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没过一会儿,在空地上帮着众人清点行李的王文浩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先是大声呵斥着那些脚夫,随后又黑着脸跑过来,喝了半瓶水后,捂着脸静坐了许久。
  就在面包车到来时,他突然起身,冲上去问向导,自己可不可以包下一辆面包车去蓝毗尼。
  “蓝毗尼?”向导惊讶,“那并不在我们的行程内。”
  “我知道,我知道,”王文浩声音沙哑,急得冒汗,“但我一定要去那里,你知道——”王文浩回头,指向温寒这里,“我的女伴是虔诚的佛教徒,这是我给她的惊喜。”
  温寒愣了愣。
  她的确来之前曾提过要去蓝毗尼,但到了尼泊尔,好像所有计划就乱掉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曾说过要去那里——摩诃摩耶夫人临产之地,也就是佛祖的出生地蓝毗尼。
  向导给了王文浩一个热情拥抱:“作为尼泊尔人,我很高兴先生和你的朋友能如此喜欢蓝毗尼,可今天的面包车只有两辆,我们却有十五个人,实在无法分出一辆面包车满足你的要求。”
  王文浩不停游说,说自己这一行若不去蓝毗尼,会遗憾终身,等等各种虔诚夸张的话语,最后终于打动向导。虽然没有让给他们一辆面包车,却答应让面包车回来一辆,送他们完成这段虔诚的旅程。
  这是意外的行程。
  除了王文浩,连他们三个都不知道。
  甚至,温寒总觉得,这个行程是刚才定下的,这只是她的直觉。
  阿加西和朗姆虽奇怪,但都猜测王文浩是为了挽回温寒遗落在那个华裔男人身上的心,也就没有什么异议。
  于是,他们四个最后与队伍脱离,等到下午,一辆面包车回来带上他们四个,趁着夜色去了蓝毗尼。
  “你看,王文浩还是对你很好的,虽然他打不过那个男人,”阿加西轻声说,“哦天,我明白,那个男人能让任何一个女人丢了心,可别再失魂落魄了亲爱的,想想我们要去的地方。多让人激动,蓝毗尼,佛祖诞生的地方。”
  温寒坐在窗口,看路边大片稻田,脑子里很空。
  初来尼泊尔的期待激动,遇到程牧云后的暧昧刺激,还有后来的疏远吃醋,受伤分离。这几天过得速度超过二十几年。
  黄昏时,他们到了目的地。
  王文浩似乎早就查清楚要住在哪里,直奔着一间不起眼的旅馆。
  这里可比不上加满德都,很简陋。
  大堂里有空调在滋滋冒着冷气,靠着墙有一排老旧电脑,几个游客正背对着他们在上网。
  王文浩和阿加西去吧台登记,朗姆去洗手间。
  她则站在院子里,看管大家的行李,头上的法式遮阳帽很不配这个地方,也有些脏了,却能遮住她不太好看的脸色。
  借着夕阳日光,她看见墙壁上写着:中国人在蓝毗尼的家。
  这句话真好,中国人的家。
  她怔怔看着,想到的又是他。
  “你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是想要找我吗?”
  说话的人声音很轻,语调如同调情,直击向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暮地回头,看向院子口倚着门站立的男人。
  他在笑,手搭在门框上,轻用两指敲击着门:“怎么?被我猜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昂~昂~
  ☆、第十一章 蓝毗尼之夜(2)
  温寒不自觉往前迈出半步。
  他拉高登山服的帽子,戴上,半遮住自己的脸走向她:“别急,晚上我会来找你。” 随后,错身而过。
  尼泊尔的香火气,顺着门缝透过来。
  孟良川随即跳入门槛,险些撞上一个要走出去女游客,耸肩,抱歉笑笑,他丢给程牧云一袋饼:“趁热吃。”
  短短时间,
  她,程牧云,孟良川和那个陌生女游客,四个人在门口经过,像是最寻常的背包客,互相毫无联系。
  他们两个直接上了通往二楼的扶梯。
  身影消失前,王文浩眼角瞥见了孟良川的背影。孟良川也在看他,很快比了比中指,跃上二楼。王文浩装着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写下护照信息,抵在台面上的左拳紧攥。
  二楼是很简单的走廊。
  他走到尽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铜色钥匙,开锁。
  “我刚才买饼时,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点是我漏掉的,”孟良川咬着饼,跟着他进了屋,拉过来折叠椅坐下。
  “哦?漏掉了什么?”他随口反问。
  孟良川拧起眉心,食指点点自己太阳穴:“还没理清楚。”
  从加满德都,故意将王文浩的漂流行程提前一日,打乱王文浩的计划,跟踪他窥探到交货日期;到盗猎者来袭那夜,趁机在交货前调走王文浩的货,留下看似黑吃黑的讯息,让王文浩亲自来蓝毗尼“买回”自己的东西;到现在——
  “为什么要来蓝毗尼?”孟良川终于抛出了第一个疑问。
  “因为,佛在这里。”
  “……”孟良川低头继续吃饼。
  “这里是全世界佛教徒的圣地,每天有大批各地游客到来,这里的戒备森严,就连蓝毗尼公园的大树下都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卫,没有人敢轻易在这里进行流血械斗。就像没人会在圣城麦加,或是耶路撒冷惹事,不管是旁观者,还是你自己的内心,都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程牧云说完,自己回味了下,“听起来无懈可击?”
  起码在这里,她的安全系数最高。
  孟良川放弃了追问。
  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让人不踏实。一定还有什么更真实的东西被隐藏了。
  三个小时后。
  温寒将自己的脏衣服都洗干净,晾晒在夜色下的露台上,她看着自己因为洗衣粉浸泡而干净得发白的指甲,还有没有褪色的手绘。借着月色,能看出来他描绘的极细致。
  这个男人如果开个手绘店,应该门槛都会被踏破吧?
  房间里的灯泡突然灭了。
  她吓一跳。
  楼下传来一声声笑和低声抱怨说“又停电了”、“尼泊尔真是全世界最爱停电的国度”。不光这里,她看到不远处的街道本就不多的几家小店铺都没了灯光,已经有人点起蜡烛。
  隔壁有电话铃响起。
  这里的装修很简陋,隔着一层木板墙能偷听到隔壁所有稍大一些的声响。另一房里,王文浩拿起听筒。
  电话那边孟良川说:“王老板,欢迎来到蓝毗尼。”
  同一时间,温寒房间的电话也响起来。
  她将手草草擦干,跑去拿起听筒。
  “打开你房间的门,沿着右手走廊一路到尽头,我在那间没有上锁的房间里等着你。”透过听筒,连他房里的风声都那么清晰。
  电话“咔哒”挂断,剩下有节奏的嘟嘟声。
  她握着听筒,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拿上自己房门的钥匙,什么都没带,反手关门走出房间。恰好,刚才在楼下上来的几个异乡人与她擦肩而过。温寒与他们擦肩而过,听到他们在用柯尔克孜语交谈,“苏诺里”和“白哇啦”这两个词出现了两次,她依稀记得,这是印度的地名,都是边关口岸。
  也许是察觉到温寒听得懂他们说话,几个男人抬眼,瞥了她一眼。
  她装着羞涩地笑了笑,给他们让了路。
  从小就这样,总是不自主地去留意陌生人和他们说的话,每次被发现,她都是这样蒙混过去。
  到走廊尽头,果真如他所说,有一间房挂了锁,另一间是虚掩的。她按下扶手,悄悄走进去。
  房间里,折叠椅上燃着一只蜡烛。
  她轻呼吸,反手关门。
  他靠在小沙发上坐着,打着赤膊,沙发一侧的小桌子上竟然放着一个小收音机,里边有她听不懂的语言在说着什么,情绪还很激动。
  “你在听什么?”她靠近他。
  借着烛光,
  她看到他高瘦结实的身体,还有横越胸背的那些足够让任何人看到感到后深感不适的伤口。
  她目光微微动荡。
  “是不是在想,你究竟有多糟糕,竟然亲手加深过这些伤口?”他拿过拿收音机,将声音调到最大,“我在听新闻,尼泊尔几个城市在大罢工,我想你们这次要回国可能会需要更多耐心了。”他竟然在认真回答她用来掩饰紧张的问题,然而眼睛在看她身上这条蓝色长裙,还有她想要走过来却又徘徊不前的小矜持所主导的小动作——轻咬的嘴唇,胸口起伏的曲线。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在观察着面前的他。
  除了那些伤口的震撼,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没有穿上衣的样子,这个男人,从肩膀到胯部的每一道线条都很硬朗,他跨坐的姿势,很明显让她看到了——
  温寒脸明显红了。
  “不如这样,从这里到印度只需要一趟车,”他终于在这场矜持与暧昧的对视中,首先打破了界限,拉起她的裙角,让她不得不再次靠近自己,直到跌坐在自己的腿上,“我把你带去苏诺里,你可以选择从那里回莫斯科。”
  “可我刚从印度回来。”
  她手碰到他滚烫的胸口,蜷起指尖。他的皮肤没有女人的细腻柔滑,让人有陌生的压迫感和真实的粗糙热度。
  属于男人的热度——
  程牧云抓住她的手,睫毛下的那双眼睛紧盯着她。
  目光潮湿而性感。
  “好了,宝贝儿,这个话题结束,让我们来做点别的。”他抬起她的手,轻舔她的手心。
  手心的□□,让她身体更软了:“这里好像不隔音。”
  她想起,在加满德都。
  两个人还没有争吵的每一刻。虽然只是一段很短暂的时间,却让她现在想起来都会身体发热。
  “我知道,你看,那里有个收音机,” 他在狭窄的空间里将她反转到身下,“他们只能听到大罢工的新闻。”
  头顶的小灯泡,噗呲亮了。
  房间角落的电视机也开始有了画面,和广播在同步说着什么,画面是夜色下的大罢工□□,还有肢体冲突,荷枪实弹的冲突——
  声音嘈杂。
  多变的尼泊尔,除了天气,时局也是莫测。
  他的嘴唇,此时此刻倒像是火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