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三月末的天,夜里还冷得很,大晚上的,太后宫外乌泱泱跪了一大片嫔妃,沐如嫣位分低,跪的位置靠后,正好是风口,倒霉。
  算算跪了一个多小时了,太后宫里除了几个太医和宫女出入外,其他什么动静也没有,齐瑾帝和皇后都在里边。沐如嫣左瞧瞧右看看,趁其他人都没留意自己,就偷偷地捶捶自己发疼的腿。
  又过了一会儿,皇后出来了。
  “诸位姐妹辛苦了,太后已无大碍,天色已晚,大家先回去休息,待明日再来探望吧。”
  皇后出来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手一挥又进去了。
  终于得到赦令,跪了许久的妃嫔们纷纷吃力的起身,再由自己的随身宫女扶着回去。
  纵然无缘无故被叫过来跪了大半天,太后宫前,妃嫔们也不敢有怨言,等走远些了,才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埋怨。
  “真不知太后老人家瞧见什么了,竟吓昏过去,还连累我们大半夜的跪在风口里。”
  夜色暗沉,走在沐如嫣前边的两个妃子在交头接耳。
  “谁知道呢,这后宫就没个消停的,说来还不是咱们位分低,没的说话的份。”
  “就是,看夏贵妃多舒服,说什么身子骨弱受不得寒气,就是跪着还有软垫在身下呢。”
  “可不是,她那哪叫跪啊,分明是坐在那。”
  ……
  两个位分低的妃子还在絮絮叨叨,沐如嫣是没兴趣听了,携了听雪返回烟雨阁。
  回去后,夏菊已经准备好清汤白面等着了,水煮活鱼是吃不成了,这个点御膳房肯煮点面打发,已经是看着沐如嫣刚晋升为贵人的份上。
  没吃晚饭又在寒风里跪了那么久,一回去,沐如嫣先是洗了个热水澡,再干掉两碗面,然后才有心思去琢磨今天发生的事儿。
  太后宫里的口风紧,她没什么势力,没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知道那诅咒人偶上的生辰八字到底是谁的,只知道太后是在情月宫附近发现的东西。
  现下唯一能确定的就一个,人偶上的生辰八字肯定不是太后自己的,否则她肯定现在还在瑞祥宫前跪着。
  情月宫里的主子,听雪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从一品明月夫人,育有三皇子,是大金国送来和亲的公主。
  这关系,可真复杂,齐瑾帝的后宫真是什么人都有,沐如嫣顿时觉得自己往上爬的路又增加了好几个难度。怎么那么多公主郡主将军之女的,个个后台强的不得了,对比一下,她的土豪娘家瞬间没什么战斗力了。
  沐如嫣无语地扶额,躺在贵妃椅上望着屋顶。
  “主子,方才我去御膳房时,听到两个宫女说养和殿的莫婕妤已经没事了,本来是百般不适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喝口水都是要吐出来的。无缘无故突然就好了,什么事儿也没了,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所以才派宫女过去取新鲜膳食。”
  听了夏菊这话,沐如嫣在脑中思索,总觉得这莫婕妤不太对劲。怀孕四个月怎么还会害喜的那么厉害,喝口水都吐出来,有那么夸张么?按道理说,她有后宫权势最大的夏贵妃照应着,身边医术高强的太医肯定不少,就算害喜也不会那么严重吧,感觉这里边一定有猫腻。
  今天也算发生了不少事,内·幕如何,估计明天就会揭晓。
  ……
  一夜好梦,睡得安稳极了。
  沐如嫣早早就起来梳洗,眯着眼睛想等会还得走那么远去给太后请安,真是遭罪,得赶紧使点法子讨渣皇帝欢心,让他再升升位分,好歹混个有轿撵坐的品级。
  正当她打算出门时,上边又发话了,说是大家不用去太后那边请安了,诅咒人偶一事查清楚了,情月宫的那位就是始作俑者。
  这次的事和她“谋害二皇子”一事很像,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就定罪了,不太一样的是她只是有嫌疑而证据不足,而情月宫那位,用诅咒人偶谋害后宫有孕嫔妃,人证物证俱在,已褫夺封号降为才人禁足在了宫里。
  堂堂一个从一品的夫人,说禁足就禁足了,位分瞬间降的比她还低。沐如嫣不禁咂舌,后宫这地方真是龙潭虎穴,本来还以为努力赶紧生个儿子出来能母凭子贵,可看这明月夫人,即便是育有三皇子,还是被皇帝毫不留情的收拾了啊!
  经此一出,沐如嫣好几天寝食难安,在脑子里不停研究着要怎么才能在渣皇帝心里有点分量,否则就算一时得宠,他日被人陷害之类的,也会落得个和明月夫人一样的下场吧。
  皇帝的心思太难琢磨,她绞尽脑汁想了几天也没想出什么来,只好垂头丧气的出去走走散散心。
  明月夫人一事使得后宫沉寂了不少,除了几个高位的嫔妃外,其他人都待在自己的宫里修身养性,免得一个不慎出门惹上什么事。以前时不时有嫔妃到锦鲤池赏玩,这些天都不来了,此刻偌大的锦鲤池只有沐如嫣一人。
  沐如嫣心里头烦,在锦鲤池边走来走去消停不下来,索性踩着碎石跑到池子中间,然后抱着盘糕点坐在那。池子里的鱼都给养精了,见着人就知道有吃的,便一起围在她身边。
  齐瑾帝从叶修容那回来时,恰好看到沐如嫣坐在锦鲤池中间的大石头上。
  “李忠齐,朕没记错的话,那块石头是小魏国进献的深海奇石吧。”
  “皇上记性真好,沐贵人……呃,沐贵人坐着的那块石头的确是小魏国进献的奇石,一到晚上就会发出幽幽蓝光,吸引无数鱼儿围绕,那场景可美了!前几年刚进献时,每晚都有许多主子过来观赏,还是这几年新鲜劲儿过了,才渐渐冷清下来。”李忠齐瞟一眼坐在深海奇石上的沐如嫣,恭敬回答。
  齐瑾帝微一挑眉,目光望向这时已经是毫无形象趴在大石头上的沐如嫣,好笑的勾了下唇,抬脚想过去,但他才刚有动作,那边的小女人突然栽进了了池子里。
  卧槽???!!!
  沐如嫣错愕的泡在水池里,身边是一堆疯狂争抢落水糕点的鲤鱼,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0章 春意盎然
  第十章
  ******
  便是四月初了,大齐国的天气也还是冷得很,这时候掉进水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沐如嫣敢发誓,自己真的不是为了吸引皇帝注意故意掉下去的,当时只是手滑把腕上的玉镯掉下去了,她想这是皇帝送的,万一他哪天问起来,结果她拿不出来,那岂不是会让他觉得她不爱惜他送的东西,从而认为她不爱他?于是就趴在石头上往水里张望,边看边想着要不要回去让看门的太监下去捞,结果几条鲤鱼跳起来抢她盘子里的糕点吃,然后她就掉下去了。
  早春的天在水里泡,沐如嫣被救上来时,冷的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齐瑾帝看她这样,就跟着她一起回了烟雨阁。
  听雪和夏菊吓坏了,看她湿哒哒冒着寒气回来,两人连忙一个去烧热水一个带她进去换衣服,便没人招呼齐瑾帝了,他坐在椅子上,一杯热茶都没得喝。
  “这烟雨阁有点冷清。”
  齐瑾帝环顾四周一圈,除了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外,其他一个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
  “回皇上,烟雨阁目前只有沐贵人自个儿从娘家带来的两个丫环伺候着,还有一个看门的太监,是没什么人。”李忠齐接过话,末了叫住正欲去后院看看热水烧好了没的夏菊,“你过来,屋里这样冷也不烧点炭,冻坏了皇上拿你是问。”
  夏菊一愣,随即扁扁嘴委屈又愤怒的对齐瑾帝屈身行了个礼:“皇上恕罪,内务府这个月给烟雨阁的木炭不多,主子想喝口热水都还得省着点用,并没有多余的木炭用来取暖。”
  “阿嚏!!!”
  夏菊话音刚落,寝殿里就传来沐如嫣响亮的一声喷嚏声,紧接着是止不住的咳嗽声。
  “皇上,主子受了凉得尽快喝点暖和的东西下去,奴婢先去后院看看热水烧好了没,若还有多余的木炭,奴婢会带过来。”
  夏菊心里惦念着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沐如嫣,便什么规矩都顾不得了,冲齐瑾帝磕了个头后冲出了房间。
  “哎你这宫女也太没规矩了……”
  “无妨。”齐瑾帝打断李忠齐,吸了口屋里凉飕飕的空气,顿时觉得心都凉了,忍不住皱起眉,声音也冷了几分:“内务府的人是越发势力了。李忠齐,你派个人去一趟,将沐贵人分内的所有物品都取来。”
  “奴才遵旨。”李忠齐点头弯腰,再抬起头问:“那皇上是回明德殿吗?还是等太医过来给沐贵人瞧过之后再走?”
  “太医怎么还没到?”齐瑾帝这话一出,不问也知道他是要等太医给沐如嫣看过后才会走了。
  ……
  太医并不知道齐瑾帝在,一个小小的贵人罢了,自然是姗姗来迟,来了后看到齐瑾帝差点没吓晕过去,顶着他的眼刀子战战兢兢给沐如嫣把脉,之后哆哆嗦嗦汇报结果,没什么大碍,开几贴驱寒温体的药便可。
  “妾身多谢皇上关心。”
  待太医走后,沐如嫣裹着被子下床给他行礼。
  齐瑾帝眉头皱得更紧,看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眼里升起些不悦,冷着脸训斥她:“你当真是不要自己的身子吗,刚从水里捞出来还不安生,赤着脚踩在地上也不怕生病!”
  “哦,妾身错了。”沐如嫣嘟嘟嘴,再转身爬回到床上,裹着被子坐在那,乌黑水润的眸子湿漉漉的瞅着齐瑾帝,唇儿一翘:“妾身谢皇上关心。”
  她这样,分明就是个调皮淘气的孩子,做了错事也不知道悔改,嘴上说着“错了”,脸上可一点知错的意思都没有。
  后宫少有她这样性子的嫔妃,什么都写在脸上,爱恨分明,坦荡真挚,不虚伪做作,不特地奉承迎合,倒真有点意思。
  从前,沐如嫣对齐瑾帝来说,就是个有钱人家宠坏了的娇小姐,没有自知之明又太愚蠢冲动,只是一枚他可以利用的棋子,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看来,她似乎并不是他心里定义的那般,身上有许多让他惊喜的东西。
  想罢,齐瑾帝不想走了,几步到床边和她一起坐着,眼睛探究的看着她:“好端端的为何会掉进池里,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你父亲不会善罢甘休,“……朕会心疼的。”
  “妾身是为了捡这个。”沐如嫣假装没觉察到他骤然停顿后不自然扭转的语气,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举到他面前晃晃,“妾身不小心把这镯子掉下去了,便想去捡,结果不小心掉了下去,害皇上担心了,妾身该死。”
  “不过是个镯子,值得你拿命去捡吗?”齐瑾帝不屑的冷哼。
  “不是啦!”沐如嫣娇声摇头,再把手抬高些凑到他眼前,“这可是皇上您送妾身的镯子,妾身拿它当宝贝,自然不能丢。”说完,略显羞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低低道:“妾身喜欢皇上,皇上送的东西,妾身一件也不想丢,便是拿命去换,也愿意……”
  闻言,齐瑾帝眯了眯眼,冷峻的面庞有了一丝松动,望着在眼前洁白纤细的手臂,他突地抬手抓住,手指摩挲几下,光滑细腻的触感使他回忆起了不久前的那一晚,把她按在身下,翻云覆雨*蚀骨难以忘怀。
  “皇上,妾身已无大碍,您国事繁忙,还是先回明德殿吧,妾身不敢耽误您的时间。”
  沐如嫣看他久久没出声,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假装贤惠大体的让他走。
  “今日的折子不多。”齐瑾帝回到,抓着她的手往上抚向她的小脸,手指顺着脸颊勾划几下,顺手把落下来的几缕青丝掖到她的耳后。
  “皇上……”
  沐如嫣眨巴着眼睛小小声唤他,她先是为他突如其来亲昵的动作感到疑惑,随即从他渐渐深沉的眸子和上下滑动的喉结中读出了某个信息。
  “爱妃的手还这般冷,朕甚为心疼,不如让朕替爱妃暖暖身子吧。”
  齐瑾帝说着,身体朝她压过去,温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舌头探出,轻易就闯进她的口中,勾住她的小舌纠缠不放。
  ……
  “公公,皇上不回明德殿了吗?”
  屋外,等了许久的小太监搓搓手问李忠齐。
  “笨!”李忠齐一拂尘敲到小太监帽子上,侧头瞟一眼不断传出娇吟粗喘的屋内,笑了下:“传话下去,皇上今个儿留宿烟雨阁。”
  ☆、第11章 谜团初解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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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阁沐氏,侍奉皇上有心,晋从五品良娣。
  春风一夜,次日,齐瑾帝大发慈悲又给她提了位分,还想把她迁到离他近一点的宫殿,但她坚持住在烟雨阁,迁宫一事便作罢了。
  废话,沐如嫣又不傻,皇帝看起来非常在乎那个什么叶修容的,去她宫殿的必经之路就是烟雨阁,要是她迁宫了,岂不是失去了这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地方。
  从五品良娣,这品级听着真难听,沐如嫣有点嫌弃,最重要的是从五品仍旧没有轿撵坐,宫里的规矩,正四品以上才有最简单的小轿椅坐。
  于是送走渣皇帝后,她还是得走一大段路去皇后宫里请安。
  皇帝昨晚睡的是她,所以今天的请安,自然没少挨各路嫔妃明里暗里的嘴刀子,没看见夏贵妃和高贤妃,据说两个人都忙着照顾宫里的皇嗣。
  ……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宫里脾气最不好最没耐心的人就是高贤妃了,他还将才满一岁的三皇子暂时交予她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