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皇后被杀个措手不及。这懦弱胆小的莫明珠,竟公然大声求饶,不,这说是“求饶”,还不如说是“指责”!皇后应该母仪天下,如果被人说“以貌取人”,还使小伎俩坑害的丑女,岂不是丢脸又要遭人诟病?
  “莫明珠,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岂能任由你指责,来人,给本宫掌嘴!”
  立刻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上前,就要将莫明珠掌嘴。
  “皇后娘娘,您放过我吧,求您了,明珠知道自己应该早些退婚的,求您放过我吧……”
  莫明珠“凄惨”哭诉求饶,这掌嘴,反而越发坐实了皇后嫌弃莫明珠丑陋,故意使伎俩整她的事实。
  “你……”皇后进退两难!顾忌着名誉,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好了!乌泱泱的成什么体统!”
  珠帘后忽然传来个威严、苍老的声音,吓了皇后、皇帝一跳!
  “皇后,你干嘛总跟个小姑娘过不去,哪怕她面相不美,也是你准儿媳,如何能这般嫌弃她!做皇后,要有皇后的度量!”
  身着暗色宫廷华服的老妇人颤巍巍的从珠帘暗处走出来,拄着拐杖,左右都有老嬷嬷扶着,面相慈祥中透着无法忽视的威严!
  太后竟然一直藏在珠帘屏风后!
  “嫔、嫔妾知错了……”皇后突如起来当面挨了一顿训斥,面上差点挂不住,可是挂不住也得挂住,硬是缓和下脸,跟莫明珠温婉道了歉,解释说都是误会,硬生生吞下这颗大钉子。“方才是本宫太严格了些,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明珠不好,方才误会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严格一些是好的,是明珠没有见过世面,吓着了,多谢皇后娘娘比较。”皇后可不是高氏,她是权力巅峰的女人之一,莫明珠不傻,所以也欣然接受了皇后的委婉道歉。
  皇后这才抬眼惊看莫明珠,没想到,这个懦弱痴蠢的莫明珠,竟然还懂“大度”地给人铺台阶下。这,真是以“懦弱”、“痴蠢”闻名的丑女么……
  不光皇后,连太后都不禁抬了抬眼,看莫明珠,只见这少女跪得笔直,双眼对她尊敬而不卑不亢,虽然满脸细小的伤疤,可谓狼狈,可是偏生让人一点都不觉丑陋,双眼那样清澈,若是嘲笑、鄙夷,只会让自己显得不入流。
  太后暗暗赞叹,想起几十年前,自己初次进宫面见当时的皇太后,怕是都没有莫明珠这么冷静,尤其是应对皇后的刁难,机敏又不失大度,很有分寸…………
  初闻莫明珠要退婚,她本是大怒,以为这女子不识好歹,现在一见,又觉,这女娃娃甚是聪慧。
  “起来吧,别跪着了。”
  “谢太后娘娘。”
  莫明珠大方起身。其实,早在她进殿的时候,就用异能眼看见了藏在屏风后的太后,所以,才将计就计,“碰瓷儿”。
  显然,这招很有效,这不,皇后已经安静闭嘴在一旁旁听,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为了避免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挑起母子争端,皇帝说有事,先走。
  皇帝走过时,莫明珠悄悄抬起头来,看了眼皇帝萧煜封的侧颜,总觉得,仿佛有那么一两丝儿的熟悉感,可,她确定,绝对没有见过皇帝。
  那,这一点点熟悉感从何而来?
  “哀家听闻今日你是来退婚的?”
  莫明珠从深思中回过神来。人人都说太后威严可怕,可是,莫明珠竟然在她脸上看见了慈祥、和蔼,以及一些久居深宫的孤寂感。
  “是的,太后娘娘。”
  太后忽然脸色一沉,怒声,“景凌,你知错不知错!”
  “太后息怒。孙子……实在不知错在哪里!”萧景凌冷硬道。
  “明珠是你的未婚妻子,可你却没有给她幸福,这,还不是错吗?!”
  给她幸福?萧景凌从没想过这事,莫明珠能成为他的未婚妻,已经是她八辈子积德了,不是吗?他萧景凌这么多年都没有将她甩了,而是忍受着嘲笑,让她继续做她的未婚妻,已是仁至义尽。
  长久以来因为莫明珠这丑妻遭受种种屈辱,又浮上萧景凌的心间,让他不由紧攥了拳头。“孙儿依然不知错在哪里,还请太后明示。”
  太后气得拄拐,一指萧景凌:“你……”
  “太后娘娘,您误会了。”莫明珠忽然出声,解了萧景凌的围,“其实三皇子殿下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他心中喜欢的女子不是明珠而已。”
  此话一出,太后又吃了一惊。
  莫明珠有条不紊,道:“明珠相貌难看,实在配不上三皇子。或许,三皇子殿下与明珠这桩婚事真的是错误,与其让我们彼此纠缠在一起痛苦,还不如就此了断了,放彼此自由,寻找各自幸福。明珠斗胆,请求太后娘娘收回赐婚懿旨,放三皇子殿下自由,也放明珠自由。”
  莫明珠斩钉截铁,毫不留恋。
  仿佛一根刺,一下扎进萧景凌的心头,不由惊看莫明珠。她不是深爱他入骨髓么?为何,这么多年的婚约牵绊,能说么干脆无情地说和他一刀两断!
  对他,丝毫没有留恋,难道,从前她说喜欢他,都是欺骗?
  断就断,他萧景凌才不稀罕个无盐丑女!萧景凌心里默默对自己一遍一遍说。
  “太后,正如莫明珠所言,孙儿实在不喜欢莫明珠!每次一见,都会让孙儿倍感难受!我是大齐的英雄,不想娶个无颜女、被人耻笑,还请太后收回赐婚懿旨、成全景凌!”
  虽然知道萧景凌不喜欢自己,可莫明珠听见他亲口说厌恶自己、不喜欢自己,心口还是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难过。
  是原来的莫明珠,她,难过了。
  萧景凌说罢,冰冷的目光扫过莫明珠,却正好看见莫明珠强忍着眼泪,不落下,心底……狠狠一抽。方才对自己一遍一遍说的话,全部被抛在了脑后,接着,因为这抽痛,萧景凌陷入莫名的迷惘!
  他,他心痛做什么,他在心痛什么……
  突然,萧景凌很后悔他为什么要说这一串断绝关系的话。如果婚约解除,莫明珠或许就会成为其它男人的女人……
  ☆、第18章 喜欢了,最讨厌的人
  萧景凌有点混乱。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堂堂皇子,若为个无盐丑女出尔反尔、依依不舍,岂不是落人笑柄?
  莫明珠说得句句在理,太后其实也不是不知,心里有些烦躁。
  “唉,罢了,罢了,这事等你爹爹莫大将军得胜归来,再议吧。哀家乏了……”
  太后倚重、尊重莫鼎元,有此决定是在情理之中。
  太后下了决定,莫明珠哪怕再想迅速退婚,也不敢再继续提,再者,她看这老婆婆太后精明得很,想来已经知道这婚事不合适。
  解除婚约只是迟早的问题,等她爹爹回来其实是给莫府面子,退婚让莫鼎元来提,莫明珠就不是被抛弃的了。
  “是,明珠听从太后娘娘安排。”
  太后本以为莫明珠还会纠缠,早已酝酿了一丝薄怒,却不想她丝毫没有,一句话将她火气全部顺没了。不由亮了亮眼睛。‘这女娃子,哪里痴蠢,分明心思剔透的很,无论是刚才应付皇后,还是跟她说话,那尺寸都把握得极好。’
  得体,又不古板。
  失去这样的孙媳,真是可惜了啊……
  太后想着,忽觉有些口渴,便让老嬷嬷去倒了一杯茶水。老嬷嬷递上茶,太后喝下。
  莫明珠抬头才见,惊呼。“太后莫饮……”
  茶冒着淡黄色的烟气,有毒!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太后口渴,一口喝下去。
  皇后本正审视莫明珠,等回神过来已经太晚!太后已经将她准备给莫明珠喝的毒茶喝了下去!‘天,这……!’
  “痛……哀家的头,好痛……”
  “快,快传太医!”
  “太后娘娘……”
  太后满头冷汗,脸色惨白。满殿人都慌了!叫御医的叫御医,报告皇上的报告皇上,乱糟糟的,没有一人采取急救措施,更不知道太后为何突然生病。
  “放肆!太后金躯是你能碰的吗!”老嬷嬷呵斥莫明珠。
  “太后娘娘是中毒了,只有我能解!相信我!”莫明珠顾不得其它,立刻在安放的油灯里捧了一把菜油,抹在手指头上,伸进太后的咽喉里。
  “还不快快拉住她!别让她伤害太后娘娘!”
  “把这个目无法纪的大胆民女拉出去杖毙!”皇后大怒,立刻有人上前拉莫明珠。
  莫明珠也知自己冲动了,这是皇宫,不是莫府,这里的人眨眼就能要人命!可是,她真的不想让这个老人因为自己而枉死。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天,给她温暖的人并不多,再者,她是医生,不能眼看着人死……
  “放开我!放开我……皇后娘娘,就算你要杖毙我,也请让我先救了太后,再将我杖毙!啊嗯……”
  大内侍卫力道非凡,莫明珠一个女子哪里挣脱得开,吃痛。
  “哗啦”,已有侍卫拔刀刺来——
  眼看,就要毙命当场!莫明珠躲不开,紧闭上双眼……
  莫明珠并没有等来预期的疼痛,而是听见侍卫一声惨叫,那侍卫就被踢飞了出去。萧景凌挡在莫明珠身前——
  “谁敢伤她,本殿要他命!”
  一阵凌冽的风撞来,莫明珠只觉面前一黑……
  皇后以及在场人都一懵。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最讨厌莫明珠这只癞-蛤-蟆,那三皇子萧景凌一定是其中一个!
  可是,万万没想到,现在,萧景凌竟护在了这个丑八怪面前!
  莫明珠也惊住了!竟然是萧景凌,救了她。
  皇后:“凌儿,你?”
  萧景凌转身,怒盯莫明珠:“愣着干什么!你这丑八怪还不快救祖母,若救不了,本殿第一个不放过你!”
  “多,多谢……”莫明珠礼貌性地道了谢,原本的惊诧、感激,被萧景凌那句丑八怪骂得全数成了泡影。她就说,他怎么会救她,原来是因为太后。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萧景凌不是在护这丑八怪莫明珠,而是想让她救太后。
  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皇后大松了口气。
  莫明珠专心以菜油手触摸太后喉咙,催吐,手法专业,认真投入,哪有半点痴蠢的样子,殿中众人又吃了一惊。
  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哪怕莫明珠现在脸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额头也贴着草药纱布,身材也微微浮胖,但那认真的背影,让人心动,至少,对在场的某个人来说,是这样的。
  萧景凌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心底乱成一团。他骗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包不住感情的心火,在刚才眼看莫明珠生死一线的瞬间,他再也无法逃避……
  他喜欢了她,喜欢了一直以来自己最讨厌的女人,无盐丑女,莫明珠……
  深深的挫败感,在萧景凌的心底升起。他疯了,真的疯了……居然喜欢了个,天下男人都不会喜欢的丑八怪……
  萧景凌忽觉浑身力气都抽干了,头重脚轻。这个秘密,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太后刚吃下毒茶,因为年老体虚,反应才这么大,若是莫明珠这样的年轻人喝下,怎么也要出宫之后才会有反应。皇后已经在宫外安排好了替死鬼,不过,现在已经都用不上了。
  催吐完毕,莫明珠拿出解药给太后服下。这毒的味道是淡黄色烟气,莫明珠断定,和上次荷花池边老夫人所中的毒是一种,所以拿出了上回预留的解药,给太后服下。
  其实,这毒正是“国公府特产”,皇后是镇国公的养女,有这药并不稀奇。
  服下解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太后果然悠悠转醒。
  莫明珠:“太后娘娘,你感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