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谁没有过暗恋呢?暗恋的感觉,就好比时刻都在失恋,希冀着一丁点儿的可能性,又无数次在心里绝望。到头来,还不是白白蹉跎了岁月?
  那天之后,杜依依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谢简,说什么下次让他来家里吃饭,这孩子毕竟也是我一手带大的,还问女儿说你们小时候也一起玩过后来有没有联系之类的话。
  秦苒淡淡道:“没有联系。我们那时本来交情就不深。”
  杜依依“哦”了声,说:“我还以为你们有联系呢。”
  她边摘菜边问:“为什么这么想?”
  “我昨天去看你杜阿姨的时候,碰见他了,他问了我你的近况。”杜依依说。
  手上那片青菜叶被她瞬间掰断。秦苒放低了语气,“……可能是出于礼貌吧。对了,杜阿姨最近好些了么?”
  杜依依:“恢复得挺不错的,我过两天还得去陪陪她。”
  “嗯。”
  “你要不要一起去?她跟我说,想见见你。”
  秦苒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耳根子处的红晕:“我还是不了,最近有点忙。”
  杜依依说:“这样吧,等你有空了,可以和谢家小子见一面,吃个饭,也不伤大雅,毕竟是小时候的玩伴。”
  “妈,这样不好吧,好像相亲。”
  杜依依看了她一眼,面带笑意:“你这丫头,只是吃个饭,反应这么大干嘛?”
  秦苒沉默下来,把菜叶子揉得一塌糊涂。
  接下来的几天,秦苒居然接到了杂志社打来的电话,说是她的面试通过了。她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同时想着,这说不定是好运开始。于是心里的阴云消散了一大部分,整个人也喜庆起来。杜依依仍旧时不时在她耳旁提关于谢简的一些事情,直到除夕夜那晚,他突然出现在她家里。
  这样的重逢是猝不及防的。四五年没见,他成熟了些,轮廓依旧清俊,说话的时候声音低醇好听,瞳孔黑亮,有股天生的吸引力。
  鞭炮声响完之后,杜依依拉着老伴儿去楼下的棋牌室战通宵,临走时说:“你们俩也好多年没聚了,好生谈一谈。对了,谢简你过来的时候不是说还没吃晚饭么,刚包的饺子,苒苒你赶紧给客人煮几个。”
  屋里只剩下她和谢简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秦苒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去煮饺子。”
  “麻烦了。”
  “……沾碟只要醋么?”
  “可以。”
  秦苒点点头,转身往厨房里走去。
  谢简大概是真的没吃晚饭,一大盆饺子,不到几分钟就吃完了。她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男人吃饭,很安静,不会太过狼吞虎咽,速度却很快。
  幸好家里的灯不算太过明亮,很好地遮掩住她脸上的红晕。
  “除夕夜……不在家陪父母,怎么来这里了?”秦苒愣了下,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无礼,赶紧改口,“抱歉,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陪叔叔阿姨么?”
  谢简放下筷子,“白天和他们聚了聚,想着好久没来这里,就开车过来了。”
  “哦。”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语气平淡地问:“现在在工作了么?”
  “嗯,年后就开始工作,在一家杂志社。听我妈说,你继承叔叔的公司了,应该很忙吧?”
  “是挺忙的,刚接手,有很多东西都要学。”
  秦苒呵呵两声:“你从小就那么厉害。”
  “可这样的生活有点按部就班,不是么?”他突然问。
  “啊?”她愣了下,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谢简笑了笑,问:“有男朋友了么?”
  她的心脏跳得比之前还要猛烈,竭力冷静下来后,答:“还没有。我不急,才大学毕业。你呢?”
  秦苒差点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她为什么要问“你呢”?真是脑子进水了。
  谢简:“我现在也是单身。”
  她尴尬地笑了下,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虽然之前从母亲那里听说过,可听他亲口承认,心里一阵狂喜。狂喜过后,她甩了甩头,心想别不自量力,这人从小就排斥你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你。
  这时,谢简说:“留个电话吧,以后方便联系。”
  “哦,好的。”她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出来,新出的智能机,屏幕被她摔得四分五裂,“我的是13xxxxxxxxx。”
  谢简把她的号码输进去之后,拨了一次:“我打给你。”
  机身震动起来时,秦苒有些头昏脑涨,心里翻腾着无数情绪。距离不算远,她嗅到他身上的柑橘味道,跟年少时一模一样。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眼看着时间流逝得越来越快,她祈祷着能把一秒拆成两秒来。期间秦苒想着给他泡一壶茶,奈何父亲之前从杭州带回来的龙井放在高处,她伸长了手都难得碰到。正想搬张凳子来,那人却先她一步,借着身高的优势,拿到了茶。衣料有轻微的摩擦,他的气息离得很近,细微的呼吸声像无数只抓人的手,撩拨着她的心弦。
  谢简离开时,她送他到楼下。天气很冷,她穿着那件大红色羽绒服,鼻头和双颊冻得通红,冷风吹来,双眼还有点湿湿的。
  她朝他挥手:“再见。”
  谢简启动车子:“再见。”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秦苒抱着卧室里的枕头狂喜,傻笑了好一阵。半个小时后,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翻过身,点开短信,笑得眉眼弯弯,情绪饱胀得像快要爆炸的西瓜。
  “新年快乐。我到家了,谢谢你的饺子,很好吃。”
  她迅速回:同乐。安全到家就好。
  暗恋得到回应的那份惊喜,比中了彩票还要令人愉悦。后来,他们自然而然地吃饭、约会、牵手、接吻。
  杜依依知道后,问:“你俩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秦苒那时候的智商急剧下跌:“不会吧。”
  杜依依说:“妈是不反对的,而且替你高兴。不过,那孩子对你是不是真心的?”
  她回想了一下,他很尊重她的感受,会送花、安排烛光晚餐、送小礼物,接吻的时候很投入,偶尔失控但不会过分,即便很少有甜言蜜语,但她深知他惜字如金的性子,从各方面衡量来看,始终是个体贴的男友。
  那天试完婚纱,谢简带她去了自己在半山的闲置别墅。气氛很好,有些事情很自然地发生了,但他忍着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事后他一言不发地吻着她的锁骨,动作缱绻温柔。秦苒差点问出口,问他为什么选择和她结婚。毕竟两人从来没有说过爱。
  但她隐隐觉得一旦问出来,现在的平衡就会被打破。他或许是需要一位像她这样的妻子,又或者她在某一方面和他很契合,比如性。
  掉进爱情蜜罐里的女人一向没有主导权,卑微却心甘情愿。那个时候的秦苒,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
  从时泰出来,秦苒伸了个懒腰。
  这桩事好歹是解决了。意料之中的,回去之后,主编的态度变得更好,就连周围同事都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之前因为外传她和谢简的夫妻关系并没有表面那般和谐,所以很大部分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带了些同情和幸灾乐祸。可这次,她一出马便把事情搞定,又让那帮人看不明白了。有人私底下说,她毕竟是正妻,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还有人说,她或许是捏着谢简不为人知的把柄。总之,所有人把八卦和臆想的能力发挥得很到位。
  几天后,杂志社的一帮人在附近的酒店包了一处位置,打算开个庆功宴。在这个紧要关头,一旦走出这一步,对杂志社的确是个很重要的转折点。这么一来,秦苒自然成了最大的功臣。
  有人旁敲侧击地问:“谢总会不会来?”
  她敷衍道:“他比皇帝还忙,大概是不会来的。”
  那天下班后,秦苒和一群同事来到酒店。在包厢外,她就听到领导在和人谈笑风生。包厢的门被推开之后,领导眼尖地在一群人中发现了她,赶紧说:“小秦啊,赶紧来这里。”
  领导旁边,谢简一身正装,双眼带笑地看着她。她触及到他灼灼的眼神,有点心绪不宁,却只能硬着头皮坐过去。
  她一坐下,谢简便将手搭在她的椅背边缘上,低声说:“都不通知我一声。”
  她忍不住反驳:“谢总日理万机,肯来光临我们一个小小杂志社的庆功宴,我实在是没想到。”
  谢简没说话,拉过她的手。在众人面前,她自然不会折损他的面子,只得乖乖任他拉着。
  领导笑得脸上的褶子丛生,说谢总夫妻俩的感情真是如胶似漆。下面一群人附和。
  谢简笑了笑,说:“苒苒就是闲不住,本来我是不允许她出来工作的,怕她出来受委屈。现在看来,贵杂志社不论是领导还是同事都是很友善的人。感谢大家对我妻子的照顾,在这里,我敬大家一杯,聊表谢意。”
  秦苒笑得脸部僵硬,如坐针毡。
  即便他这一番话出来后,会让她以后在工作岗位好受很多,但她总觉得怎么听怎么虚伪。虚伪到她忍不住想撕烂他那张嘴。
  这男人,肚子里一包黑水,不仅黑到心肝脾肺,连骨髓都是黑。谁都算计,终有一天,连自己都要算计进去。
  等到庆功宴终于结束,众人都开始散了,秦苒才得以松一口气。
  回到家中,进门之前,两人互道了“晚安”。几秒之后,她叫住他。
  谢简转过身来,“怎么了?”
  她平静地看向他:“你那天问我的问题,我有了答复。”
  他的表情一滞。
  “我最近思考了很久。你也知道,我是个很懦弱的人,凡是吃过一次亏,就很长记性,不会再去碰第二次。我很怕再次受到伤害,不仅对你,而且对我自己也没有信心。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是畸形的,现在继续下去也是重蹈覆辙,到头来没有任何差别。所以,我拒绝你的提议。”
  她自嘲地笑了声:“可能是我根本不够爱你。又或者,你只是我的一个执念。”
  “没关系。我说过,不管你拒绝还是答应,我的想法都不会改变。”很久之后,谢简从沉默中缓过来,说,“我爱你,余生也只会爱你一个人。”
  “你的爱真廉价,还很迟钝。”她忍不住轻声说。
  他忍住心中的剧痛,同她再次道了“晚安”,关上门回房。他的呼吸不太顺畅,进屋时背影慌乱不堪又狼狈至极。
  秦苒叹了口气,也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她接到方骏的电话,说是希望她能照顾晴晴几天,那丫头和他闹了矛盾,始终不肯吃饭,哭着嚷着要秦阿姨。
  秦苒答应下来,问了方骏时间,去外面买了小点心和礼物,又亲自做了块蛋糕,准备招待这个小客人。
  ☆、第46章 小番外
  “在遥远的一个国度里,住着一个国王和王后,他们渴望有一个孩子。于是很诚意的向上苍祈祷。
  ‘上帝啊!我们都是好国王好王后,请您赐给我们一个孩子吧!’
  不久以后,王后果然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这个女孩的皮肤白得像雪一般,双颊红得有如苹果,头发乌黑柔顺,因此,国王和王后就把她取名为‘白雪公主’。白雪公主……”
  “停!”穿着黑色小西装的男孩儿一脸不耐烦地说,“她的脸白得像雪?你确定这位公主不是营养不良?”
  双颊红扑扑的女孩儿从凳子上费力地下来,把那本童话书给他看:“我也觉得她不白,可是我妈妈说她是世上最白的公主,所以叫白雪公主。”
  男孩儿斜睨着眼前皱巴巴的童话书,表情嫌恶:“只有愚蠢到长不大的人才会看这种无聊的骗人的童话书。”
  “什么意思?”女孩儿问。
  “你怎么会认得这上面的字?”对于一个才读幼儿园的小孩儿来说,他感到不太实际。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他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