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
  莫府上,乱作一团。莫明珠可是莫府上新晋的宠儿,莫雪兰失宠了,莫晓曼向来脑子空空不受宠,是以现在几个姑娘中,老夫人、莫鼎元的心肝儿都放在莫明珠身上。莫明珠这一晕就是一天一夜。
  高氏禁足了,周姨娘协助老夫人管理莫府,是以也跟着老夫人来照看莫明珠,看哪里短缺需要照拂的赶紧补上,田姨娘与她交好,自然少不了。
  “大小姐真是多灾多难,好不容熬到好日子了,又躺在这儿虚弱得紧,真叫人心疼……”田姨娘坐在莫明珠床前,抹泪儿,瞄了一眼一旁的老夫人,眼睛越发红了。
  老夫人听了田姨娘的话,瞧床上莫明珠越发白如雪的脸,心疼、后悔、歉疚,不必说,田姨娘说的正是她心中所想的。
  “若是当年夫人走得不那般早,大小姐也不必吃这么多苦了。”
  一句冷语,将刚张嘴想继续说的田姨娘一堵,立刻变了变脸色。说话的是周姨娘,话中的“夫人”,是指莫明珠的亲娘陈氏。周姨娘暗暗冷瞟了一眼田姨娘。田姨娘慌慌张张地退到人群里,恨不能隐形了般,再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找存在感了,又恢复唯唯诺诺的样子。
  老夫人在莫明珠床边,拉着手心疼了一阵,便头重脚轻得厉害,大丫鬟红絮忙上前扶着,劝说老夫人回园子去歇着了。这两日老夫人不知怎么了,身子有些说不出的不舒坦。
  屋里,周姨娘安排完奴才们煎熬打杂之类的事,便打算走,却见田姨娘还在那儿坐着抹泪儿,周姨娘不高兴。
  “人都走完了还作什么作?你再留在这儿,就不怕那条冤魂回来找你?”周姨娘道。
  田姨娘手绢儿吓落了地,忙看了眼屋中,无人,才稍稍放下心,忐忑道:“这些话你在外头说作甚,怕人听不见吗?”
  周姨娘冷笑了声。“你若怕人听见,就乖乖的好好窝着,别尽想着在老夫人面前挣表现!”
  ……
  两个女人走后,门吱嘎合上。床上,莫明珠睫毛颤了颤,昏迷了一天一夜,总算有了知觉。
  莫明珠迷迷糊糊,听见一群人在说话,然而这一天一夜来,她身子仿佛如陶器,在不断的煅烧,烈火焚身的痛苦非同一般!叫她无力醒来。
  “小姐……小姐?”云桃见莫明珠终于有了点儿反应,忙叫莫奶娘。
  莫奶娘打量了下莫明珠雪白的脸,揉了揉眼睛。“云桃啊,我这眼睛好像不太好使了,怎么觉着……小姐的皮肤白得如雪一般,睫毛也黑漆漆,仿佛……”
  “仿佛比昏倒之前更美,是不是?”云桃说出了莫奶娘想说的话。
  莫奶娘连连点头。“是啊,仿佛大小姐模样有点儿变了,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对对对,我还当是我自己有问题呢,没想到莫奶娘你也这般想!好神奇。”
  两人正在纳闷儿,忽然门哗啦被推开,进来个高大的人影,将二人吓了个半死!“你、你是谁?来人啊来……”“侯爷!”云桃认得萧煜辰,当即吓软了腿。
  “让开!”萧煜辰急道。
  萧煜辰服了那所谓的解药,九死一生地昏迷了一整日,仿佛冰川刺骨的寒冷,醒来浑身功力大涨,十分奇怪,而后,便听莫明珠也晕倒,当即便赶来。
  ……
  莫明珠醒来,睁眼的瞬间只觉光线无比的刺目,从未有过的刺目感!闭眼缓了缓,再看,莫明珠却惊住了!她躺着,双眼的视线仿佛再没了阻挡一般,直直透过碧纱橱、床帏,看见了房梁,再透过房梁,看见了乌瓦。
  视线再穿过乌瓦,她竟见一片蓝天湛蓝如洗,还有几片薄云、一群点墨似的鸟儿成群从云间穿梭而过!
  莫明珠倒吸口凉气,那惊声的尖叫已经哽在喉间!
  萧煜辰见莫明珠醒来便大睁着眼睛极度惊恐状,心中一紧。“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莫明珠这才注意到床前有人,可侧目过去看见那“一丝-不挂”的男人时,那哽在喉间的尖叫,立刻爆发出来——“啊!!!”
  萧煜辰正不明白怎么回事,莫明珠就操-起一个大枕头砸来,他措手不及,面门被砸了个正着……
  “流氓!谁让你脱衣服的!”
  莫明珠忙捂住眼睛。“你要做什么!”
  ☆、第83章 不许乱瞄
  枕头落地,萧煜辰鼻尖通红,渐渐流下两管儿鲜红的鼻血,敛眉、沉眸,握紧了拳头。
  “莫,明,珠!”
  萧煜辰本来就气质冷冽,这般沉声警告一声,莫明珠立刻如大冬天被凉水浇了个劈头盖脸,醒明白了些,甩了甩脑袋,眼睛调了调,才发现萧煜辰是穿着衣服的,不过……仿佛如那帷帐一般,被她……看穿了……
  “对、对不起,刚才没醒明白,误伤,误伤,呵呵……”莫明珠忙心虚的低下头,不敢再抬起眼睛乱瞄。
  萧煜辰收敛了怒气,想起墨非白说过,女人,最喜欢温柔潇洒的,他得把那些墨非白说的“凌冽气息”好好收好,免得伤着女人心。“看来墨非白的解药失败了,我还是没能想起你。不过,这药倒是令我功力大涨。”
  莫明珠惊奇。“这,这药是……”“什么解药?”
  笑了笑,萧煜辰没说什么。果然,天无香世上无解,这解药果真没用,这女人好像也没想起他来。不过……怎么感觉才数日不见,莫明珠好像……更漂亮些。之前美在五官,现在却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息,举手投足间美态横生,竟连他……都有些难以把持的心跳加速……
  萧煜辰忙移开眼睛,不看莫明珠。“没什么,你感觉如何?”
  在这封建迷信的古代,莫明珠本不敢说自己眼睛有异之事,然而,韩沉总是第一时间便来到她身边,而且,他仿佛是除了墨非白之外唯一一个知道这药的人。
  “感觉……不太好。”莫明珠咬了咬唇,低着头不敢正视萧煜辰。
  “何处不适?”
  “……眼、眼睛……”莫明珠僵硬地抬头、露出个尴尬的笑,“我的眼睛,好像能够看穿东西了……”
  “看穿。”萧煜辰联想起方才莫明珠质问他为何脱掉衣服的话,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萧煜辰脸上立刻……乌,云,密,布!
  莫明珠忙下地去追。
  “唉韩大哥!你、你去哪儿啊……”
  莫明珠小下声自言自语。“人家又没说还要看你,那么慌着逃跑做什么……”
  萧煜辰一个轻身跃,飞快逃出莫府围墙之后,才想起又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忘了!“该死!”萧煜辰功力大涨,一拳下去竟将莫府围墙打了个大窟窿!那女人生性大胆,如果用那透视眼睛乱瞄……
  萧煜辰对着墙角儿反射着太阳光的冰珠儿咬牙道:“莫明珠,你若敢乱瞄别的男子,你就死定了!”
  他刚说罢,忽然墙内传来疯狂的“汪汪”声!
  一条大黑狗正隔着大窟窿对他龇牙咧嘴的吼叫。萧煜辰本就心情不善,眯了眼、眸子冷如含霜,怒盯了那狗与之对视了几秒。
  那狗竟被他瞪蔫儿气焰,“呜呜”地夹着尾巴逃走了。
  “哼。”朝那夹尾巴狗一哼,萧煜辰心情才好些,运功飞身离去。
  黑衣黑发越过白雪,醒目非凡。
  *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加重了即将过年的喜庆气氛,今日东市新开的四家香水铺子开张,莫明珠穿着红裙,围着面纱,与秦长梵一道去参加。
  秦长梵自去掉了青纱斗篷,穿上了正常公子哥该穿的时兴款式衣裳,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一打女子目光,去哪个铺子视察,哪个铺子当日香水销量就要创新高。
  前些日子旁敲侧击来秦家说亲的媒婆只差点没有将门槛踏烂了,二老忙于接待,都累乏了,挑来选去都没有合意的,最后挑定绸缎庄李老板的大姑娘李秀婵,仿佛不错,秦长梵也说过得去,二老心善,便将李家姑娘捧着关心照顾。
  李秀婵是商人家女儿,也就不如读书人家那般多规矩,今日也非缠着来看新店开张,但见莫明珠那一身得体的水葱色罗裙站在秦长梵身侧,那罗裙勾勒得莫明珠腰肢体态迷人,将她甩了一条街不止,她心里便嫉妒得冒酸水,是以一直没给莫明珠好脸色。
  “但看那细柳似的腰肢儿,就知道是个狐狸精!”“整天在长梵身边,打扮这么好看是想勾引么?”李秀婵暗暗骂道。
  莫明珠因着舅舅秦长梵对她的种种恩待,倒是没有与李秀婵计较,反而客气的好好招呼着,茶水糕点样样没少李秀婵的。“李姑娘喝茶,需要什么你只管吩咐绿燕去给你拿。”
  见莫明珠这般处事得体,李秀婵越发不喜欢莫明珠,想起近日里长安城里关于莫府嫡母被算计的种种传闻,于是学着书香门第淑女的语气、姿态道:
  “莫大小姐,长安城里最近传闻,贵府上发生了些奇怪的事呢。”
  见莫明珠仿佛没听见,李秀婵不甘心。“我听说莫府的嫡母被人陷害、蒙冤受辱,现在大街小巷里都传闻莫府水深,连镇国公府的模范贵女嫁过去都被人刁难,不知这幕后凶手是谁,这般凶残。”
  丫鬟绿燕一个手抖差点将茶壶给洒了,小心地看莫明珠的脸色。这位大小姐的手腕她可知道,今日李家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不是自个儿往刀口上撞么?到时候她吃了亏,难免秦掌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莫明珠不是没听见现在长安城大街小巷疯传的流言蜚语,不外乎就是说高氏如何冤枉,如何良善,都是被奸人算计了云云。半个长安城的商铺都姓高,这流言蜚语自是对她不利的。
  “李姑娘,流言蜚语不可信,你怕是听岔了。”莫明珠招手让绿燕来陪着李秀婵,打算去忙前头的事,免得李秀婵再说东说西的。“绿燕,好好照顾李姑娘。我先去前头了。”
  绿燕大松一口气,见李秀婵如此不礼貌莫明珠都未发作,反而礼礼貌貌,心下又是佩服莫明珠,又是厌恶李秀婵。这小户家女,跟明珠大小姐确实没法儿比呀!端看这气度就不是一个档次。
  李秀婵不依,一个挺身起来,“我好歹也是富贾之女,莫大小姐叫个奴才来陪我是什么意思?”“我听说莫府的夫人是被自己亲手养的女儿给陷害了,我本还不信、现在看了莫大小姐这般手腕,我倒是信了!”“莫大小姐这般急着走是心虚了吗?”
  事不过三,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那可就不怪她不给面子了。莫明珠冷冷一笑,不语,直看得后背发寒。
  “李姑娘还是着紧自己的事吧,搬弄是非除了让自己显得肤浅丑陋,并没什么益处!”
  李秀婵脸一红,见屋里几个奴才都隐约忍笑,又气的很。顺李秀婵那眼珠子传递的意思,莫明珠让屋里的下人都下去了。
  李秀婵便少了些顾忌,气道:
  “莫大小姐错过了三皇子这桩好姻缘,便整日黏在长梵身边么?长梵年轻有为,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李秀婵挑眉,警告道,“长梵是我的未来夫婿,还请你离得远些!”
  莫明珠冷呵了一声。
  “你脚下站的这片地是我出钱买的,李姑娘这主做得未免太宽了些。”若换个人,莫明珠一定不会这么多废话,只有一个字——“滚!”,然而这个准儿媳是二老和秦长梵喜欢的,她才这般客气,一指门口。“李姑娘看来想回家了,请吧。”
  “我何时说想……”李秀婵见莫明珠那冷漠如霜的脸,气不打一处来,跺了脚往外跑,到门口停下回头来:“你就是这般对待你未来舅母,你会后悔的!”
  “嫁得过来才是舅母,嫁不过来……”莫明珠瞟冷眼李秀婵,不轻不重地笑,轻声像是说平常话一般,“你连根葱算不上。”
  “你、你敢骂我?!”李秀婵正生气,便看见秦长梵从院里走来,立刻盈满两汪眼泪,秦长梵一进门她便扑进了他怀中。“长梵,你不要跟她一起做生意了好不好?不要理她了……呜呜呜……”哭得伤心,
  莫明珠暗暗翻了个白眼。总觉得舅舅长梵这颗花白菜儿,被猪拱了。
  秦长梵措手不及,问李秀婵怎么了。李秀婵说:“问问你这凶巴巴的侄女儿吧,我好好与她说话,她甩手就要走人,还让个奴才来陪我说话,我想留她与她说话,她便凶我,说我算哪根葱……”
  李秀婵委屈哭着。门外被李秀婵嫌弃的绿燕等丫鬟听见李秀婵的哭诉,都扁了扁嘴,暗翻白眼。
  秦长梵诧异,看了眼莫明珠,虽不知真相如何,但是莫明珠是什么样的人品他是清楚的。
  “明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舅舅……”莫明珠刚开口,李秀婵又我见犹怜的哭诉打断:“她就是不喜欢我,不想让我嫁与你为妻,还说我嫁不过来连根葱都算不上,呜呜呜……长梵……”
  “明珠,你,你果真不想让她嫁给我吗?”秦长梵问。
  莫明珠想了想,点头。秦长梵值得更好的女子。李秀婵见状发作得更厉害了,哭道:
  “你瞧,她自己都承认了!”“我还没过来便挨她欺负,过来了还得了么,我不嫁了,呜呜,我还是不嫁了……”李秀婵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
  却不想,秦长忽地一笑,将李秀婵从怀里推出来。“果真?这般正好,我这便让爹娘将婚事退了!”
  秦长梵笑呵呵,仿佛撇开一坨麻烦似的,莫明珠吃惊,李秀婵就是震惊了!“长、长梵……我,我……”
  “既然你与明珠不和,这婚便罢了,李姑娘你赶紧回家去吧,莫在秦家久留让秦某损了姑娘清誉。”
  奴才们都以暗暗笑成一片,笑着李家姑娘脑子是装的豆渣,秦掌柜多在乎明珠大小姐的意见他们可都知道。
  李秀婵是当众挨了个响亮耳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看秦长梵那俊秀非常的容貌和身姿,又痴迷、又后悔自己说不嫁的话。
  “你们,你们俩联合起来整我!莫明珠,你没了三皇子,就来勾-引我的未婚夫,现在你如愿了,你这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