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斯文败类掉马_分卷阅读_61
  ……
  卡尔神父租给他们的房子只有一街之隔,一路带着他们过去之后就拿出钥匙交给两个人,再告诉他们附近哪里能购得日用品。
  等人走了,陈水章才稀里糊涂地问,“打什么工?”
  宿碧答道,“卡尔神父所在的教堂办了一所教会小学,收留了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平时他们就在教会小学里念书。不过因为免费,所以招不到几个老师。我来之前跟神父通过信,他说希望我能去那里照顾孩子们,以此抵消部分房租费用。”
  说着宿碧又想起自己那个没能活下来的女儿,心里一阵酸涩。
  怀孕时有多期待她的到来,得知噩耗时就有多痛苦。
  不过宿碧很快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将行李放下后,两人一同去采买些日用品。走在路上宿碧倏的笑起来,陈水章听见动静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头问道,“笑什么?”
  “觉得不可思议。在这之前我们顶多算几面之缘,结果现在竟然一起来了鹿阳,还成了邻居。”后半句话宿碧没有说完,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太警惕,竟然这样信任一个陌生人。
  “早说了嘛,我们交个朋友。迟早的事。”陈水章刚才换了身衣服,衬衣长裤,虽然洗得有些旧了,但穿上身看着精神许多。像是又变回了从前少年意气的样子。
  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宋怀靳上回误会她跟陈水章的情景,心里不由得烦闷起来。
  怎么总还是想起他?
  “到了。附近就看见这一家杂货行。洪鑫杂货,是这没错。”
  宿碧摒除脑海里的杂念,笑了笑,“嗯,走吧。”
  ……
  “怎么这么严重?”宋远皱眉。
  阿东满脸苦色,“前些日子就病了,我劝过先生两回,后来就不敢再劝。”
  宋远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然而话虽如此,做二叔的却不能不心疼这个侄子。原先宿碧孩子早夭时就给远在美国的纪敏和宋逊寄了信件,回信还没捂热,结果现在这两人干脆离婚了。
  也不知道会如何生气。要不是宋逊去年开始就病了,不能远行也不能离人,说不定两人已经在回国路上了。
  房间床上躺着的男人脸庞瘦削,眼下青黑,满布浓浓倦色与病气。
  一个感冒也能拖成这样,简直是……
  宋远有些烦闷地叹了口气,又叫来阿东,“再给他擦一次身,再这样烧下去怎么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揣测一下男主的心理活动是,我要是真的早知今日了,作者就没得写了。呵。
  ☆、第 70 章
  “风里雨里, 江上湖上,放我小舟张我网。
  秀丽水色, 明媚山光,满眼佳景任欣赏。
  无拘无束,独来独往, 天下到处是家乡。”
  孩童稚嫩清脆的嗓音整整齐齐拖着长音,在四方院落里引出阵阵回声。一共背了三遍孩子们才停下, 屋檐上原本惊飞的燕雀又扑腾着翅膀落下来,扭头往翅膀里伸出短小可爱的鸟喙,慢腾腾梳理羽毛。
  “老师, 无拘无束是什么意思?”
  有女声带着笑意轻声细语答道, “就是自由自在, 做想做的, 再去想去的地方……还记不记得老师上次给你们讲的孙悟空?”
  又有小萝卜头“咦”了一声,“可是它不是怕紧箍咒吗,唐三藏让它做什么它就得做什么。”
  女老师一下被难住, 想了想又笑起来,“所以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呀, 有了规矩大家才能平平安安长大, 不然都想做什么做什么, 那就全乱套了。”
  一群孩子都似懂非懂,宿碧拍了拍手,“现在我们不背了,来唱一遍好不好?我唱一句, 你们跟着唱一句。”
  孩子们又接连喊起来,兴高采烈说好。
  陈水章愣愣站在门口,看着院子中央穿一身蓝色长裙与白色大衣的女人,耳边是温柔唱着童谣的歌声。
  他心口猝不及防飞快地跳了起来。眼里只有宿碧笑意盈盈的侧脸,还有黑发挽起后露出的一截细腻雪白的后颈。
  他想起一幅油画。
  “怎么不进去?”身后有人问。
  陈水章猛地回过神来,抬手碰了碰泛红的耳朵想挡一挡,免得让来人看见,“我……他们在唱歌,我怕进去打扰他们。”
  “怕什么,进去跟他们一起唱。”说话的人是同样在教会小学当老师的女学生,笑着说完,她自己沿着长长的围墙走进去,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当他傻?这些小屁孩每天见了他都想尽办法为难他,照顾他们比画画累十倍不止。
  两人对话走动的动静不算小,很快就惊动了那边的宿碧和一群孩子。她回过头来见是陈水章,于是笑着站起来,“正好老师唱累了,既然陈老师来了,就让他教你们。”
  陈水章一听顿时苦了脸,一群孩子立刻幸灾乐祸跑过来,推推搡搡地把人给弄到院子中央。
  “刚才我们在唱在唱《打鱼歌》。”宿碧笑着提醒道。
  “陈老师站在门口好久啦,肯定是在偷看。”
  陈水章气急败坏反驳,“胡说八道!”
  “才不是胡说八道,我看见了。”
  宿碧就站在旁边,陈水章有些窘迫地匆匆瞥她一眼,见她只淡淡笑着却垂首不说话,赶紧拔高嗓音,“快坐好,还要不要唱歌?”
  等给一群孩子上完课已经不早,陈水章满头大汗,宿碧看见,侧身倒了杯水给他。
  陈水章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觉得好了些。正擦着头上的汗,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头问道,“你……过年要回洪城吗?”
  转眼间他们来鹿阳已有半年,这会临近年关,他问这个也是人之常情,洪城毕竟是宿碧的故乡。
  “不回。”宿碧摇摇头。
  “怎么不回?”
  “没什么家人,回去也是冷冷清清的,不如在这里跟神父和孩子们一起。”
  陈水章笑起来,“我原本觉得自己应该难过的,但是这会发现竟然跟你想的一样。”
  姐姐死了,洪城再没有他牵挂的人。更何况这里有她,还有孩子们。
  “你刚才不是还嫌弃他们折腾?”宿碧忍不住笑,“孩子们说的对,陈老师是刀子嘴豆腐心。”
  陈水章脸又一垮,“这帮家伙个个古灵精怪。”
  两人并肩朝着门外走去。
  “那……”陈水章犹豫片刻后问道,“你爷爷祭日时你回去吗?”
  宿碧沉默片刻,唇角弯了弯,“当然要回。”就是来年一月里的事情,无论如何,爷爷的祭日她是要回去的。洪城那么大,总不会遇见他。
  她觉得自己心境平静许多,再想起过去,想起那个没能活下来的孩子更多也只是惋惜。只是宋怀靳,她还是想着能不见则不见。
  心里总还是下意识想逃避。
  气氛有些沉重起来,宿碧露出个松快的笑容问,“你吃饭了没有?”
  “还没,不是想着等你一起?”
  “等我干什么,你饿了就先吃。饿着对胃不好。”
  陈水章下意识就说,“我刚才不饿。”说完又觉得这半年来她越来越把自己当弟弟照顾,然而他们明明一样的年纪。
  “听你语气像我姐姐似的。”语气半是抱怨半是消沉。
  宿碧抬手将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笑道,“这样好像挺好。”他没了姐姐,少了个关怀,难过不习惯是必然的,加上渐渐熟悉起来,宿碧觉得他的性格始终带着孩子气,索性带了些照顾教会小学孩子们的习惯去跟他相处。
  陈水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终究没说什么,讪讪地闭了嘴。
  眨眼间就跨过了年关,这个年过得很热闹。几个教会大学的老师与卡尔神父,再加上教会小学的孩子们,大家其乐融融,烤着壁炉的室内一片欢声笑语。
  宿碧看着这样一幕有些出神。已经半年了,她偶尔还会觉得有些不真实。
  一切都太美好,让人心生感叹。
  她每天学习卡尔神父推荐给她的书,再努力练习英文,就等着参加燕陵大学的入学考试。然后每天学习后以及周末大多时候都待在教会小学里,教孩子们国文与音乐。
  好像是从没有过的充实。
  “阿碧老师!快来!”孩子们隔着长长的餐桌喊她。
  宿碧赶紧应声,“来了来了!”
  “来来,站好了。”陈水章架好相机,“记得别闭眼,要不然好好一张照片,就哪个小鬼头没有眼睛。”
  相机对面,大家都已经围拢站好。几个老师与神父站在孩子们身后,宿碧站在卡尔神父身旁。
  “陈老师,你好了没有呀!”有孩子催促起来。
  “催什么!”陈水章一眼瞪过去,大家都哄笑起来,等又摆弄几下他才几步跑过来,顺势站在宿碧身边,为了都能入镜,所以大家站得很近。他走近的一瞬,闻到了她身上淡雅清新的香气。
  “记得喊茄子!”他心跳得飞快,从宿碧身上别开眼看着面前一群孩子,高声提醒。
  大家都说知道了。
  所有人匆匆端正姿势,等相机灯光闪起来的那一刻,大家齐齐张开嘴。
  “茄——子!”
  咔擦一声响,画面定格在今晚。
  ……
  一切安排计划得很好,但是宿碧毫无征兆地在出发前两日病倒了。
  病情来势汹汹,不知是什么时候受了寒,她夜里直接就发起了高烧。后来几天都头痛欲裂,昏昏沉沉,严重到下床多走几步的力气都没有。
  浑浑沌沌里,宿碧做了很多梦。
  梦里有身体健康的爷爷,还有陪伴左右的许妈。艾琳和郑秀宁也在,大家一起围坐在圆桌旁谈笑。
  即便是个雨天,也没能破坏丁点气氛。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汽车声响,宿老爷子让孙女去看看是谁来了。宿碧推开门一看,只有一辆黑色汽车从宿宅面前的大路上驶过,溅起零星的雨水。她正准备退几步关上门,余光却瞥见街对面站着个高大的黑影。
  她一愣,抬头看过去。
  是个男人。穿黑色西装再加一件同样黑色的长大衣,手里撑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伞面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他轮廓清晰分明的下颌线,还有紧抿着的薄唇。
  没等她再转身细看,男人就退后两步,转身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