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莫惑一字一顿:“你不准吃饭。”
  风雨楼的众人齐齐看向他,简直痛心疾首,您疯了么,这媳妇还要不要了啊!
  祁真很愤怒:“为什么?”
  “因为我高兴。”莫惑说完不再理会他,头也不会地走了。
  祁真瞪眼,暗道一声忍了,默默缩回到躺椅里,拎起一块点心低头啃。风雨楼的众人动作一致望向花舵主,目光沉痛。花舵主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跑去厨房给少年弄了点吃的,迈出小院对心腹道:“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
  “咱们得帮帮他们。”
  心腹很迟疑:“你不是说楼主不让你做蠢……插手么?”
  花舵主静了静:“你们想说做蠢事对吧?”
  心腹:“……”
  花舵主怒道:“我不会犯蠢的!”
  “是是,您想怎么做?”
  花舵主沉默片刻:“我还没想好。”
  心腹:“……”
  午时过后,原本明亮的天忽然就阴了。祁真没有再在院里窝着,而是被莫惑叫进了书房,整个下午都没出来。花舵主想象一下少年不停地被楼主使唤的画面,估摸少年会更讨厌楼主,越发坚定了要插一手的决心。他来回走了走,耳边只听淅沥声响起,外面竟下起了雨。
  他走到窗边看了看,瞬间想出一个办法,急忙把心腹叫了来。
  心腹沉默半天:“舵主你认真的么?”
  “对,这办法多好!”
  心腹:“……”
  “快去准备。”
  “……是。”
  祁真的遭遇其实并没某人想象的那么糟糕,书房里专门有他的桌椅,因此给莫惑端完茶,他便坐在那里一直思考如何抓住叶天元,而莫惑则在看书,一下午倒是风平浪静。
  莫惑晚上没再不管他的饭,他乖乖吃完,休息片刻便回房了,躺在床上想起这一天跳楼又跳船,还投怀送抱,不由得痛心疾首,本王今天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气咻咻抱着被子翻过身准备入睡,却忽然察觉不对,急忙跑下床,点上灯仰头看了看,顿时震惊,这屋顶怎么漏了!
  第32章 细雨蒙蒙6
  祁真的屋顶破了一个洞。
  不止他的,整座分舵凡是有床的房间的屋顶都漏了,唯独莫惑的卧室完好无损。他深深地觉得这事很玄幻,站在走廊左右看看:“我的手下呢?”
  花舵主神色凝重:“是不是去追那几个小贼了?”
  祁真诧异:“小贼?”
  “嗯,我们前些日子收拾了几个偷东西的贼……”花舵主娓娓道来,说那些贼虽然偷的不是他们,但同在双缘城,他们自然要为民除害,因此就结下了梁子,如今那些贼大概是回来报复了。
  祁真不由得问:“你们当时没把他们送官?”
  风雨楼的众人齐刷刷看向舵主,说不送好像显得有点傻吧?可若说送的话……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从里面出来么?你刚才就不能多编几天!
  “……”花舵主道,“送了,他们兴许用了什么办法又逃了。”
  祁真点点头,心里有些奇怪,因为暗卫就算是追小贼也不至于都去,总得留一个。他静静等了片刻,发现卫玄也不在,不知是不是同样去追贼了,干脆问了问。
  “应该是,”花舵主的神色更加凝重,“我之前竟没发现他们身手不凡,怕是江湖上的人,看来得详查。”
  祁真还是觉得很玄幻,有这身手当什么贼啊?不对,有这身手还凿什么屋顶?直接把风雨楼的金库偷了多好!闲得慌么?他默默腹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问道:“楼主呢?为何只有他的房间没事?”
  “楼主还在卧室,我方才去过,对他说这些小事我能处理,他估计就要睡下了,”花舵主耐心答道:“我们楼主武功高,小贼估计怕被他察觉,没敢去。”
  祁真很惊讶:“我也住在主院,和他离得不太远的,那些贼能把我的屋顶凿了而没惊动他,武功很高吧?”
  “兴许,不过今晚下着雨,对方的动静若轻点、下手若快点,楼主一时间恐怕注意不到。”花舵主想擦汗,那可是他亲自动的手,当时简直要吓死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暗卫与卫玄已先后赶回,前者迅速围到小王爷身边,仔细打量一圈,摸摸头,放心了。祁真见他们脸色不太好,便问了两句。暗卫磨牙,他们虽然不住主院,但每晚都会两两轮班守着小王爷,方才没轮上的两人直接与凿屋顶的人交上了手,当班的两人不知为何老是如厕,然后就被一群人缠上了,对方仗着人多,连拉带拽的,几乎和绑差不多!
  祁真不清楚他们的遭遇,而是继续问:“看见那些人的样子了么?”
  “没有,他们蒙着面。”
  祁真便忍不住望向卫玄。
  “我也没看见。”卫玄特别无奈,方才有个手下找上他说心里苦闷,拉着他的手坐在外面的凉亭里哽咽地哭诉,从四岁被狗咬一直说到十岁被狗追,见他察觉不对,干脆扑通跪下抱着他的大腿和盘托出。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拆他们的台。
  花舵主环视一周,对目前的现状甚为满意,清清嗓子道:“既然被小贼逃了那便等明日再说,如今当务之急是修屋顶。”
  “不用吧,”祁真劝道,“我看了几间,都是床铺上方破了洞,咱们把床拖到别处还能继续睡,现在下着雨,明早再修也不迟。”
  花舵主:“=口=”
  风雨楼众人:“……”
  风雨楼众人再次齐刷刷看向某人,痛心疾首,他们就知道不能跟着舵主犯蠢,哪次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花舵主一脸严肃,“不行,当初建分舵是请了风水先生看过的,先生说布局不能乱动,否则会破坏运势,对大家都不好。”
  祁真眨眨眼:“那先去别处凑合一晚?要不就睡地上?”
  花舵主摇头说也不好,不能让床铺这么被浇,得尽快修修。他停顿一下:“杨公子今日刚落过水,身体虚弱,就不用帮忙了,只是……只是楼主身边总得有人守着,”他控制着内心激动的情绪,语气如常道,“所以你不如去楼主那屋睡吧?”
  祁真反应一下,默默望着他,顿悟。
  暗卫再也忍不住,急忙将小王爷拉到一边,低声把今晚的经过说了说,断然道:“肯定是他们动的手!”
  祁真嗯了声,他隐约能看出花舵主他们的心思,也知道莫惑能察觉,但他和莫惑的交易是个秘密,既然莫惑要瞒着他们,他自然也不会提。他思考须臾:“算了随他们去吧,我若去别处睡,屋顶肯定也会漏,不就是睡一晚么,又不是没睡过。”
  暗卫很不赞同:“他要是看上你对你做什么呢?”
  “不会,他有洁癖,搞不好都不会同意让我进去睡,”祁真道,“况且这些天的事你们也看见了,你们哪只眼睛能看出他喜欢我?”
  暗卫:“……”
  对,这倒是。
  祁真拍拍他们的肩,回身走到忐忑等待的花舵主面前,点头道:“好吧。”
  花舵主双眼一亮,带着他回到主院并敲开自家楼主的门,避重就轻说了说原由,讨好地将少年向前推了推。
  莫惑一听便知道这人又犯蠢了,静静盯着他,直到将他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后退一步,这才望向少年,见这小东西乖乖看着自己,身上只穿了件睡袍,便转身回房,淡淡道:“进来吧。”
  风雨楼的人扒着主院的大门小心翼翼向里望,见状顿时激动,然后拎起工具,顶着夜雨吭哧吭哧去修屋顶,接着越修越觉得不对劲,终于有人道:“其实……咱们不用真的都凿破,只要把附近几间凿了,告诉夫人是全破了就好啊,他又不会一间间地看。”
  “……”众人动作一僵,齐齐抬头看他,一脸惨不忍睹,而后动作一致地望向某人。
  花舵主:“……”
  双方对视了一会儿,花舵主怒道:“愣着干什么,干活!不想睡了?”
  “……是。”
  屋顶冷风嗖嗖,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开口,唯有淅沥的雨声伴着瓦片的轻响,凄凉得很。
  主卧亮着盏暖色的灯,轻轻摇曳。
  床幔已被完全放下,空中飘着少许幽香,让人很有睡意。祁真是见到莫惑关上门、房间只剩他们两人时才忽然想起白日里投怀送抱过,但转念一想起这人都报复回来了,便将那点小尴尬抛之脑后,淡定地爬上床。
  莫惑随之上去,冷淡吩咐:“不准碰到我,不然我把你踢出去。”
  “我知道。”祁真哼唧一声,向里缩缩,再次感慨莫惑真是会享受,这床比之前在客栈时睡的那张还舒坦。他窝了窝,很快有些昏昏欲睡。
  莫惑看他一眼,问道:“你今日为何出去找叶天元?”
  “……我又不知道他真是叶天元。”
  “嗯?”
  上扬的语气带着些威胁,祁真略微清醒,干脆实话实说:“他假扮的那个人兴许是我要找的,你相信直觉么?就像我感觉那个人肯定很厉害一样,我觉得叶天元扮的人就是他。”
  莫惑冷淡道:“不信。”
  “……”祁真道,“不信拉倒!”
  “你还有理了?”莫惑忍不住一把掐住他的脸,“你给我听好了,以后行事最后好别这么鲁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懂么?”
  “我又不傻,心里有数。”祁真挣开他,瞪眼。
  莫惑见他呲牙,不想今晚睡不成,懒得再说:“行了,睡吧。”
  祁真揉揉脸,再次瞪他一眼,翻过身,背对他窝成一团睡觉。
  夜渐渐深了,小雨淅淅沥沥,明明很真切,但莫惑却偏偏觉得身侧轻微的呼吸声更加清晰,他躺了一会儿,心情不知为何不再像之前在客栈里那般淡定,而是有些无法平静,便看看少年,将人转了过来。
  少年已经睡着,一副乖顺的模样,他恍然想起白天见到很多手下摸他的头,犹豫一下,也摸了摸,心情顿时有几分愉悦。
  祁真睡得很沉,兴许是因为白日的事,他梦见了疯子。彼时他们正在长长的走廊里,机关咔咔作响,短箭不停地对他们射过来,他被疯子拎着迅速向前掠,耳边满是这人愉悦的轻笑。
  他终于忍不住:“你就不怕死么?”
  那人得以喘息,停下望着他,挑眉一笑:“死有何惧?”
  他张了张口,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你怕么?”
  他沉默一会儿:“……怕。”
  那人点头:“嗯,你们有太多的事要做,没做完自然不能死。”
  “你呢?”
  “我?”那人笑得更加愉悦,“我想要的都有了、想做的也都做了,如今还当了几天皇帝,看着那些高官对我跪拜,你说呢?”
  他陷入沉默。
  画面这时徒然一变,大火弥漫,他看到那人飞向对面的屋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此生不虚了哈哈哈哈!”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恍然听见大哥在叫他,急忙扭过头,隔着簌簌掉落的碎石与他对视,见对方的眼神是别分时的样子,沉沉的令他想哭,便不忍再看又转了回去,可紧接着却见疯子不见了,瞬间一惊,向前跑去:“你在哪?你在哪?”
  莫惑刚刚有些睡意,敏锐地察觉身边的动静,不由得看过去,见少年睫毛湿润,低声喃喃着什么,忍不住凑近听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