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绿菱比绿兰几人聪明,听得明白,当即不敢再对莫明珠敷衍。“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还要本王妃提点么?”
  绿菱煞白着脸,说知道,而后哭着眼自己去领了二十大板子。
  绿菱是倾城宫地位最高的大宫婢,她挨打,无一又是对所有奴才的一次强力警钟——大宫女都被打了,谁的地位还能高过绿菱么?
  莫明珠清早起来折腾这许久,也有乏了,正想休息才觉宸王去太医那里是不是也太久了?现在午时已过大半,怎么也该完事儿了吧。
  莫明珠便往西偏殿去看看,因为身边四大宫女都发落板子,是以她没带人,自己去了,这一看却不得了!
  透过窗户缝隙,莫明珠见那榻上宸王平躺着,身上扎数十根银针,一旁的绯红袍官服的御医摸着一把小胡子,正想着下一根针扎在何处。
  莫明珠眼睛微眯,用异眼看见那银针上散发着淡淡的黑死之气,夹着着暗黄——银针有毒!
  难怪宸王的病不好,莫明珠上回入倾城宫正好遇到宸王发病,宸王的病症说起来和韩沉倒是有些相似,发起病来都是寒冷……
  这样一想,莫明珠倒是又有些怀疑了,总觉得宸王和韩沉有一些共性的地方……可是,两个人声音又完全不一样……
  里头御医拔针,似已经下完了毒,收拾了东西嘱咐了一旁的小太监几句,离开。莫明珠闪到柱子后,免得被人看见。
  莫明珠没进去,回屋躺着去了。倾城宫里处处是险境,她得考虑一下,到底这闲事要管几分深了,若是太深只怕自己会卷入其中难以抽身。可……她现在似乎已经很难抽身。诈死的香粉被宸王给毁了,要再配还得出宫去秦家,显然目前不现实。
  翻来覆去间,便听外头有声音,是宸王醒来了,好似在问王妃在何处,奴才答说在里头睡觉,而后他就走了。
  莫明珠起来,从窗户缝里看,那高大的男人步履有些虚弱地蹒跚,跟着个锦缎衣裳打扮的宫女去了东边儿的回廊,于是招了个奴才来问,那宫女怯怯地说,“方才颜美人来请,宸王殿下便去她那里了……”
  颜美人,莫明珠想起来,应就是绿兰说的要好好讨好的那个什么宠妾。莫明珠就如耳朵进了之只苍蝇似的恶心,连带对宸王的印象也大打折扣。身体得虚弱路都走不稳当,还惦记着美人相邀,这样的人怎会是韩大哥?不,韩沉也不是什么好人……
  莫明珠心底没好气,就躺着睡觉,躺了一会儿觉得这新婚第二日就与丈夫各不理睬实在不对,尤其是对她的影响不好,于是叫了婢女来问——
  “宸王殿现在何处?”
  婢女嚅着嘴不敢说,胆子极小。
  “说!”
  “奴、奴婢不知……”宫女又见莫明珠冷盯着她,想起绿菱绿兰等人的下场,又小声道,“殿下应还在东院……”
  他们新婚第二日,那什么美人就来请,还真是胆大呀!看来不光奴才,连那些个小妾都觉得自己这王妃当不了几日就得一命呜呼呢。如此不放在眼中。莫明珠沉了脸,这倾城宫真是一锅乱,奴才不像奴才,贱妾不像贱妾……
  莫明珠起身整理了衣裳,过去,路上喝问了这名叫巧言的宫女几句,巧言宫女胆子小都说了,“仿佛是因为王妃打了绿菱。绿菱从前是伺候颜美人的……奴婢过来时颜美人正跪在殿下面前哭……”
  不必说,必然没说她莫明珠的好话!莫明珠忽觉有点儿意思,这个颜美人她还没碰她,她就凑上来,只能说她今日收拾的这几个奴才都是她放过来的人,自己这一下子都收拾了等于狠狠打了她的脸,在倾城宫众人面前下不了台,恼羞成怒找宸王煽风点火做主了。
  莫明珠一进门便见殿中央,一个粉白间色罗裙美人跪在宸王面前柔弱哭泣,她乌发如云,妆容精致楚楚可怜,哭声声声断肠、惹人怜爱——“殿下,绿菱、绿兰伺候妾身这么久,与妾身感情深厚,这才过去王妃那里一日就落个半死的下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王妃她下手就是几十板子,可见王妃心肠狠毒啊,这般殿下恐怕也要受她迫害,妾身担忧……”
  颜美人说得直接明白,仿佛是因为宸王脑子不清楚,所以她句句话目的清晰,怕他听不懂。
  “那本王该如何处置她?”宸王冷着脸端坐,问。
  颜美人一喜,因为殿中无旁人,就只有个“傻子”,便直接道:“殿下应该将她狠狠打上四十大板,以正公道和仁义。这样天下人都会称赞殿下铁面无私的美德了。”
  莫明珠勾了勾唇。她还真将宸王当做傻子了。颜美人不知宸王假疯,莫明珠倒是松了口气——这说明宸王与自己的关系更亲密,与这颜美人根本不是传闻中那宠爱至极的那回事儿。
  “美人说得有理,本王这就下令让人将王妃打上四十板子……”
  莫明珠轻挑了眉梢,奶奶-的,这家伙不是真要打她吧。真是疯子?四十板子下去人命就可以玩儿完了。
  颜美人背对莫明珠,并没看见她,又说:“不,殿下您要亲手打,这才能现出殿下您的威严啊。亲手打,重重地打!”
  “这……”宸王犹豫,抬眼看来,“王妃你来的正好,速速过来让本王将你打死!”
  颜美人吓了一跳,回身正见莫明珠凉凉笑看着她。
  ☆、第107章 颜美人被打,太子送礼
  莫明珠款款走去,柔声道:“殿下为何将妾身打死?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
  她亮亮的两汪眼睛,如映着墨色的秋水,就这样看着他,萧煜辰禁不住心神激荡了荡,但转念一想,如此楚楚可人的柔媚,她从前何时对他展现过?可见从前她并不是真心对他上心呐,萧煜辰心底酸得火辣辣的。
  “大胆王妃你竟还不知错!”
  啪啦一声,莫明珠见那黑圆桌竟生生被宸王被拍碎了一块,吓了一跳!他,他真是假疯,是吧?!
  颜美人见状甚是得意。
  “妾身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美人说你将她的宫女都打了板子,心肠歹毒至极,说本王今日定要将你亲手打死才能得公正美名!”他怒道。
  颜美人却是脸色大变,不料平日话不多的宸王竟破天荒说了这么大一串,当面将她挑拨的话说给了王妃!平时她挑唆,从未失手过啊……
  “哦?颜美人,你竟是这般说我的?”莫明珠含了笑,那笑看在颜美人眼中就越加非同寻常了,要知道常人这会儿可都笑不出来的,直令人毛骨悚然。
  “不,不是的……妾身不敢,妾身不敢……”
  “那你的意思是说,宸王殿下冤枉你了?”
  宸王凶恶地盯着颜美人怒“嗯”了声,似质问,将美人儿吓得不轻,生怕他一个激动一掌劈来。“妾身不敢、妾身不敢啊殿下,妾身……妾身……”
  “那便是你背后唾骂污蔑本王妃了!竟敢挑拨离间殿下与本王妃,你个小小美人如何这般大胆可恶。”莫明珠忽然朝宸王跪下,画风大转、柔声哭诉,“殿下,她让您将臣妾打死,到时候外头的人必定说殿下残暴不仁,让殿下被人诟病,颜美人实在居心叵测呀!臣妾实在担心殿下名誉……”
  颜美人哭着一怔,不料莫明珠哭诉的功夫一点不在她之下!
  “原来是这般!本王岂能被人说残暴不仁!”萧煜辰一指颜美人,“你这等居心叵测的祸害,本王断不能留着!”
  宸王似忽然发了疯,四处找剑要砍人,颜美人大骇腿发软,就差没哭爹叫娘。宸王是王爷不说,且还是高手,她是想跑也跑不掉,最后只得一膝盖跪在莫明珠面前痛哭流涕——“王妃救命啊!王妃救命……妾身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妾身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您让王爷饶了妾身啊,王妃娘娘……”
  莫明珠睨着她冷笑一哼,不发话。颜美人无法,见宸王提着剑越来越近,啪啪啪使劲打自己的嘴巴子。“是我嘴贱,是我嘴不听话,污蔑王妃娘娘……是我乱说话……”
  莫明珠见火候差不多,便说:“殿下,您是大齐诸王中最尊贵的战神宸王,可不要与个没见识的贱妾一般见识了,免得别人不知道又误会您性子不好。”
  颜美人一喜,心想总算没事了,却又听——
  “将她交给臣妾去处置就是了……”
  萧煜辰凶神恶煞瞪着颜美人似要饮血一般,久久才应了莫明珠,“咻”一声将剑扎在颜美人裙边,剑风划破了小腿肌肤立刻一道血印子。
  颜美人一声惨叫直给吓昏了过去!
  倾城宫东院儿响着一阵家具被内力摧毁之声,以及男人的怒吼。莫明珠惊吓地躲在一旁,看着那高大的男人“发疯”,将殿中物品砸了个灰飞烟灭!没错,真的是灰飞烟灭,那些家具在宸王的掌击之下,尽数烂成了渣。
  好高的武功。从前知道韩沉武功高强,但这宸王的功力似乎比他更高了数倍!莫明珠暗暗将宸王与韩沉做了比较。说实话,若不是知道宸王不是杀人狂,她定然也满身冷汗了!这男人发怒就像头狮子……
  倾城宫里消息炸开——颜美人因口舌挑拨离间,怂恿王爷杀妃,而被侍卫打了三十大板,当场满身血污昏死过去。半日间,消息传开,皇宫上下人尽皆知——传言,得宠的颜美人怂恿宸王杀妃被识破,重打了几十板子去了半条命!以及,原来之前宸王暴怒杀人,都是因为这颜美人怂恿挑唆,宸王本性并没有这么残暴云云。
  这消息如雷,惊了那些时刻注意倾城宫动静的耳朵。
  莫明珠听着宫女巧言汇报外头的传闻,很是满意。她就是不喜欢让人继续说宸王残暴不仁,想宸王挥血洒汗的保卫大齐江山,竟换来个兄弟残害、人人污蔑的下场,实在不公!英雄不该是这个下场。
  暂时应付下这些个不安分的人,莫明珠又深思起自己的后路来,现在出不了宫,人生地不熟贸然传递消息显然不科学,向来,只有待月底父亲的生辰回门,她才好与秦长梵和莫醒初商量。
  ……
  傍晚夜色落下,宸王照例在石室里闷头练功,并不来找莫明珠,直到夜深了,莫明珠已经在床榻上小寐过去,他才姗姗回来。
  吱呀一声,轻轻推了门,萧煜辰进屋去,便见床那侧轻纱帷帐半掩着,一段美人的玉臂从轻纱内探出来,一束柔软丝滑、黑缎似的长发流泻出来缠绕着轻纱,引得人直想一把撩开那纱帘,看看里头熟睡的佳人。
  萧煜辰不禁咽了咽口水,比寻常男子更明显的喉结上下一滚。
  外头的风声他都听见了,是莫明珠放的他知道,娶了她是他私心使然,并没有完全征求她同意,萧煜辰一直心里有愧,也更担心她会被这满宫的牛鬼蛇神吓住,吃亏,却不想……比之牛鬼蛇神的功力,她似乎也并不逊色。
  撩开纱帘,果然里头佳人枕着一头长发睡得正酣,眉眼纯净安宁,仿佛孩童的纯真,毫无白日对颜秀秀时的狡黠和城府,萧煜辰微微哂笑,将她盖好。
  现在是初春的时节,夜里春寒料峭。
  “唔嗯……”佳人不听话梦呓冷声,将被子推开。“……走开……”
  似嫌弃好梦被打扰。
  被这一嫌弃,萧煜辰才想起隐忧:他每日这么装疯卖傻扮凶残,简直太跌份儿,这女人会喜欢他么?
  怕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吧。
  真是,令人担忧啊……最要紧的是他现在还是个残暴不懂得疼人的傻子,想要与她花前月下地追求都不成……
  *
  第二日一早,莫明珠起来时地上又无一人了,不过,她床前发现一根长又黑亮的头发,质地比自己的硬,显然不是她的,那自然就是……
  宸王?
  这个捡来的夫君,虽然有种熟悉感,仿佛认识已久,但是说到底他们连交心的闲聊都没有过,仅有的默契也就是今日对付颜美人的一唱一喝了。其实,莫明珠一直担心宸王如传闻一般是头欲-兽,现在看来她仿佛多想了。根本是个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人嘛,连颜美人那样的美人说杀就杀说打就打,毫不怜香惜玉……
  平日这时候不少奴才都偷工没起,经过昨日一番杀鸡儆猴这会子都早早的起了!不说大宫女绿菱,连颜美人都打了半残,这下是谁也不敢乱放肆了!新王妃不光手段狠,那拍马讨宸王欢心的本事也是一流。
  众人猜想,或许新王妃能活两个月也说不定……于是打算先勤奋些,等王妃死了,再怠工逍遥也不迟。
  因为惩罚了那四个宫女儿,屋里宫女空缺,莫明珠便临时调了昨日那胆小如鼠的宫女巧言来伺候早膳,待吃饱了再开工整顿园子!
  吃过早膳,莫明珠打算寻个时机告诉宸王那御医有问题,正寻思着何时去说,便听巧言来说:“王、王妃娘娘,太子殿下差人送来了礼物。”
  太子?
  莫明珠接过巧言呈上的红木锦盒,打开来正是一对儿翡翠雕兰花的玉镯,另外还有几盒千年人参、金丝燕窝、雪莲片等名贵补药。莫明珠见了送礼物来的奴才。
  那奴才说:“太子殿下得知昨日王妃娘娘受了惊吓,所以送来聊表关心,殿下还说娘娘若是宫中有何不便,尽管去找他。”
  “有劳公公了,请代本宫谢过太子殿下。”莫明珠挥手,让巧言打赏了那姓唐的老太监。
  唐公公见银子分量十足,暗暗惊喜道多谢王妃恩典,欢喜地走了。
  莫明珠摸着翡翠镯子的雕花儿,笑哼了声思量:她那正牌儿老公还在宫里坐着呢,太子讨欢心的礼物就送上门儿了,真是一点儿都不忌讳宸王呢。她这颗墙内的红杏儿花若是不坚定,宸王头上那绿帽必是戴定了。
  太子对她竟还不死心,而且花这么大手笔,瞧方才唐公公拿赏银的愉悦感,平日太子打赏的银子应该不多,送她这些东西他也是下了本儿了。
  ☆、第108章 请安会冲突
  晚膳时分,宸王总算是出现了,没有“发疯”,也未癫狂地在石室里练高深的武功,奴才们都有点儿惊奇:这种时候可不多!饶是如此,众奴却也伺候得胆战心惊。
  嫁入倾城宫两日,这还是莫明珠与宸王头一回一起用膳,席间很安静,男人依旧带着青铜面具不辨息怒。
  晚上,婢女被遣下去了,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躺着,各自背对着然而都没睡着。昏暗里莫明珠眨巴了眨巴眼睛,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宸王御医下毒之事。
  “你有何事可直接说,本王脑子正常。”
  “……”
  莫明珠翻身过来,侧对床下正闭目打坐运功的男人。“启禀殿下,臣妾发现……那御医有问题,在您的银针里下了少量的毒。虽然一时间不会危及性命,但是长此以往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