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那个倒在地上被jim和andy拳脚伺候的袭击者,在密集的拳打脚踢中终于忍不住发出强烈的痛呼:“求求你,我求饶,放过我吧。”
  季锦浑身一震,并不因为在异国他乡,她听到了熟悉的中文,更重要的是,这个生硬,她曾经听过,那个身份复杂,让她还没想好如何对待的人。
  那个名义上是林徐行的弟弟,然而从血缘上却是她的亲生弟弟的人!
  “mistake!”季锦大声疾呼!jim和andy停下了手,只是把那个被他们痛揍的林仁架起来,反剪着林仁的手,而后双双看着季锦,一脸讯问的表情。
  林仁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从眼中射出剧烈的痛恨光芒看着季锦,明明一言不发,却有种凛人的寒气。
  ☆、chapter 121.送君入瓮
  季锦犹豫地看着林仁,终于还是问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语意警惕。
  林仁冷笑了两声:“来问候你全家!”
  季锦毫不犹豫,单手抽了他一巴掌:“给我好好说话!”她下手利落明确,就像传统的中国式家庭,严父教育不听话的小孩。
  林仁几乎是被打懵了,反应了两秒,才试图挣脱jim和andy的钳制,朝着季锦冲过去:“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他鼻孔流血,面目狰狞,他是被人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人,从来都是别人看他的脸色,季锦是谁?不过是一个运气好嫁进林家的孤女,居然敢动手打他!
  季锦甩出了第二个巴掌。她表情漠然:“你继续这样说话,我就继续打。”
  即便骄纵如林仁,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咬着牙纠结了半晌,终究没有继续逞强张狂,他死死盯着季锦,却把咬肌咬得死紧,没有继续说话。
  季锦点点头,继续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林仁咬着牙不肯说话。
  季锦唯有换一个说法:“你刚才是想袭击我?是还是不是?这是是非题,你很好答。”
  林仁点了点头。
  季锦站直身体,双手抱胸,这个林仁,真是让她头痛。
  两个人用中文说了半天,jim和andy也是愣,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着季锦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得欢实,实在摸不清楚状况。
  一个林仁就像随时要脱笼的野兽,要把面前的季锦撕碎,而季锦双手抱胸,皱眉低头沉默。
  “call911?”jim问她,要不要报警。
  季锦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yes.”
  林仁早就应该学会,自己犯的错,要自己去承担,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袭击她,但是每个成年人都应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无论在任何年龄,任何地方。
  既然林仁已经承认,他是要袭击她,那么好吧,林仁要学会为自己的想法和行为负责。
  季锦之前就和林徐行讨论过林仁如何成为林仁,他有一个溺爱他到毫无原则的母亲,他还有一个用权势宠溺他的父亲。
  林仁一生中犯过的所有错误都有人替他承担,他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比他更重要。
  这是爱吗?这种无原则的爱,就像□□,早就灌注进了林仁的生命。
  所以他恣意妄为,所以他为了目的丝毫不顾任何人,所以他为自己的人生迎来了那次入狱的重大挫折。
  但是,这次挫折有教会林仁成长吗?遗憾的是,并没有!
  林徐行之前就同季锦聊过,林仁是如何度过他的牢狱时光的,以林家的权势,已经为林仁减刑到了极限,曾经试图保外就医,后来因为受害方的家庭也颇有背景而未能如愿,但是在狱中的时光,可以说得上轻松。比起一般人的艰难,明里暗里受到照顾的林仁,除了失去自由,其实日子并没有那么苦楚。
  林仁的世界,从来都是别人绕着他转,他就像宇宙的正中心,所有人关注他的喜悲,在乎他的感受,让他渐渐忘记了,他不是整个世界。
  林仁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在自己的世界中心盘旋着,任何时候,都不在意他人的喜悲。
  林仁脸色一沉,听懂了他们想要报警,他却倔强着并没有求饶,依旧是那副决绝而傲气的脸。
  季锦的这个案子,办得特别迅速,也许是因为季锦怀孕特别惹人怜爱,也许是林徐行的安排,总之,这场林仁对于季锦的袭击,在jim和andy两个目击证人,和适当的协助与反击下,终于制服了林仁,过程简单,很快就有了结论。
  林仁被关在警局,等待进一步的解决方案,季锦回家。
  她首先向jim和andy致谢,他们都是宽厚大度的人,之前也和林徐行曾经合作过,如今能够继续保护季锦,他们也很愉快。
  “i'msorryididn'ttellyoueverything.”jim主动致歉,说实话,他渐渐喜欢上这个勇敢健康的中国女孩儿,她身上有种百折不回的勇气。没有几个孕妇能回应那么利落的反击,也没有几个人能在经历这一切之后依然保持冷静和逻辑思维,季锦很强,强大到超出他们想象。
  季锦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能表达自己的谢意,并且希望日后还能继续一起晨跑。
  她在他们的护送下回家。
  关上门,季锦才觉得自己累到脱力。她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完才顾得上思索,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亲弟弟,走上这样一条路,作为长姐,她不抽他就够留情面。每个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本就理所应当!
  季锦火速给自己冲了一个澡爬上床,就像郝思嘉说的那样,明天一定会更好的,只要她睡过这一夜,明天,她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季锦又做了那个很久不做的梦,一个温和的女声在她耳边喃喃说:“你会幸福的。”她在半夜里惊醒,忍了很久,还是打了电话给林徐行。这个时候的国内,应该是上午十点钟。
  她软弱,她允许自己软弱。
  林徐行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带着一种没睡醒的迷糊:“喂?怎么了季锦?”
  季锦声音镇定:“我估计你应该很快也会知道,与其让别人告诉你,我不如亲口说,林仁来m国了,就今天,在我们家的门廊上,他袭击我,我没让他得逞,jim和andy帮了我很多。”
  林徐行声线都在抖:“你没事吗?”
  “我和孩子都没事,如果真有什么事,我撕了他!”季锦够狠绝,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林徐行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犹豫是因为他心虚,如果不是他,季锦不会一次又一次,深陷险境。即便已经相隔几万公里的距离,即便他已经如此努力!依旧无法为她彻底隔绝伤害。
  季锦同样轻声安慰他:“我没事。就算没有你,我迟早也要面对林仁,只是我没聊到用这种方式,在这样的场景下。”
  林仁消失了很久,如果林徐行的团队都不知道他的行踪,那么林仁一定把自己藏得很好。
  只是他为什么藏?他又为什么在这里?他为什么要袭击她?
  季锦的脑海里全是各种疑问,但是林徐行,甚至除了林仁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能给她一个完美的答案。
  “你等着我,我马上飞过去。”林徐行的神经紧绷。
  “不不不,千万别,你要是在这个时候来,不就正让陈凯满意吗?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用各种卑劣的手段打败你吗?”季锦拒绝了林徐行的提议。
  林徐行忽而想到秦方离职前悲愤的脸,那么倔强的男人,一旦用他的女朋友威胁他,他就唯有放弃。
  林徐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季锦就是他的软肋。
  “但是我不能放你一个人面对危险。”林徐行再次在季锦的事情上,全然失去冷静和理智。
  “等你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再来见我。”季锦回答,“在那之前,我能照顾好自己。”她细数她的光辉战纪,“如果不是jim和andy冲出来太快,我想我可以把林仁达成一张猪头脸。他这个熊孩子,别的没大事,揍一顿就好了!”
  林徐行知道,她是为了宽慰他,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尽管他心头苦涩,但是他强迫自己笑出声:“哈!我家季锦最强大!”林徐行表扬她。
  季锦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她聊到困极就睡去,她只是记得,他将会放她一个人去用心努力生活,解决林仁带来的麻烦,不会因此飞回m国。
  季锦是在袭击发生后的第三天接到警察局的电话的,在警察要求她做出是否起诉的决定前,她要求见一见林仁。
  不过短短三天,林仁憔悴了不少,那张即便被钳制依然没有失去傲气的脸上,季锦第一次看到了颓然。
  她终于可以和他坐下俩,在桌子的两侧,她心情复杂地问他:“警察让我决定是否起诉,事实上我也在犹豫。林仁,你袭击我的事情有人证亲眼目睹,有你亲口承认的视频,如果我真的决定起诉你,你没什么胜算。要知道,这次你犯下的错误,没有家族和父母帮你背负。”
  林仁颓然一笑,似乎并不在乎:“有区别吗?现在的我,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死?”季锦忍不住笑出声,“死多简单!勇敢活着才是最艰难的。”她无法描述,曾有多少次,死这个念头在她心头上盘旋,又是怎么被她勇敢击败。
  “那你想要我怎样?”林仁盯着她。
  ☆、chapter 122.一起晚餐
  “不不不,这和我无关,是你想要怎样。”季锦立刻否定了林仁的态度。“决定出手伤人的人是你,险些得手的人也是你,你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你现在唯一的契机是我。”
  “你?”林仁抬头。
  “我们做一个公平的交换,如果你说清楚你为什么来袭击我,而原因如果能被我理解,那么恭喜你,我将撤回诉讼,和你和解。”季锦很快抛出了自己的条件。她在赌,赌她对于林仁的判断。
  “只是这样?”林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就只是这样。”季锦回答。
  “如果你骗我呢?”林仁问道。
  “看起来,有选择权的人并不是你。”季锦双手抱胸,尽管她肚子微圆,脸色平静,在林仁的眼里,却偏偏有种凌冽的肃然之气,“我提出这个条件,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不接受,除了相信我会遵守约定,你并没有任何约束我的能力。”
  林仁一声冷笑:“你和林徐行都是这种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赶紧滚,我不想见到你。”
  季锦一句话没说,离开了警察局。因为林徐行提出要为她换一位稳妥的律师,再了解一下情况,季锦约定,第二天早晨再来正式提起诉讼。
  当天夜里,季锦接到了林仁的电话,电话的那侧,林仁听起来痛苦而惶恐:“你提出的条件,还成立吗?我只要说清楚,你就不起诉我?”
  季锦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反应了一一会儿,这短短的沉默对于林仁而言,却漫长如隔世,才听到季锦轻缓地回答:“你已经错过了这个约定。”
  林仁没有说话,他心头一凉,才意识到,确实他不是那个予取予求的他,没有家族的庇护,他无论在这个异国他乡经历什么,都不再有人为他挡风遮雨。
  就在林仁已经失望,不再对季锦抱有幻想的时候,季锦又开口了,声线平静稳定,似乎还带着一点讨价还价的诱惑:“不过你运气很好,我有一个新的约定。要知道,这个时候,情势已经和上午的提出约定的时候情势不同,现在的你,更弱势,当然也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这样,明早我会带着律师去警局,把你保出来。未来的一段时间,你将会住在我家的谷仓里,我提供给你住所和食物。而你,需要全盘交待你到底为什么来袭击我,并且在这之后,你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林仁问,想了想,“随便什么事吧,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只要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这么久以来,今晚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其实他并不想死。只要不死,他总有办法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季锦非常君子地履行了自己的条件,她不但撤销了自己的诉讼,还委托律师处理了林仁的袭击案,在缴纳了保释金后,林仁离开了警局。
  局面看起来很尴尬,季锦开着那辆传统的本地风格皮卡,jim和andy在后座谈笑风生,而林仁被加在两个体型壮硕的男人中间,一脸阴沉。
  季锦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说实话,在她提出要为林仁安排食宿的时候,她有些冲动,但是话已出口,她并不后悔。或许是她内心深处对血缘关系眷恋的那个部分,在暗中起着作用。她渴望了解她的弟弟,尽管他们从未熟识。而目前的形势如此复杂,她又绝没有孤身犯险的勇气。所以带着jim和andy一起来接林仁,并且未来一段时间,jim和andy将会分享她家楼下的两间客房,身份既然已经暴露,那么就让这份保护来得更加彻底一些,林徐行和她都同意这样的安排,这样更安全。
  回到家的季锦,把林仁带到谷仓房,在后院单独的一间房,有独立的卫浴系统,和主楼完全隔离,床上摆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季锦指了指:“去洗澡,那衣服是林徐行的,应该合身,收拾完了来餐厅吃饭,我们还有很多事要聊。”
  林仁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想洗澡,他想吃饭,他想睡觉。这些衣食住行最为基本的需求,这些天来,他前所未有地渴望着。不去想季锦这些行动背后的意义,林仁准备先让自己过舒服了再说。
  他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淋浴,换上干净的衣服,饥饿感如同一只盲目的小兽,在他的胸腹之间横冲直撞。他刚走出谷仓门,就闻到厨房传来的饭菜香。和他吃过的高级餐厅那种矜贵的香气不同,也不是他仓皇隐匿时候吃过路边摊的那种混杂的气味,更不是家厨阿姨们温吞的香气,现在他闻到的这种饭菜香,有种激烈的风味,浓郁的芝士,酸爽的番茄,牛排的黑椒汁爆发出高昂的刺鼻香味……
  该死的,无论这是什么食物,他真是想吃的要命!
  他迟疑地推门走进餐厅,jim和andy又坐在餐桌的一头聊天,他们对于橄榄球似乎总是有无穷无尽的话题可以聊,季锦正在厨房忙碌。她的长发利落地扎成一个发髻,穿着一条纯白的围裙,她身上似乎有一种气质,能把围裙穿成晚礼服,她的刀法快得惊人,切菜之声不绝于耳,手法利落的如同一个优雅的刀客,她用刀很专业,不过三分半钟,一条巨大的三文鱼被脱骨成肥美的鱼块,有种庖丁解牛般的轻松自在。
  季锦听见林仁进门的风铃声,只是说:“几分钟就好,去摆盘子。”
  林仁很想抗议,摆盘子关他屁事!但是这个时候的季锦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柔和与利落结合的气质,就好像如果他不乖乖照着她的话去做,下一秒钟,她就会一脚把他踹翻,而后用她煎鱼的铲子狠狠抽他的脸。那天季锦一手肘撞破他的鼻子,一脚踢中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季锦的战斗力他亲眼领教过。他只有慢吞吞挪到厨房旁边。
  “盘子在你右手边第三个柜子里,刀叉在我背后的抽屉里,餐巾在餐边柜最上面一排第二个抽屉里。”季锦头也没抬,专心煎着锅里的三文鱼,她关心鱼的火候甚于当前的任何事情。
  林仁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不可思议,几天前,他差点就制服了她,如今她用她的后背对他,似乎毫不在意地发号施令,为他做着一餐看起来很有诱惑力的美食。
  林仁吞了吞口水,摸了摸鼻子,转身去摆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