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陆繁觉得吴琳卉不是无缘无故就过问别人这种闲事的人,于是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看,瞥到坐在摄像机后边的方睿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吴琳卉该不会是以为她专门来看方睿的吧?陆繁想起上次的聚会上,其他的同事都若有若无地在撮合吴琳卉和方睿,而吴琳卉看起来也是对方睿有好感的。
  这可得解释清楚。
  她扬扬手里的台本,“我正好要去总监办公室,路过这里,看到里面在录制节目,就想观摩一下。”
  吴琳卉也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哦,这样啊。总监今天上午不在,你把台本给助理,让助理代交一下就行了。”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
  陆繁走到总监办公室,里面果然没人,她把台本交给助理后就走了。
  下午三点多,总监才打了内线电话过来,把陆繁叫到了办公室。
  节目总监是个膀大腰粗的中年男人,说话时有股浓烈到呛人的烟味儿,而且眼珠子总是到处乱瞟,让人倍感不适。陆繁忍着异样,专心听他提出的问题和改进方法,心里有数之后就打算先告辞了,然而总监却叫住了她。
  “陆繁,今天晚上在xx酒店有个饭局,来的都是手上有资源的投资商赞助商,怎么样,要不要跟去拉拉关系?”他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细小的眼睛绕着陆繁高挑有致的身材打转。
  陆繁不动声色道,“谢谢总监好意,今天晚上我有急事,辜负您的好心了。”
  “这样。”他猛吸了口烟,“你要想清楚,要找人脉不是容易事,你刚来,靠自己做起这个节目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繁领会到他话里话外的潜意思,面上依旧不露半丝破绽,扯出一个为难又愧疚的表情,“今晚我真的有急事,不好意思。”
  总监看了她半晌,最终挥挥手,“行了,你走吧。”
  陆繁溜之大吉。
  出了电视台大门,陆繁还隐隐有点心有余悸。
  她自然知道这圈子不干净,但实际接触到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微微出神之际,她听到有人在后面喊她,于是转过了头,看到是方睿小跑着追过来,扯出一个平淡的笑容,“你也回家了?”
  “是啊,”方睿到她跟前,“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四五遍都没反应。”
  这些天方睿的确帮她许多,而且一直都守着普通朋友这条线,陆繁渐渐地也就不故意疏远他了,把他当成了朋友看待。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了。”
  “今天还早,一起去下馆子吧,好好犒劳下自己,你这些天一直在四处奔波吧?”
  陆繁苦笑,“是啊。”一个半瘫痪的节目要重新复活谈何容易,光是找投资她就已经忙得脚不踩地了。
  “我倒是有认识可以牵线的人,我们坐下来再谈。”
  两人找了家川菜馆,临窗而坐,上菜之前方睿把他认识的投资商现状都说了一遍,察觉到陆繁心神飘忽后,忍不住关心地问,“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陆繁怎么也不可能把那种事摊到饭桌上讲,于是摇头。
  方睿沉思片刻,试探着问,“是不是总监骂你了……?”
  陆繁脸色微微一变。
  方睿猜到了什么,低咳一声,正色道,“陆繁,你不是非要待在电视台谋求生路的,你原本的职业收入就很不错,所以如果遇到什么不想面对的难事,我认为你不必硬扛,有些事……像你这样寻常人家出生的普通女孩的确是无法接受的。”
  他顿了顿,干脆把话说得更开一些,“你资历少,又年轻,极容易受到诱惑,所以以后可能还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只要你还在这圈子里,就躲不过去,当然,只要你做出成绩,一个人也能支撑起整档节目,那些人的目标自然而然就会从你身上移开了。”
  “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陆繁当然明白。网播也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工作,背地里的龌蹉黑暗她见识过不少,只不过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眼下才显得有些茫然无措,“谢谢。”
  “不用谢,”方睿微叹了口气,“我在电视台的地位不高不低,有些地方帮不上你,但是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一定会照顾你的。”
  陆繁深感他仗义,以前也有追过她的男人,被她拒绝后白眼一翻就转头去找别人了,而方睿却还能以跟先前一样的态度对她,实属难得。
  回到家后,陆繁倒在沙发上,阖着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把她吵醒了。
  这个时间点,肯定是简遇洲。
  她打起精神,接了电话,“喂……”
  简遇洲听出她语气里的疲倦,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最近有没有好好休息?工作还顺利吗?”
  本来情绪都已经控制好了,结果一听到简遇洲低沉又轻柔的声线,又隐隐有决堤之势。
  自从父母双亡后,陆繁都是一个人撑着的,因为知道她还有个弟弟,她不能倒下崩溃,所以再怎么难,也都咬牙挺过来了。
  今天发生的事其实也没对她造成多大的打击,总监也没有言语和动作的逼迫,但是陆繁就是莫名想起了以前自己经历的种种难处,语气里流露出了一丝不加掩饰的脆弱,“还好……你呢?”
  简遇洲立马捕捉到了,声音紧了些,“发生什么事了?你哭了?”
  “没有,没有哭啊,”陆繁努力放轻松,“我就是困,刚刚睡了一会儿,还没清醒过来。”
  简遇洲不信,但她不肯讲,他就没有追问,只不过心里的弦已经绷紧了。
  片刻后,他低低地说,“我还有几天就可以杀青了,这边一结束,我就去陪你。这几天要乖乖的,知道吗?”
  陆繁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我知道了。”
  两人的呼吸隔着手机,浅浅地交织着。陆繁突然开口说,“你说我还要不要继续在万华待下去?”
  简遇洲猜出她是在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轻缓地安慰,“乖宝宝,我不在乎你能不能赚钱,有没有名气,我只想你能开开心心的做你想做的事情。你想待在家里捣鼓美食,我养你,你想去外面赚钱养家,我也支持。如果一定要我给出一个建议的话,我更希望你不用去外面奔波,太累了。”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如果陆繁就是想做电视台主播,他也可以砸钱建个电视台,反正钱嘛,身外之物,赚来就是要给老婆花的。
  陆繁听他说完后,心情好转了一些,思绪也渐渐清晰明朗起来。
  的确,以她在网络上的知名度,自己办个直播网页也不是难事,并不是非得待在万华。
  人的年龄渐长,对于梦想的执着就会浅淡许多,搁在几年前,遇到再难堪的境地,陆繁说不定都会硬着头皮继续闯下去,然而现在……也许是因为有了简遇洲在她身边,她渐渐地觉得,自己不那么硬撑也没关系,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宽容而有力的胸膛,偶尔偷懒偶尔依赖都是可以的。
  陆繁捂着手机,小声说,“我想你了,特别想。”
  那边的呼吸急促了些许,陆繁甚至听到水杯倒翻的声音。
  陆繁忍不住弯弯唇角,“不过,你还是得拍完戏再回来,不准再逃了。”
  “……”
  简遇洲:既然不让我逃为什么还要撩我……
  第40章 第040章
  陆繁经过前一天的事,原本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不过随后几天同事和上司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并没有变化,而总监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她,陆繁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这天刚从电视台回来,陆繁就接到了陈霄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支支吾吾的,陆繁心里升起点不好的猜测,语气也不由得沉了下来,“是不是简遇洲出事了?”
  陈霄忙道,“你先别急啊,这个……的确是有了点麻烦,但是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你直说吧。”
  “昨天在拍最后一条武打戏嘛,”陈霄摸摸鼻子,“威亚安全带崩了……人年纪大了就是不经摔,老简他……腿摔断了。”
  陆繁:“……”
  “去过医院了,也没什么大事,在床上躺两三个月就行了。”陈霄语气轻松了些许,“老简知道可以休息三个月,别提多高兴了,昨天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不过我觉得总得跟你说一下。”
  听陈霄语气并不严肃,陆繁压下心里升腾起的担忧,缓缓呼出口气,“他杀青了吗?去哪里养腿呢?”
  “对了,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来着。他已经杀青了,之后三个月我也不替他接工作了,就让他安心养病,正好我跟小张也放个假。你看,能不能让他住你家?”
  “这个当然没问题。”
  “那就好,我们后天的飞机去杭州,下飞机了给你打电话。”
  “行。”
  挂断电话后,陆繁直接给简遇洲发短信,询问他的情况。
  简遇洲看到她的短信,皱眉瞪了打完电话从病房外进来的陈霄一眼。
  陈霄耸肩,“她早晚会知道的。她又不会因为你断了一条腿而抛弃你,你担心个什么劲儿?断的又不是第三条腿……”
  简遇洲抄起床头柜上的杂志飞了过去,“闭嘴,滚。”
  陈霄捋袖子,“嘿,老简,你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春风得意啊你,都断腿了还有力气扔东西?”
  “我手又没断,你眼瞎吗。”
  小张连忙把陈霄拉出病房,阻止了一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简遇洲拨了电话过去,陆繁很快接起,“你还好吗,医生怎么说的?”
  简遇洲特别享受陆繁这种担忧焦虑的语气,嘴角边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但说话声音却压得很轻,一副虚弱模样,“你不用担心我,医生说过不严重……”
  陆繁心疼了,“再不严重也是骨折,你要听医生的话,别乱动啊,回来我每天都给你煲汤喝。”
  简遇洲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下,“好的。”
  两人又低低地聊了许多,简遇洲在床上躺了一天,原本浑身都难受着,跟她聊了这么一会儿,却感觉舒坦了不少。
  大概世界上的确是存在这种灵丹妙药的,仅仅是听着声音,想着面容,就能褪去身体发肤之苦。
  简遇洲回杭州那天正好是周末,陆繁担心他的状况,所以去接机了,怕路上堵,还提早了一个小时去机场,结果却在机场出口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接机粉丝群。她被挡在了最外面,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
  简遇洲受伤的消息早就流了出去,而他今天到杭州的航班信息也被内部人士曝光,所以机场外面才会有这么多粉丝。这会儿飞机还没到,粉丝们还算安静,并没有骚动到影响其他旅客的进出。
  陆繁听到边上两个女粉丝的谈话,都是在讲简遇洲的伤多么多么严重的,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陆繁不由暗暗心惊,难道简遇洲真的伤地很重?他怕她担心所以刻意隐瞒了?
  陆繁的心直往底下沉。
  焦虑地等待了一个小时,人群开始渐渐躁动起来。
  陆繁怕人多,跟他们错过,所以躲到人少的地方给陈霄打电话。
  陈霄怕再出现上次在宋城那样的意外,一次还好,再来一次,恐怕简遇洲心脏都要骤停了,于是给司机打了电话,让司机先接到陆繁后再开到出口处等他们。
  由于简遇洲还有伤在身,走普通通道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意外,所以他们决定走vip出口。不过陈霄还是推着简遇洲到粉丝面前露了个脸,没有让粉丝们白等那么久。
  陆繁钻进保姆车内,拉好车帘,避免被粉丝看到。司机是以前的那个,认识陆繁,也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没什么隔阂地跟她闲聊。
  “上机场的路全都堵住啦,都是粉丝,幸好我提早了好久过来,否则今天大概要很晚才接到他们了。”司机感慨道,“大明星就是好,跟古代皇帝一样,出行都有一大群人跟着,多拉风啊。”
  陆繁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十分钟后,司机看到从vip通道出来的人,连忙打开下车。陆繁扒着车帘往外瞧,看到坐在轮椅上,右腿打着石膏的简遇洲时,心里疼了疼,掉威亚时摔下来,肯定很疼吧。
  简遇洲艰难地被几人扶上车后,看到的就是陆繁微微泛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顿时把身体上的痛苦全都抛到脑后了,微皱着眉,伸手去抹她眼睛,“不准哭。”
  他最看不得女人哭,一看陆繁眼睛红了他就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