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楚清黛虽然并未及笄,但是天启朝流行早婚,十三岁便成亲生子的比比皆是,就是楚清黛如果不是侯夫人存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恐怕早已经为□□为人母了,因此对于怀孕这件事儿她倒是十分容易接受,在楚清黛眼里成了亲自然是要怀孕生子的。
  这边楚清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马家的煤油灯却还亮着,樱桃同样拿着药酒给马三揉伤口,自古拉架就不是个什么好差事,马三刚才在两个大男人中间被打了好几下,现在被樱桃下死力气揉,疼得他哎呦哎呦的直叫唤。旁边的狗蛋见他爹这幅惨样子,眼睛睁得大大的。
  以前这个点儿他早就睡了,不过今天徐虎他们打架外面热闹的很,要不是樱桃拉着他非得跑出去看热闹不可,直到现在都还十分精神。见儿子这幅样子,樱桃心里更是气愤,使劲儿揉了马三后背上的淤青两下。
  樱桃穿了一件滚边玉色湖绉短袄,下面系着粉红裙子,虽然样式不是十分新潮,但是料子却是十足的好料子,这还是樱桃给人当丫头的时候家里少奶奶赏的在家当姑娘时穿的衣裳,樱桃那时候也的确有几分体面,这样的衣服得了好几件,除此之外没沾过身的新衣裳,那些她留下来出门做客的时候穿,这些半旧的就当个家常衣裳穿。
  完全不同于四合院里面的女人,樱桃穿衣打扮十分讲究不说,人长得也十分漂亮,如果说马兰跟楚清黛一个是土豆一个是红薯,那么现在生过一子的樱桃简直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甜美多汁。
  马三平时对自己的婆娘也是爱的不行,简直恨不得放胸口里揣着。现在见樱桃俏脸儿紧绷,马三一下子跳起来夸张的说道。“嗷,桃儿你哟谋杀亲夫啊。”把一边儿的狗蛋都逗得呵呵直笑。
  不过樱桃却丝毫不为所动,照旧绷着一张脸,拉过一边的儿子说道:“文昌,快过来,睡觉了。”她拿了一条烫好的热毛巾细心地给个子擦脸擦手,后来又轻拍着他哄他睡觉,一个眼角都没留给马三儿。
  樱桃以前当丫头的时候跟着主子认识几个字儿,文昌这个名字就是她娶得,也是狗蛋儿的大名,虽然平时马大娘他们都是叫狗蛋儿,但是她却一直叫儿子的大名儿。
  热脸贴了冷屁股,马三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舔着脸上前去说道:“媳妇儿,生气啦?”
  “我生气有用吗,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话听在耳里过?”樱桃一把推开把脸凑到她跟前来的马三儿说道。
  “怎么不顶用,我对媳妇儿你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马三儿嘴皮子利索,那好听的话儿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下子全都秃噜了出来,不过看着樱桃那张没个笑模样的脸,再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他们虎子跟强子他们搅和在一起,但是毕竟一个院儿住着,又这么多年兄弟了,我总不能连搭把手的忙都不帮吧。”马三儿说道。他搞不动媳妇儿为什么不喜欢他跟院子里的人过多接触,他跟徐虎和赵强是光着屁、股一起玩儿到大的兄弟,虽然这两个人身上都有些毛病,但是马三儿还是把他们当兄弟看,试问谁又能躲自己兄弟躲得远远地呢。
  “我早就跟你商量过,咱们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再添些钱买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不是很好,在这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还十分不方便,万一文昌学了那些不好的习气怎么办?”老话重提,这些话樱桃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但是偏偏不顶用。
  “现在咱们哪有钱买房,我一定好好干活儿攒钱以后让你住大房子。”马三搂了樱桃一把哄她道。
  “别哄我,这话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樱桃一把推开马三,把手边的东西收拾了,自顾自的躺下,离得马三儿远远地。
  马家的家底儿樱桃也摸得清楚了,公婆那里有些钱,再把现在这处房子卖了换一个新的住所也够了,偏偏马三不是说什么两老在这儿住了大半辈子有感情了就是钱不够,怎么都不肯搬走,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几年她真的是受够了。实在不行就算是添些她自己的私房钱也要搬出去。樱桃暗地里咬了咬牙想到。
  ☆、第14章 发愁
  这个夜晚对很多人来说都不平静,恐怕也就只有喝的醉醺醺的赵强和赵有福能睡得万事不愁了,至于徐虎,临睡前估计没少暗地里骂马兰那个婆娘。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宿醉赵强起来以后头觉得有些晕,更让他诧异的是竟然浑身疼的紧,就像是以前连续扛了好几天的麻袋似的。那种活儿比黄包车夫还累,赵强干过一段时间就再也没干过,但是干完活儿之后那种浑身的酸疼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就算是浑身疼痛,他照旧起来了,少一天的活儿就少一天的收入,赵强可舍不得,撑起身子来他撕得一声,感觉脸上也疼的厉害。后知后觉的他才想起来昨天跟徐虎俩人打仗了,暗骂一声这老小子下手重,不过喝醉酒动动手是常有的事儿,他倒也不是很在意。
  马兰见赵强醒了连忙殷勤的迎上去,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她都没怎么睡,先是徐家那边找大夫,后来又是马大娘过来把她一顿数落,虽然她婆婆当然是向着她的,但是这件事儿说到底是是他们不占理,本来是男人们之间的事儿偏偏牵扯到了怀孕的楚大妞,马大娘说的没错,也幸亏是孩子没事儿,要是万一孩子掉了,徐虎可不会饶了她。
  一想到昨天晚上徐虎那个凶狠的眼神,马兰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想徐虎那碗口大的拳头,她也的确是后怕,昨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楚大妞怀孕这件事儿给忘了。
  赵大娘虽然当着马大娘的时候帮她把话挡了回去,但是等人走了以后却没给马兰个好脸色,只是拉着一张脸说道:“以后你少惹那边儿,人家肚子里揣着个金蛋,没事儿就会给自家男人戳祸。”
  这话说的马兰脸上火辣辣的,昨天虽说她动手了但是也是为了自家男人,她婆婆昨天不也哭天抹泪的闹腾的不轻,现在竟然说她给自家戳祸。不过她也知道婆婆一直对她嫁进来两年仍旧不开怀颇有微词,这是趁着这次的机会又点她呢。
  其实马兰也急,但是这种事情不是着急就有的,她都不知道背着人吃了多少次药了,还是没用。以前徐虎还没成亲的时候还没什么,现在楚大妞进门就怀孕简直就跟一巴掌甩在马兰脸上似的,昨天晚上动手的时候马兰把楚清黛压在地下时心里产生的那点子恶意,能瞒不过别人却瞒不住她自己,等到马大娘说人和孩子都没事儿的时候,她既是松了一口气又隐隐约约的有些失望。
  昨天晚上她偷偷哭了大半夜,今天早上却一早就起来做了熬了粥热了饼子,甚至还专门给赵强煮了个鸡蛋,要是以前她一定舍不得。做早饭的时候想到昨天晚上剩下的那些肉菜她又有些肉疼,昨天晚上还剩了好些估计马家都留下了,马家也是,也不知道给他们分一分。
  等到她把早饭收拾好了,赵强才起身,见马兰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你这是咋啦?”因为宿醉他现在头还晕的紧,又加上浑身疼,语气也不是那么好。虽然他想起来跟徐虎打了一架,但是马兰把楚大妞也给打了的事情却是不知道的,这才有这一问。
  马兰虽然不想说,但是到底是咬牙把事情说了,然后就跟个鹌鹑似的缩在一边,赵强的脾气虽然还算好,但是也会打老婆,马兰也挨过好几次打了。这次她又惹事儿说不得还得挨打,但是如果一会儿让婆婆来说恐怕她更得不了好,每对婆媳之间的关系总是有那么一点儿小微妙。赵家婆媳两个也是如此,平时虽然两人会一致对外,但是内里面也是有些小龌龊。
  听马兰把事情说完,赵强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不过见她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到底是没动手打人,只恨恨地说了句“败家娘们”就连忙出去了。
  徐家大门紧闭,显然两口子仍旧再睡,徐虎因为拉车拉的是晚班所以一直习惯早上睡懒觉,至于楚清黛一晚上脑子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现在也才刚刚迷迷糊糊的睡着,就更不会起床了。一直到赵强吃完早饭擦完车,人也没起身。赵强找马大娘问明情况说是的确没出什么大事儿,这才拉着车走了。
  不过走之前却交代了他娘拿几个鸡蛋送过去,本来他还说买些红糖,不过赵大娘一听就跳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这才作罢了。
  徐虎醒了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家里的棉被是新做好的,趁着阳光好还专门晒了晒,舒服的紧,如果不是饿了,徐虎还睡得死死的。
  其实楚清黛早已经醒了,但是因为昨天知道自己有可能怀孕的消息,醒来以后她就一直在回想当时侯府世子夫人怀孕也就是她大表嫂怀孕似的症状,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怀孕了,那时候大表嫂就总说自己身上乏的紧,胃口也不好,楚清黛想想自己也的确是这个症状,甚至她都能感觉到孩子在她肚子里动了。
  楚清黛一个没嫁过人的大姑娘就算是再早熟对怀孕生子这种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她躺在那里就觉得孩子一直在动,更加不敢动了。记得那时候就连楚嬷嬷都说过怀孕了的人要好好躺在床上将养,她便一直直愣愣的在那躺着,生怕孩子有个什么不对。
  等到徐虎坐起来的时候,她难得的没有以往的羞涩跟困窘颤着音跟徐虎说道:“我,我好像感觉到孩子再动。”
  徐虎也是个大老粗,听她这么说立马翻身起来把头挨到楚清黛的肚子旁边去听,的确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丝毫不知道这根本不是孩子的动静而是楚清黛饿了的徐虎高兴的裂开大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昨天跟赵强打那一架,徐虎也受了点儿轻伤,昨天还不怎么显,现在他的嘴角却青了,看着的确狰狞的很,楚清黛本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过见到徐虎那种笑容呼吸一窒,笑容僵在了脸上。
  徐虎没注意看楚清黛,记得大夫说最近要好好养着,又知道楚清黛最近不耐烦动,难得自己起身给他端了热水洗脸,还自己去准备早饭。
  见到马大娘徐虎还十分兴奋的把孩子已经会动的消息告诉了她,马大娘哭笑不得,这哪是什么孩子动啊,就算是大妞是进门喜现在还子也不过两个月,而且大夫还摸不出来,估计两个月都不到,哪里会动,这俩傻孩子什么都不懂。
  “什么孩子动啊,要到四五个月才会动呢,估计是大妞饿了。得到四五个月份上才会动呢。”马大娘想笑,不过想到这俩孩子都命苦,都是无父无母的,恐怕也没处知道这些便说道,暗地里却打定了主意以后好好跟大妞讲讲,不能再出这些笑话了。
  “啊,”徐虎听说以后,脸上的失望之情十分明显。
  “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儿,哪这么急。我正要去你那里看看,大妞还好吧,最近你多让着她些,等过了三个月就好了。你看大妞多好的孩子,跟你就没有一点儿外心,哪个女人能没一点儿私心的把私房钱全都交给你,以后可不能再随便动手了,你看昨晚上那阵势多吓人。还有你跟强子还有三儿几个也不许闹着玩儿了,现在可不是小时候了,都一个个当爹的人了”马大娘说道。其实她这也是帮着圆圆话,生怕两家起了什么龌龊,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孩子。
  果然徐虎一听赵强脸上有些不好看,倒不是生赵强的气,只是他那个婆娘徐虎实在看不上,别看徐虎这样子,其实小心眼记仇着呢。不过对马大娘他也没说啥。
  上次家里采买东西,买了些鸡蛋红糖,马大娘帮着徐虎煮了个鸡蛋又熬了粥还往里面放了些糖,再把昨天晚上剩下的菜热了热让徐虎给楚清黛端进去,就这标准的饭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坐月子也吃不到。
  偏偏楚清黛并不领情,尤其是看到那些回了锅热的软趴趴的菜以后更是没了食欲,她本来就娇气,觉得自己怀孕了以后更是娇贵了自己几分,只是把唯一的鸡蛋黄吃了,蛋白却剩下了,至于那碗熬得糯糯的放了红糖的粥更是一口没喝。
  这红糖粥对徐虎他们来说是个稀罕吃食,但是对连冰糖燕窝粥都只当是普通吃食的楚清黛来说,还真是粗糙的不行。她每天能坚持着吃上一些,到现在还没饿死她都有些敬佩她自己了。
  以前楚清黛还存着几分死志,干脆也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算是把楚大妞存的私房钱全拿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暂时的好过,根本没忘别的方面想,但是现在她怀孕了,死志又消失殆尽,现在倒是为以后的生活怎么过发起愁来。
  ☆、第15章 百无一用
  按照楚清黛的想法,如果要想把日子过下去,家里最起码也得买上几个丫鬟婆子,还有以后孩子出生了还要请奶娘,不过她突然想起来这个年代似乎是不流行买卖人口了,不过雇佣下人还是可以的。
  只是,显然现实是不允许的,先不说他们这里只有浅浅的两间屋子根本不可能再添人,就说家里的状况也根本不允许请下人,徐虎是个拉黄包车的,甚至连一个人租一辆黄包车都租不起还要跟人合租,以后再添一个孩子甚至连温饱都有可能达不到。
  楚清黛苦恼的把手里的针线活放在一边,她正在做的是自己的绣花鞋,粉红色的缎子面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若是以前楚清黛的鞋上难免要缀上几颗东珠,现在也只能这样光秃秃的了。
  指望徐虎是指望不上的,楚清黛想到自己,若是以前她自然不怕,她那么大笔的陪嫁几辈子也吃喝不尽,但是现在她手里剩下的也就只有那两个十分粗糙的金镯子了。
  做生意,士农工商商人最末,楚清黛对这个一窍不通,买庄子,倒是十分稳妥,但是家里没有钱又从哪里却买田地。现在倒是有工厂招女工,但是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名额也要打破头,没有门路根本进不去,再说楚清黛自己也不是那块料。做针线活儿贴补家用?先不说楚清黛一年半载也绣不出个扇套的速度,其实现在旧式的衣裳早就不流行了,现在大家小姐们喜欢的都是摩登的洋装,连旗袍都穿的少,也就只有猫儿胡同这样穷苦人家的女眷才穿着旧式的衣服图个干活方便,连裙子都不系。
  樱桃虽然也是做针线活儿赚钱,但是那是她走了以前主人家的门路,虽然年轻小姐少奶奶们不喜欢旧式的东西了,但是老一辈儿的还是喜欢的,只不过是收的少了而已。如果是楚清黛恐怕都没门路卖出去。
  至于像马兰他们那样接了小富人家的脏衣服来洗或者缝补就更不可能了,楚清黛自己都没洗过衣服,最近家里换下来的脏衣服还都堆在角落里呢。
  楚清黛精通琴棋书画,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是百无一用,她甚至连烧火都不会,虽然是学过厨艺,但是那也是丫鬟婆子先做的差不多了她只在最后帮着摆一下盘子就罢了,有时候连沾手都不用。现在楚清黛十分后悔,如果她有身边任何一个丫鬟的手艺也不会向现在这样困难了。
  楚清黛身边的四个大丫头分别叫翠竹、青梅、绿菊、碧兰,俱是楚家的家生子出身,翠竹是个泼辣丫头,平时跟人打交道都是她来出面,那嘴刀子厉害的连楚清黛都甘拜下风,青梅做的一手好吃食,还能做些药膳,平时都是她在管着楚清黛的小厨房。绿菊则是绣艺非凡,一手双面绣更是连贵妃娘娘都夸奖过的,而碧蓝则最擅长算学,楚清黛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都是她管着,从来没出过错。
  也正是因为身边的丫头都十分得力,所以楚清黛才更是除了吟诗作画什么都不粘手,不过楚清黛毕竟是寄人篱下,倒也被楚嬷嬷逼着学了些东西,要不然才更是没处哭去。
  楚清黛自个儿在屋里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徐虎吃完早饭就出去溜达了,出门的时候碰到赵大娘来送鸡蛋,徐虎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但是鸡蛋倒是收了,他又不傻,不收白不收。而两人吃完的早饭就大喇喇的在堂屋里摆着,楚清黛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挽起袖子,就跟下了多大决心似的,把东西收了一收,端进来家里刚收拾好的小厨房里,幸亏徐虎把东西都吃的一干二净了,要不然楚清黛非得把她都扔了不行,那可是实打实的荤菜,如果她扔了就算是有肚子里的宝贝护体,也少不得让徐虎吹胡子瞪眼。
  厨房里的火已经熄了,如果洗碗的话就要用凉水,楚清黛知道女儿家最是受不得凉,哪里肯这么做,便蹲下身子生火,说起来她其实是十分自负的,虽然从没生过火,但也没想过会有多难,不过一会儿便弄了满屋子的烟,把她呛得眼泪鼻涕全都出来了。
  马兰这时候正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洗衣裳,见到这个动静便嗤笑一声,想到刚刚送出去的几个鸡蛋简直是割她的肉一般,现在更是乐的看楚清黛笑话,虽然被自家男人叮嘱过不要总跟楚清黛过不去,但是那梁子结下了可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
  樱桃本来正在屋里做针线活儿,闻到这股子烟味儿便说道:“娘,外面是哪着火了吧?”昨天晚上跟马三的争吵无疾而终,但是却不妨碍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打定主意下次去给大少奶奶请安的时候求求她给自己公爹也介绍个活计,听说大少爷新开了个生纱厂,公爹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去工厂里做工一个月也能挣四五块钱,马三儿一个月连工钱带赏钱也有十五块,再加上她做针线活儿贴补家用的钱,算下来一个月也有将近二十块的盈余,这样下来不足半年应该就能搬出去了。
  樱桃虽然面上一派柔和,但是心眼儿里却最有主意,当初她在主家大少奶奶面前也是十分得脸的,不过却被家里的二少爷缠上了,樱桃不愿意做人姨太太,更是不愿意做二少爷的姨太太,干脆跪着求了主子出府,还自个儿给自个儿挑了夫家很快便嫁了。为了不让二少爷心里面别扭甚至连太好的人家都不敢嫁。
  她原来的主子倒是看重她的骨气,不仅给了赏钱,平时樱桃求上门去能帮的也会搭把手。樱桃也知机,隔个十天半月的就会去请安,不论是拿上些自家做的绣品还是一些乡野但是却新鲜的吃食,总归会孝敬些什么。不过却也知道自己毕竟不是大奶奶身边的贴心人了,除了当初替马三求了个跑堂的活计别的再没求过人,倒是更让人高看她一眼,所以樱桃心里觉得给自家公公找个活计这件事儿十有*能成。
  马大娘本来正在替孙子做冬天穿的棉袄,听见樱桃这么说,连忙跑出去看看,果然看到一股子烟从对门儿的耳房里冒出来,过去一看不大的耳房烟雾缭绕的,楚清黛弄了一脸的黑,正满脸尴尬的站在门口,眼睛里泪汪汪的,也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怎么的。
  马大娘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徐虎从里面黑着脸出来,原来刚才徐虎正好回来了,见到自家厨房冒着浓烟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结果一看楚清黛还在往灶里面塞柴火呢,当下脸都黑了。把人赶出来又把还没烧着的柴火弄出来,这才走出来。不过那烟却是一时半会儿灭不了的。
  马大娘见这两口子脸上都乌漆麻黑的又知道没什么事儿倒是逗乐了,说道:“你们两口子这是闹什么呢?”
  徐虎冷哼了一声说道:“大娘你问问她是干啥子呢,我不过出去了一会儿,她差点儿放火把房子烧了。”
  楚清黛本来就十分委屈,刚才为了烧火还差点儿把她手烫了,她哪里知道只是生个火有那么困难,眼泪本来已经在眼里打转儿了,被徐虎这么一说那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配着那张花猫般的脸让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徐虎本来拉着一张脸,眼里却也有了些笑模样。
  不过楚清黛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她可是全心全意的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哪里知道却这样被人笑,一时之间简直伤心的难以自抑,捂着脸跑进了屋里去。
  本来眼里有几分笑模样的徐虎脸瞬间黑了,“大娘,你看她现在倒是金贵的说不得了。”一时之间反倒是把楚大妞怎么连火儿都不会生的事情抛到了脑袋后面。
  “你呀,多让着她点儿,这是多大的事儿,那孩子最近也是遭罪了,你看看瘦了多少。”楚大娘说道,几乎一个月没好好吃东西,楚清黛本来圆胖的脸瘦了很多,甚至有了那么几分鹅蛋脸的架势,身上也瘦了不少,她今天穿着新做的小袄下面还系着裙子,到真是有了那么几分新婚小妇人的风姿。
  见着厨房的烟放的差不多了,徐虎端着洗了洗脸上的黑,又端着一盆水进了屋,楚清黛这伏在炕上哭,见到徐虎进来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哭,一副要哭倒城墙的架势。
  “好了好了,别哭了。”徐虎头痛的不行,怎么这婆娘最近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那眼泪不要钱了不成。偏偏徐虎还就怕这个,他不怕你跟他耍横,也不怕你跟他拼命,却偏偏怕你跟他示弱。
  以前楚大妞跟他对着喊,他一胳膊就能把人扇到一边去,但是现在自己把自己哭成了泪人,徐虎一个有理的反倒变得没理了,一开口便气弱了几分。
  ☆、第16章 徐虎的日常
  楚清黛泛起拧来是十分厉害的,尽管徐虎把话说了一箩筐,但是她仍旧在那哭她的,连午饭都没怎么吃。其实到现在仍旧有贫苦人家一天吃两顿的,像赵家就是,因为中午赵强不回来,婆媳两个连饭也舍不得做,实在是饿了,便喝口水饱肚。等赵强在家的时候才能吃顿饱饭。
  不过徐虎是个大男人,一天就是吃三顿都饿,所以他们家虽然也穷,但是却是按着一天三顿饭来,不过午饭要晚一些,这么着徐虎半下午去拉车的时候也不会饿,晚上等他回来了再添一顿,以前他都是干脆在外面小摊儿上吃,现在有了婆娘才回来吃。
  楚清黛这回气狠了,连中午饭都不肯吃,刚才她一个劲儿的哭,几乎都要抽搐了,徐虎怕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哭坏了,就挥着胳膊吓了她一吓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因此哭她倒是不哭了,但是却绷着一张脸怎么也不肯吃饭。
  其实楚清黛倒也不是生徐虎的气,她只是有些气自己,她自来是清高的不行的,觉得自己只要想做没什么做不成,早上的时候还满肚子的雄心壮志,结果连个火都生不着,深深的打击了她的积极性,再加上午饭也不过是稀粥炒白菜,楚清黛根本吃不下去,她便在那低着头做针线,不管徐虎说什么,也不肯吃东西。
  “啪,”徐虎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气的鼻子直喘粗气,见楚清黛丝毫不为所动无奈的起身,从柜子里面拿出昨天买的枣泥山药糕递给楚清黛一块儿说道:“赶紧吃,你不吃老子儿子还要吃呢。”
  这枣泥山药糕是徐虎专门给楚清黛买的,就那么几块却要好几毛钱,简直比猪肉都贵,知道她这几天吃不下东西,徐虎一块儿都舍不得自己吃,全给她留着了。其实徐虎这个人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是对自己人却十分不错,起码就格外护短,虽然现在对楚清黛这么好有一多半儿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着他儿子的缘故,但是却也有几分真心。
  这枣泥山药糕楚清黛倒是能吃得下,但是却也能挑出不少毛病来,什么枣子选的不够新鲜,糖放的太多,突出不了枣子的清香又格外的甜腻,但是她却也识时务,知道这个男人也是尽力在对她好了,便跟吃药一般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徐虎看她那种吃法,首先就皱了眉头,总这么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连这种金贵玩意都吃不下,也不知道她到底能吃啥了,就这么几天人都瘦了一圈了。楚清黛瘦了以后,人也添了几分姿色,如果是以前徐虎一定十分喜欢,但是现在她怀着自己的崽儿,再瘦成这样岂不是连带着孩子都瘦。
  这时候虽然不像唐朝那样以胖为美,但是却也不喜欢那种瘦骨嶙峋的的样子,过度瘦的人一般都是穷人。吃不上饭才会那样瘦的。
  勉强吃完一小块儿枣泥山药糕,又喝了几口米粥楚清黛便恹恹的斜靠在被子上继续做针线,直到赵强回来,徐虎该去拉车了仍旧没有什么精神。
  见她这样子,徐虎便带了几分轻哄的说道:“你好好在家待着,晚上回来我给你带好东西。”这才披上自己的破棉袄,脖子里围上毛巾走了。
  上次置办东西的时候马大娘也给徐虎买了过冬的衣裳,但是楚清黛做针线活儿并不快,自己的还没做完,好在楚大娘给徐虎买了一身成衣,徐虎平时可以穿着,但是出去拉车的时候他还是照旧转着那件旧棉袄,脚上倒是换了一双旧棉鞋,现在已经到了初冬,天儿越发的冷了,穿着那双草鞋太冷,就算是黄包车夫脚下一直不停但是也冷。
  今年冬天刚开头就预示了这会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不过初冬穿着一件棉袄都有些不当风了。徐虎猛地拉车出来被冷风一灌,还真有些透心儿凉的感觉。不过他也习惯了等,到手脚活动开了,也就暖和了。
  现在天儿冷了,徐虎也不在向以前一样把车子往一边儿一放自己找个地方一坐等着客人上门,他倒是拉着车慢慢的走,不过今儿天冷也没什么客人,直到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去了包月的客人那里。
  晚上出门的能是什么正经客人,不过徐虎也不是那种话多的把人送到了就想走,不料却被人叫住了“徐师傅,眼看就要到月底了,下个月我还打算包你的车,把定钱给了你吧。”徐虎这个包月的客人是个爱交际的,几乎每天晚上都出门,每天徐虎五六点钟接上人送到她要去的地方,等到晚上九十点钟再把人送回去。如果她哪天不出门会提前告诉徐虎。一个月一块钱的包月钱。
  不过徐虎估计着她也没什么名气,要不然也不会自己雇他的黄包车了,那些名气大的交际花可都是汽车车接车送。不过这却不干他的事儿,听说他要继续包月,殷勤的接过她递过来的钱,脸上挂着笑说:“谢谢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