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走了两步,却被树枝勾了衣角,回头一看,惊奇地发现那竟是一棵相思树。楠榴之木,相思之树。书中记载了这种树名字的由来:枝叶皆向夫所在而倾,因谓之相思木,她仔细看看那树枝倾斜的南方,他会不会在这棵相思树以南呢?
  医书中说,相思子的果实都在夏季成熟,熟时成珊瑚色,眼前的相思木,每枝竟都有攒在一处的四五荚子,已经成熟裂开,肥硕饱满的相思子色如点朱,累累如珠,垂挂了满树。
  她伸手去摘,摘完一枝,又见那枝桠间躺着一只死了的鹦鹉,喙中还衔着一颗红豆。
  “别摘。”刘恪说,“这东西是有毒的。”
  “我知道。”她笑,“食了才会中毒,我只摘下来看看,不食。”
  重相见
  刘恪立在她身边说:“我上次来的时候,也看见了这棵相思树,还看见了一个佯偟族的女人……”他忽然不说下去了。
  “你看见那个女人做什么了?”她心情愉悦,打开一个香囊,将手心里的红豆一枚枚添了进去。
  刘恪不想说了,他上次来时,恰看见那个女人吊死在了这棵相思树上。他后来得知,这棵树上不知吊死了多少被始乱终弃的女人。“她想轻生,被我救下来了。我劝她说,人活着,很多时候不只为了自己,也不只为了心上的人,还为了父母,儿女……”
  “你说得对。”她粲然笑着,收紧那香囊,灵巧地打了个结,收进袖中。“你上次见到他了,他在哪里?你快带我去吧。”
  “我先带你去歇脚的地方罢,”刘恪道,“兴许我们会在这里逗留几日,上次我来的时候,命人在那边搭了一座竹屋。”
  “不,我们还是先去找他吧,我等不急要见到他了。”她明媚地笑。
  迟疑着,刘恪还是点了点头,手指了指眼前相思树的南方:“顺着这里下去,会进入一个山谷,这里的佯偟人叫它相思谷,谷里种植着相思树,佯偟人种来收相思子炼药的,我上次就是在这个谷里亲眼看见他了。”
  “那我们快走吧。”她愉悦地说,一转身,快步往那山谷中走去。
  刘恪看看她的背影,快速跟上了她的脚步。
  走了一段距离,豁然开朗,两人逐渐进入谷中,空气清芬,好像刚刚下过几场暖和的细雨,洁净得不复存在,她惊喜地欢呼,被眼前所见的景象震撼,放眼望去,淡蓝色的薄雾萦绕在整座山谷,透过雾纱,隐隐约约地可见稀稀落落的珊瑚红,那是成熟的相思子。山谷边境腾起缕缕炊烟,直直地升起,暖风一吹,与雾纱缭绕在一处。风不砭骨,细而暖,轻抚着人面,好像情郎的手。
  二人逐渐进入那树林,看见许多劳作的少女少妇,皆盘着椎髻扎着桑布,跣着雪白的双足。刘恪走到一个劳作的妇人跟前,问她:“卢姑娘在哪里?”妇人指了指。
  刘恪过来唤回她游走的神思,重新指了个方向。她提着小步一边行走一边陶醉在美景中,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心底同时又腾起担忧,是不是太美好所以才会引人乐不思蜀?
  刘恪跟在她后面行走,走着走着,她却不继续走了,刘恪见她定在那里,快步上前,并立于她身侧,问:“怎么不往前走了?”一抬眸也不禁愣住。
  她的眸子里映出了一双人影。
  那姑娘绾一高高的椎髻,头扎一块湛蓝色的桑布,腰间系着一桑丝织成的细锦,呈满了新摘的红豆,围了一条翠叶色的细褶裙,蓬蓬得快要掩不住隆起的肚子,跣着雪白的双足,面容干净,说不出的清雅脱俗,他髼头跣足,那样子看起来有几分邋遢,面容却比以往更加清峻,无论成什么样子,还是有种让人无法逼视的英俊。
  他正为那姑娘簪花鬓上,一个侧首,他看见了她和刘恪,哒一声,手里的花儿落了,却就这么与她对视,眼里虽有震惊,却没有立刻跑过来抱起她,就这么惊讶地望着她,好似前世将她遗忘了再见到她那样。不,有哪里却又不一样。
  来的路上,她忐忑不安,已经无数次幻想过与他重见的场景,双人热泪盈眶,他会惊喜地奔过来,用尽全力抱住自己,将她揉进怀里,问她和孩子过得好吗。
  恰恰相反,他竟不动,这让她莫名的惶恐。望着她孩子的父亲,此刻竟挪不动脚步,刘恪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肩膀:“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过去。”
  她挪动了下脚步,却听见那姑娘笑声若银铃,唤他:“阿郎,你快过来。”那姑娘的声音中透着一种娇溺,好像在唤自己的情郎。一声阿郎,余音犹自谷中缈缈低徊。
  她惊得的身子一颤,心突突直跳,隐隐不安起来,侧首看向刘恪,迟疑了半晌,问他:“阿郎,是什么意思?”
  问完再次去凝望他,他却还是眸光滞滞地望着她,痴了一般,依然不动。
  那姑娘看了她与刘恪一眼,护着肚子颠颠地走过来,再次催促他:“阿郎,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走吧,我阿耶在等着我们过去了。”
  刘恪望着她默然半晌,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口。
  “你说呀!”她一面盯着她孩子的父亲一面焦急地侧首催促。
  终于,刘恪无奈的嗓音在她头顶上响起,仿佛一个晴天霹雳:“佯偟的女人,管她的夫婿,叫阿郎。”
  五雷轰顶,她身子一个趔趄,不等刘恪去扶住她,箭步冲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地摇晃他,疯狂地抽打他的脸,“你负我!你竟然负我!你还是负我!我为你重活一世!你竟然还是负了我!”她一句一个耳光,“你说话呀!三色珠花呢?你说过什么你早早地一并遗忘去那九霄云外了是不是?枉我日日受着焚心的苦,你转而以心相许她人、为她人簪花、与她人双宿双栖了是不是?你……你……你倒不如死了的好!”
  刘恪欲动,终究挪不动脚步,立在原地旁观。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有什么理由介入其中?
  他不动,任她抽打,她像个疯子一样毫无形象地扇他的耳光,拼尽了全力,一个巴掌扇回来,一个巴掌又甩回去,对他拳打脚踢。
  那佯偟的姑娘跑上前来,生气地拉扯她:“你这个疯女人,扯着我的阿郎做什么?”
  “你滚!!!”她狂躁地嘶吼一声,像只发怒的母狮子,红着欲裂的双目,吓得那佯偟姑娘一退缩,旋即又迎上前来,勇敢地昂着下颚道:“疯女人,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让我滚?”
  “那你又是他什么人?”她模样凶恶,要吃人饮血,将那佯偟的姑娘给吓住了。
  “中土的女人生得虽好看,却是这样凶悍!”佯偟的姑娘又愤愤不平地说:“我是他阿妹,她是我阿郎!”
  阿妹?阿妹是什么?是佯偟人对娘子的称呼么?她再也抑制不住,水花从眼眶奔流直下,他却还是滞滞地看着她,一眨不眨,脸上全是她的指印,而无动于衷。她的心渐渐沉下,转向那佯偟的姑娘,猛点了下头,讽刺地笑:“呵呵,所以,你们成亲了拜过天地了是么?”
  那佯偟姑娘一怔,昂首挺胸道:“对!我阿耶为我们主持的婚礼,所以,你拽着我的阿郎干什么?”
  她剧烈喘息,气得几欲吐血,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陌生人一样,没由来的暴怒,难不成又忘了自己么?她恨,恨恨地继续疯狂地扇打他,扇得自己的双手都麻木地肿了起来,他的脸也高高地肿了起来。那佯偟的姑娘哭着过来拉扯她,求她别打了。她不依,那姑娘气愤,对她拳打脚踢,刘恪大步走过来抓住那佯偟的姑娘:“你跟我走!”
  “不——”佯偟姑娘挣扎,被刘恪拖行着,蹬着腿歇斯底里地冲她叫嚷:“你个疯女人!你凭什么打我阿郎?”
  她终于抽打得没了力气,跌坐在地,脑海里昏昏沉沉,眼前天昏地暗,“凭什么?”又冷笑一声,蓦然转过凌厉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那佯偟的少女,又转向眼前负心的男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凭他是我儿子的父亲!”
  沉重的水幕从眼帘落下,她清晰地看见他眸光晃了一下。
  佯偟的少女最终放弃了挣扎,长长的眼睫卷起,眼睛瞪大,“你是,晚晚?”最终被刘恪抗起来走了。
  “晚晚?”他眸色亦是震惊,终于开口说了相见的第一句话……
  她坐在地上,又嘲讽地笑: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却骗了自己那么久。四目相对,他面上全是鲜红的指印,眸色忽浅忽深,像粼粼的星光不断闪烁,他不语,仅用眼神流露着千言万语,突然伸了颤颤巍巍的手过来要触摸她婆娑的泪眼。
  猛然抓起一抔泥土,奋力向他面上撒去,她仓皇地爬起来,狼狈地奔走……
  哭干了眼泪,日光灼痛了眼睛,欲瞎。想想这一世嫁他为妻,揭开身世,却得而复失,比前一世还要惨淡,之前有过的山盟海誓和矢志不渝原来不过是一枕黄粱美梦,梦醒,曲终人散,物是人非。
  若不是念着那围困在皇城里嗷嗷待哺的孩子与十几年未曾尽孝的父母,她已经万念俱灰,没有勇气再撑下去了。如今拖着的这副身体,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俨然一具行尸走肉。要怪就怪她太将他放在心上,这一世嫁他为妻竟爱他爱得胜于自己的生命,没有了他就好像天地都坍塌了,果然,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若有来世,她真的不会再将男人当回事了。
  她抱起双臂,靠坐在一棵花树下,落红簌簌袭人衣,香气馥馥侵人鼻,风过扬起作飞絮,风止落水为浮萍。好像人心,无根无定。
  他追了过来,蹲下身来,再次伸手想要触摸她。她唯恐避之不及,“滚——”嗓子哑了,一个滚字却发不出口,起身欲负气离去。却被他一把拉扯住胳膊:“晚晚……”
  “阿郎,去找你阿妹啊。”她笑,哑了嗓音说。
  “你听我说。”他狠狠将她揉进怀里:“晚晚,你告诉我,你是我娘子罢?孩子生下了?是个儿子?他在哪儿?”
  她一怔,果然是跟前世一样失去记忆了?想想那佯偟的姑娘隆起的肚子,毒舌道:“又失忆了是吗?也不知道我是你娘子了是不是?不是失忆了吗?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乐不思蜀了,还隐隐地想起了我们母子?真是难为你了!”她果决地转身。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他还是扯着她。
  一回首,竟看见他落泪了,使得她鬼使神差地止住了脚步,望着他的眼泪,她说:“解释什么?你难道不是她阿郎么?”
  他沉默了,哑口无言,垂下浓密的眼睑。他垂睫的一瞬使得她心一沉,燃起的微弱的火星也被一盆冷水浇灭。
  “但是……”他还想说什么,跟前的人已经挣脱开去,风一般地飘走,听不见了。
  思入骨
  不知道回去的路,她只好拖着身躯漫无目的地走,路上遇见了正四处找她的刘恪。刘恪将她带回了歇脚的竹屋,不用过问仅凭她的神情便可以知道她与他的谈话无果了,于是说道:“我以前来的时候问过了,那姑娘姓卢,她口中所唤的阿耶是她爹,是生活在这个村落里的部族的族长。我跟人打听过,似乎他受伤后,被那姑娘救了,我还问过人,他是否真的是她阿郎,那些人不回答我,只是点头,目光一直躲闪,我再想追问,人都走了。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如果是真的话,兴许,他有什么苦衷,我看,他好像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你明日再去和他好好谈一谈吧。”
  “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她摇头,满腔不平与愤怒:“失忆?我不信,他失忆了还能记得晚晚?还记得和她有个没出生的孩子?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却不想着回来,狠心抛下我孤儿寡母。”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么?”刘恪说,“他的确是失忆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恐怕连自己的家都不知道了,你让他如何回去?可他为什么记得晚晚?”
  她顿了下,就算是这样,就算情有可原,可他还是成了另一个姑娘的阿郎啊。
  刘恪知道她心里真实所想,又开解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来见你儿子的爹?刚刚扇他耳光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让你再去见他和他好好谈谈你却不敢,你在躲避什么?难道之前不是一直期盼他活着?”说得她哑口无言。
  “晚晚……”他竟然也喊她晚晚,这个她曾经讨厌了那么久的名字,最终所有人竟然都这样叫她。“他是爱你的,他是你的夫婿,你儿子的爹,你这样逃避,是下定了决心从今往后都不和他在一起了么?既然这样,那你跟我回去吧。”
  ……
  那卢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跟他妹妹的年纪差不多,这样小的姑娘竟然呼他阿郎,那他平日里是不是喊她阿妹……
  竹林郁郁葱葱,一泓翠色流泻在小姑娘如水的肌肤里,她坐在小溪边的石板上,侧首凝视着眼前她的阿郎,蓬起的睫毛妩媚地垂在她温柔的眼眸,已经遮住了她的眼神……
  那美貌真是让人心动,连她这个本该恨她的人瞧了都从心底里感到自卑,不禁羡慕得抚脸感叹,自己是不是老了?而事实上她不过就长了几岁,还不到双十年华。
  有些卑鄙,她决定暂不打扰,远远地偷听二人的谈话,卢姑娘的笑容灿烂,好像可以催开山花,那双眸子灵动地望着他,她伸手自他头顶上空摘下一片竹叶,放到唇边吹出林叶飒飒、风呼涛啸的天籁,音声也婉转如天籁:“阿郎,你就像这竹叶一样。”
  因为背对着,颜倾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感觉他的目光似一直凝着那潭幽幽的碧水,良久不见转移,他语气平淡地问:“为什么是竹叶?”
  卢姑娘眉眼弯弯,双颊一红,低眉拿着竹枝蘸了水,在那石板上写字。
  隔了太远,看不清写的什么。
  她的声音悦耳:“阿郎,你转过来看看嘛!”他不动。 她以生气的口吻命令式地问他:“你转不转过来?”
  他这才缓缓侧过了脸,他盯着她,眸光涣散,“伊佳……”咽了咽嗓子,好像要说什么话。
  “你有话跟我说?先听我说。”她连忙制止,很快又笑道:“为什么是竹叶呢?因为竹叶坏了水色,所以像阿郎一样。”
  “伊佳……”
  “嘘——”她竖起食指按住自己的唇,“先听我说,我听过你们中土的一首诗,其中有句是这样念的:竹—叶—坏—水—色,郎—亦—坏—人—心。”
  “不……”他摇头,状甚痛苦,“我已有——”
  还不待他说完,她又笑着拉起他的手说:“阿郎,孩子出生后我们给他取什么名呢?你真的不记得你的姓——”
  砰一声,她气愤地将手里的水晶双鱼坠掷出,用力太大,砸得有些远,摔得粉碎,那碎片都溅在了那两人身上,两人闻声,转过头来,“晚晚!”他匆匆起身,神色惶急,呼喊着奔过来。
  “松手!”他不听,依然死死抓着她的胳膊,温柔地喊她晚晚。
  她一咬牙,狠狠捶在他右臂。
  “你不要打他的右臂,他这里受过伤!”卢姑娘飞快地奔过来道:“又是你!你这疯女人,快住手!”又忙不迭地去查看他的右臂,竟急的流了两行热泪:“阿郎,你没事吧。”
  看着那姑娘关切的神情,她冷笑道:“打残了又怎样?不是有你这个阿妹照顾么?”她当然知道他右臂受过伤,不是还没死么?不是还娶妻了么,不是还和她有了孩子了么。再次负气走掉……
  隔着窗子,两人在亲吻,有露水滴在鼻端。一睁眼,竟发现一只雪白的狗正在舔她的唇,她瞪大了眼睛,烦躁地将那狗拂开。坐起来,眼睛又被头上的叶子滴了水进去,揉了半天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躺在一条溪边睡着了。站起身,拍打掉身上的土,欲走,却又挪不动脚步了,他抱着狗站在她跟前看着她,两人对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低头抱着那狗的脑袋亲起那只狗的狗嘴来。
  她眉头一皱,嘲讽道:“真是恶心!”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却不料腰间一紧,被他左手勾住了,
  他低头就吻了上来:“那这样岂不是更让你觉得恶心?”不等她挣扎,他突然将她放倒便压了上去,扼住她的手腕像只疯狗一样撕咬起她的唇来,她感觉到小腹处被抵了下,探手下去。
  他显然是没料到,一下子震住了,止住所有的动作盯着她,身子却越来越僵硬。
  “呵呵——”身下的女人又嘲讽地笑了两声,那手竟大胆地动作起来:“想要了是不是?当初是谁说的,一看到我就想这样了?如今,看见别人了它也会这样不是吗?”
  “晚晚……”
  “想要是吗?”她继续笑,松了手,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她坐起身来开始脱衣,“想要是吗?我成全你!你就当我贱好了!”
  他眸底震惊,胸口剧烈起伏,眼见她脱得快只剩一件肚兜,慌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捡起衣裳替她穿衣。“啪——”的一声,又被她打了一耳光,“你装什么君子?”她跑过去,失去了所有理智,狠狠撕起他的衣服来。“晚晚,你别这样!”他愈是这样装,她就撕得愈发激烈,不知道一个女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布帛在她手下接连滋滋的碎裂,她此刻不像个女人,倒比那强迫女人求欢的男人还生猛。很快,他的上身已被脱得精光,裸|露的胸膛上竟结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她怔了下,见那躺在地上的男人起了身,飞快地跑过去一脚将其踹入了溪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