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第一公主 第28节
  随着陆柳这话话音刚落,一声响亮极了的巴掌声也随之落进了所有看热闹的人眼中。
  善堂的护卫:“……”
  围观的群众:“……”
  金瑶坐在位置上,看着眼前这一幕时,已经彻底惊呆了。
  一个成年男子用力的一巴掌打下去会是什么样子?而陆柳还是身负武功的男子,这一巴掌下去,能直接让对方半边脸都肿起来,看起来像是集市里蒸笼中热腾腾的发酵起来的大馒头。
  陆柳办完事儿,就规规矩矩地回到赵禾身后站着,又变成了沉默寡言的样子,似乎刚才出手两巴掌直接把人扇晕的人不是他那般。
  赵禾在看见被善堂护卫拉下去的男子昏过去时,很信任没有转头问陆柳人到底怎么样。她说的只需要对方受到一点教训,陆柳肯定不会做出格。
  赵禾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这里。不论未来是会有谁接替现在她坐在这里的位置,不论以后书写登记的是不是看起来好欺负的小娘子,反正只要有人想闹事,要承担的后果可要想明白。
  解决了小麻烦后,人群中倒是有几个同刚才男子一样想浑水摸鱼的流民偷偷溜走。金瑶在冷静下来后,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至于有了前车之鉴,后面还抱着侥幸想要蹭吃蹭喝的懒汉们,在被金瑶揪出来后,再没一个人敢在善堂门口造次,灰溜溜地离开。
  等差不多到了晌午时,门口的流民差不多都被安排妥善进了善堂,赵禾和金瑶也准备收拾去用膳。就在这时候,在善堂门口停下来一辆马车。
  赵禾没怎么留意,但很快那辆马车的车帘被掀了起来,坐在里面的人朝着外面叫一声“瑶娘”。
  金瑶听见这声音后,抬头在看清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后,伸手放在胸前,行了万福礼,“原来是三娘。”
  那被叫做三娘的人在车窗出探出半个身子,看着金瑶,眼中有些不可思议,“我刚才路过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你,你今日怎么在这里?刚才你在做什么?”
  金瑶回道:“帮忙做些登记的小事。”她这时候想到赵禾的身份,脑中想起父母在家时的叮嘱,于是道:“这位是谢小姐,我便是同她一道在这善堂做些事情。”
  赵禾站在原地,带着帷帽微微颔首。
  马车中的女子听到这话后,似乎对赵禾有些感兴趣,她转头看着被帷帽遮挡了脸庞的赵禾,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鸩羽色的褙子上,眼中闪过一丝惊叹,“你就是这段时间在我们江陵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善堂的东家?”
  “沸沸扬扬?”这倒是赵禾不知道的。
  “对啊,你创办这善堂,在城里闹得可大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她问。
  赵禾的确不知,她摇摇头,这几日她都不在城中。
  “现在整个江陵城的人都在猜究竟是谁这么大手笔,收留流民,没想到竟然是你这样的小娘子。不过我听你这声音,应该跟我们也差不多大?”马车中的女子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之前怎么没在江陵见过你?”
  金瑶担心对方这颇为颐指气使的问话会惹得赵禾不高兴,上前一步低声劝告道:“三娘。”
  只可惜她的这声提醒并没有影响到马车中的女子,后者反而有些不耐烦,噘嘴道:“叫我做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她也可以不回答嘛。”
  赵禾自然点点头接过她的话,“我确有此意。”她本来也没打算要回答。
  大约马车中的三娘未曾想到会得到赵禾这样的回答,眼睛微微瞪大,像是觉得不可置信那样。她身边的小姐妹哪个不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谁会像是赵禾这般干脆拒绝人?一时间,三娘倒是被呛住了。
  赵禾转身看着身畔的金瑶,看起来马车里的小姐跟金瑶相熟,如果这样,她也不便再留金瑶跟自己一同用膳,遂问道:“金小姐可是要同这位小姐一道离开?这样的话,我让人给你安排一辆马车,等会儿好送你回家。”
  金瑶她其实跟眼前这位三娘算不上亲厚,可是前些天她确实接到了对方的邀请,今日江陵城中几位大户人家的小姐会在杏花酒楼里一块儿准备诗词会,她并不想去于是推脱拒绝。现在又遇见三娘,眼下无事,不知要如何开口回绝。
  “别啊。”金瑶还没开口,倒是一旁的三娘做了主张:“既然是瑶娘的朋友,来了我们江陵城,那今日谢小姐不如跟我们一同去杏花酒楼坐坐?”
  赵禾想到今后有一段时间在江陵城中,反正无事,去便去了。
  金瑶和赵禾共乘一辆马车,当上了马车后,赵禾回想到刚才金瑶将几个人想浑水摸鱼的人找出来的样子,好奇道:“刚才你在门口登记的时候,怎么那么快就看出来有人是第二次过来的?”
  “上面登记的册子上不是有往日的登记吗?”金瑶说。
  赵禾瞪大眼睛,她当然知道,可是往日的登记也有上百条,密密麻麻的,谁有那个本事一眼就看到自己要的消息?
  “你就这么一眼看出来了吗?”
  这是什么眼力?赵禾有点不敢相信。
  金瑶感觉到赵禾的惊讶,她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解释说:“平日里在家时我喜欢看闲书,但我娘觉得那些书不值一看,我每次只好偷偷看。可能就那时候开始,看文字记载很快,所以登记的时候,扫了一眼,便看出端倪。”
  “真厉害啊。”赵禾听完后,不由感慨,一目十行,这种阅读技巧,一般人还真是做不到。
  赵禾这样直白不加掩饰的表扬,让金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从前无意间听旁人说自己木讷,如果不是有在江陵做知府的阿爹,恐怕没什么人愿意跟她一起玩。而赵禾,恐怕是唯一一个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愿意跟她说话的人。面对今日这样赵禾的表扬,金瑶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也叫厉害吗?可也没什么用吧。”金瑶低着头道。
  旁人都觉得她只是看闲书,觉得她沉闷无趣。
  “怎么会?”赵禾摇头表示不赞同,“就算是学堂的先生,也不一定能有你这样厉害。速读是一种技巧,能快速提炼出来你想要观察了解的信息。打个比方,如果你在大理寺中任职,遇见棘手的需要阅读大量卷宗和资料的案件,旁人可能要花费三五日,而你有这本事,那些卷轴估摸着一日就能看完,这难道还不算是大本事?”
  金瑶有些红了脸,“可我也不会去大理寺呀。”
  赵禾笑了笑,这怎么不行?能者居之,知人善用,方为帝王之道。
  路行一半,金瑶在马车上有些坐立不安。她早先还没有被金母带来见赵禾时,就已经回绝了姚三娘的邀请,就是不想去那什么诗词会。现在坐在马车上,眼看着就要到了杏花酒楼,金瑶捏了捏自己的裙带,最终小声道:“杏花酒楼的诗词会,可能并不是谢小姐你以为的那样。”
  “哦?”赵禾挑眉,“那是什么样?”
  金瑶:“赵小姐知道为何诗词会不是在那些小姐们的自家府邸,而是在酒楼吗?”
  “杏花酒楼是江陵城最大的酒肆,所以才在这里吗?”赵禾当初寻善堂的院子时,有路过这家酒楼。足足有三十多米高,修建成阁楼模样,八面三层四重檐,也算是江陵城中地标性建筑,整日生意红火,客人络绎不绝。如果在这里举行诗词会的话,应该也算是不错的地方。
  “这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姚三娘举办的诗词会,是包下了整个二层楼。名义上各家小姐们友好切磋,增长学识,吟诗作画,但这些都在一楼不少看热闹的公子少爷的关注下进行。所以,实际上的意义……”金瑶说到这里时,抬头看了眼赵禾,她相信自己即便是不说后面的话,赵禾也已经明白过来。
  诗词会作诗对对子是次要的,能让自己的才名被颂扬,能让自己被江陵城中的世家公子哥关注,这才是最重要的。
  赵禾此刻明白过来,就金瑶这样绵软又腼腆的性格,估计是不会太喜欢这种场面。
  “去的人很多吗?”赵禾问。
  金瑶点头,“江陵城中大半的适婚年龄的女子很多都会去,只不过前些日子很长时间因为战乱,已很久不曾举行。如今武安军驻守在江陵城,也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所以,在杏花酒楼诗词会又才继续被提起来。”
  赵禾本就对什么诗词会不太感兴趣,答应姚三娘过来,也不过是随口而已,横竖她没什么事。在听完金瑶的介绍后,就更加没兴趣。
  “等会儿在杏花酒楼的人,我先给谢小姐介绍介绍吧。”既然现在是要去诗词会,金瑶想将自己了解到的都告诉赵禾,“在杏花酒楼包下整个二楼的,便是刚才跟我们讲话的姚三娘姚莹莹。”
  就在她们前面的马车里,对方在家中行三,所以大家叫她三娘。姚家虽不是官宦人家,但姚三娘的大姐,却是嫁入了皇室,如今在上京皇城中,位列四妃之一。
  赵禾眼中闪过一抹恍然,原来如此。她本来还有些好奇,在这金陵城中,难道还有人的身份能压过金瑶?如此看来不仅仅是因为金瑶自己性格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这姚三娘有靠山。
  只不过赵禾感到微微迷惑,如今在上京那位身边,也算是靠山吗?
  “姚家家底丰厚,只有三娘牵头的诗词会,才会在杏花酒楼。不过也是因为她举办的诗词会没什么门槛,所以每次在杏花酒楼中来的小姐们是最多的。”金瑶徐徐说着,“江陵城中有官身人家的小姐,大多会因为三娘的大姐,来诗词会。而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们,也会因为姚家这颗大树,前往结交三娘。”
  说到这里时,金瑶想到先前姚三娘对赵禾说话的模样,又道:“所以三娘有时候说话莽撞不知轻重,谢小姐不必还跟她一般见识。”
  赵禾伸手拖着腮,她当然不会跟姚三娘计较,反正到最后吃亏的人总不会是她自己。
  “对了。”金瑶说:“诗词大会的重头戏便是这一轮的夺冠者,有资格要求在场参加的小姐们做一件事,如果赵小姐不想参加,等会儿到了杏花酒楼时,我下车去找三娘。”
  这也是她不愿意来参加诗词大会的原因,既然是规矩,即便是自己遇见不太愿意的事,却也只能咬牙答应。
  赵禾却有些来了兴趣,“真的吗?”
  金瑶点头。
  “那一般夺冠的人都提什么要求?”赵禾眼中有些跃跃欲试,这听起来可比她们京兆的那些什么赏花大会有趣多了。
  金瑶:“上一次拨得头筹的人是三娘,她看上了纪小姐头上的蝴蝶金簪,便问她讨了去。还有一次,也是三娘夺魁,带走了吴小姐家中新得的一盆墨菊……”
  “看来姚小姐是江陵城中的才女?”赵禾感到有点意外,就冲着刚才姚三娘跟自己讲话的样子,她还真没看出来后者是带着书卷气的小姐。
  金瑶摇摇头,“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样说。”她顿了顿,解释道:“诗词大会都是可以带自己的婢女上二楼的,三娘身边就带着一位极为厉害的女先生。”
  赵禾:“……”
  这作弊是不是太光明正大了一点?
  既然来参加诗词会的有这么多有学问的小姐们,赵禾又来了点兴趣,她看着金瑶问:“这些小姐们都会读书认字吧?”
  金瑶点头,“这是自然。”
  “那我们就去!”赵禾眼中浮现出一抹笑,她今日还在考虑着这善堂前期登记的事究竟能交给谁来做,流民中能读书写字的人很少,短期除了她和寒水居的护卫们,暂时没人能胜任这差事。如今听见金瑶说诗词会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她怎么能不前去看看热闹?
  杏花酒楼距离善堂不算太远,金瑶刚把诗词会的规矩和常来参加的小姐妹们跟赵禾介绍完,马车就停了下来。
  九娘下车,扶着赵禾。
  随着赵禾的步子,她那条绣着游鱼戏荷的下裙刺绣看起来灵动极了。这是九娘亲手用散整针绣制的冬裙,却绣的是夏景。先不说这幅绣品景色的与众不同,就说着绣法用金线贯穿了套针、铺针、长短针等等复杂混合的针法,每条游鱼才显得如此活灵活现,每随着赵禾的动作,那些游鱼就像是在裙摆的荷塘中穿梭一样,显得俏皮又好看,正适合像是赵禾这样十四五岁天真烂漫的的少女们。
  姚三娘此刻也站在马车跟前,她回头看着赵禾。在第一眼看见赵禾时,姚三娘便就对她那件颜色淡雅又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鸩羽色绉纱镶花边窄袖褙子喜欢得紧,现又看见赵禾的下裙,更是喜欢。从小到大,凭着姚家的财力,她想要什么东西,不都能送到她面前?即便姚家不是官家又怎么样?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们,可不一定有她姚家有钱,看起来好似光鲜亮丽,可府上早就入不敷出,那些小姐们的月银都还没她的多。
  “你这衣裳在城中哪家铺子做的?我怎么从前没见过?”姚三娘站在自己的那辆马车跟前,看着赵禾问。
  赵禾低笑一声,她喜欢听见九娘的手艺被人夸赞,“不是城中裁缝做的,这是我家九娘的手艺。”
  姚三娘:“九娘?你家的绣娘吗?这名字不好,让她改个名字吧。”这听起来好似自己跟赵禾身边的一个下人有什么关系一般,着实让姚三娘感到不喜。
  赵禾:“……”这天底下敢让九娘改名字,她还真没见过。也不知道若是以后姚三娘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跟谁讲话后,会不会后悔今日的莽撞。“九娘不会改名,再说了,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这是九娘自个儿的事,我不能插手。”
  说完后,赵禾指了指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姚三娘见状,这才注意到一直在赵禾身边安静的妇人。不知为何,明明后者就只是一普通的绣娘,但此刻姚三娘在跟九娘对视一眼后,竟有些不敢当着对方的面直接让人改名。
  姚三娘错开跟九娘相交的目光,虽说此刻没能让九娘改名,但对于九娘的手艺,还是让她眼中有些炙热,她看着赵禾直接道:“改名的事再说吧,不过你能把她借我一段时间吗?我还挺喜欢这花色,工钱好说,你开价吧。”她向来都是这江陵城中穿衣打扮的风向标,今日骤然一见赵禾,才觉得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些都不算什么,哪里有赵禾身上衣裙的一半精致。
  金瑶站在赵禾身边,听着这话已经皱眉。姚三娘在这江陵城中跋扈惯了,她想要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也许是因为马车上赵禾对她那番真心夸赞,她对赵禾忍不住亲近了许多,所以她才姚三娘对赵禾这样颐指气使讲话感到不满。
  “三娘,这是跟在谢小姐身边的人,你怎能……”金瑶忍不住开口道,但她还没说完,就已经先被姚三娘不耐烦打断了。
  “我又不是说白借,我说了要给钱,怎么就不能?”姚三娘没好气地看着金瑶说,还瞪了后者一眼,似乎在恼她多管闲事。
  在口舌之争上,金瑶向来没什么优势,被姚三娘怼后在,那张苹果小脸一下就变得绯红,着急开口道:“给钱也不好。”
  姚三娘不耐金瑶的阻拦,刚想再说什么,便听见赵禾已经开口。
  “不借。”赵禾干脆回绝,“九娘只能在我身边。”
  “五十两银子。”姚三娘说,一般大户人家的大丫头,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二两银子,她借用赵禾的绣娘一天时间就能给五十两,已经算是天价。
  姚家别的没有,但是银子却很多,她就不信自己开出来的价码会让赵禾拒绝。
  赵禾转头看着九娘,歪了歪头,“九娘,上一次锦绣坊给我开的价是多少来着?”
  锦绣坊是大梁境内最有名的刺绣坊,听说在里面的老师傅都是曾经宫里的人,绣技堪称一绝。能进锦绣坊的绣娘,那都是个个身怀绝技,是天下绣娘毕生奋斗的目标。
  “五千两。”九娘在赵禾身边垂着眼,冷静追加道:“黄金。”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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