还没有体会过后悔。
  就算想找她,也是不甘心,为什么非要走到恩断义绝的地步。
  后来,反抗比他想象得容易得多。可,找人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时,才体会到一些悔意。如果他当时坚持陪着她……
  “你爹地都唔知?”孙珊珊好奇道。
  “我唔知……”仲平摇头苦笑。
  仲云霆早已摆出四海云游的架势,通讯都变得麻烦。就算他故意瞒着不告诉他,也是他还没有令他们满意的缘故。
  可仲平也有自己的骄傲,如果他做到最后,还是不合格,那他也就自动放弃了。
  孙珊珊听明白了,更听出他话音里的一些疲惫。算算看,从他准备材料来加拿大开始,已经一年了。和他妈咪的争端,他爸爸不可能不知道。可,那边还是没有透露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