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闵行远抽搐片刻,说不出话来。
  天色早早黑下来,张大妈去院子里抱柴来生火烧饭,瞧见村口处的身影慢慢从外面回来,一个背着另一个。呦,她在门口招呼,咋地啦这是
  孟云池扭头,脸上含着笑:他身子不好,路走多了疲乏,我带他回来。
  诶,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身子不好,张大妈偷眼去瞧被盖在裘子里那个帅小伙,半根头发丝都没看见,略有些遗憾,年轻人该多吃点,补补身子,身子壮实了,自然干什么活都好说。
  是,孟云池道:是该多吃点。
  我得回去烧饭了,小伙子你慢走啊,下雪了这路不好走。
  是,孟云池将有些下滑的人掂了掂,您也慢走。
  寂静小屋被从外打开,孟云池将背上的人轻轻放在,瞧见裘子里掉出来一截尾巴,他打开裘子,闵行远的眼皮动了动,睁眼看见他的师尊,正笑着对他说:隔壁张婶说你要多吃点。
  他的师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动作轻柔,继续道:现在还吃得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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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暗思
  闵行远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
  是, 他还未醒。孟云池正与人说话。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孟云池笑了两声,您放心, 待他醒了我会和他说的, 看他意愿如何。
  门口的闲扯渐渐小了下去,不久后孟云池的脚步声进来,在床边坐下来。
  感觉如何
  闵行远掀被子坐起来, 揉揉额头, 还好, 师尊刚刚与谁在说话
  张婶,孟云池指尖绕着发带, 别有意味道:她特别中意你, 要介绍刘婶的二女儿给你。
  闵行远:师尊怎么说的
  我说,我也做不了主, 这得等你醒了,看你意愿如何
  闵行远:
  他看了看腰间还未消下去的指印, 又看了看孟云池,默默爬起来穿衣服。
  师尊若是将易容去了, 那她们中意的可就不是他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可不会同意。
  徒弟长大了, 孟云池语气叹息,宛若欣慰, 能招桃花了, 就是为师不知怎的心里有点堵。
  闵行远穿好衣服,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孟云池复笑起来,面容灿若桃花,夺目得很。
  师尊背上的伤怎么样了他昨日实在忍不住了, 下手难免没轻没重,我替师尊上些药吧。
  好啊,孟云池捋开身后的长发,替我更衣。
  闵行远喉头微动,将他的上衣解下来,露出里面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
  他指尖颤了颤,那印在孟云池背上的伤疤似乎比伤在他自己身上更疼。
  莫看了,上药吧,孟云池声音无谓,只是看着严重而已。
  他等了半响,身后却突觉一片温热。
  闵行远舔舐着他的伤口,神情虔诚而炙热。孟云池沉默下来,良久才在一片寂静之中问道:为何喜欢我
  闵行远模模糊糊道:不是喜欢,我爱师尊。至于为何他抹去唇角的一缕血丝,我也不知道只是追循内心深处的渴望而去罢了。
  仿佛他对这人天生便有刻进灵魂里的仰求。
  孟云池身形一转,翻身将他压在榻上,声音低沉,温柔缱绻,模糊得闵行远几乎听不见:吾何其有幸,能够在那一遭后等到一个像你这样全心全意的人
  午后两人出去溜达,闵行远不大想碰到张婶,干脆变小了缠孟云池手腕上,让他带自己出去。孟云池用手指拨了拨他的腹部,端详半响,用这种原形看,好像长大了点。
  闵行远被他的手指搔得有点痒,往旁边躲了一下。
  只听孟云池继续道:你现在像一条吃撑的壁虎。
  闵行远:
  两人在那小村子里住了约摸一月有余,直到张婶实在热情难却,孟云池在一天夜里带着人连夜离开了。留张婶第二天一个人对着空屋子扼腕。
  然后两人没回去,转身又去了平县。
  文尹在邵月殿院子里慢慢踱步,绕着一院子半死不活的百合花看了又看,仰头喃喃自语:怎的还不回来呢?我是不是该出去找找你到底在哪里
  然后,把你抓回殿里关起来再也不能随便出去。
  只能看着我一个人,同我一个人说话,就像以前只有你和我在一个紫来峰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撸不出来了,努力挤出最后一滴,牙疼给疼懵了,争取明天多更些把今天的份给补上【哭泣.jpg】感谢在20201006 22:39:24~20201007 22:3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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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闵行远
  小闵行远从河边打了一桶水上来, 努力蹬着短腿把桶提到柴房里,生火烧水。
  邵月殿里没有仙婢,原先是有的。因为一个仙婢不小心打碎了仙尊奉溪赐予孟云池的一个青花瓷杯, 孟云池大怒, 将殿中所有仙婢都赶了出去。
  于是殿中的琐事就落到了他这么个刚收不久的徒弟身上。
  他看着火烧旺起来,回想试炼会上雲骅随口提点的两句心法,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将那两句话咀嚼钻研。
  自来到紫虞峰后孟云池就从未管过他, 只消遣他去做些打杂的事, 所幸他从下界到中三千, 再从中三千到大三千,吃过的苦头不计其数, 这倒也不算什么。
  闵行远暗忖什么时候能趁孟云池不注意, 自己溜出去,从安定峰雲骅那儿偷习得一术半法, 也不至于被拘在紫虞峰里看孟云池每日阴晴不定的脾气,还要忍受他时不时的刁难。
  仙尊闭关之时孟云池一向如此作派。
  他试探着用灵力助火燃旺, 躲在柴房里暗暗琢磨修炼。
  水沸腾了,他将水一桶一桶的提去孟云池的房间, 倒进浴桶里,然后去屏风后小声将孟云池叫醒:师尊, 起来沐浴更衣了,水已经倒好了。
  床上的人动了动, 从被中露出一只手, 白如美玉,漂亮得像一件艺术品。
  孟云池身着一袭素色单衣,从床上懒懒起身,没看旁边的小徒弟一眼, 径直绕到了屏风后,伸指去探了探水温。
  烫了。他回头似笑非笑对闵行远道。
  是,弟子这便去加些冷水。闵行远跑出去,提了桶冷水进来,小心倒进浴桶里,温度正合适。
  孟云池却又忽然道:别倒了,冷了。
  闵行远停住了动作。
  我说,孟云池眯眼,这水冷了。
  他居高临下看了闵行远半响,淡淡道:整桶换了吧。
  闵行远只得照做。
  他已经习惯了这人的反复无常。
  孟云池第二次并未说什么,只是脱了单衣坐进浴桶中沐浴,闵行远拿着衣物在旁边侍立,面色古井无波。
  这人空有一具漂亮的皮囊,可惜灵魂匹配不上,从内而外的散发着股令人不喜的味道。
  午后闵行远躲在后山修习剑术,随手折了把小木枝,他天赋卓绝,记住了试炼会上每一个参赛者使出的招数,自己慢慢琢磨,倒也练得有模有样。
  然而时间渐久,闵行远已不满于此。
  幼时被人人喊打的经历早已刻进童年里无法磨灭,他费劲所有心思寻找离开下界的方法,只为传说中的大三千。然而事实上他只不过是回到了自己本来的世界。
  然后是进成华宗习得修为,不再受人欺辱。进成华宗确实比他想得容易,然而被孟云池看上却是他没想到的。
  他不知孟云池明明不在意他这个弟子,为何偏要从雲骅手中将他抢过。
  奉溪居住的明兮宫离邵月殿并不远,明兮宫的偏僻角处有座藏书阁,每次他跟随孟云池去明兮宫,都瞧见那座高耸入云、飞檐翘角的千重楼阁。
  他想要。
  很想要去里面。
  孟云池从不愿意教他任何东西,似乎就想这么一直将他闲置着,当个下人使唤。
  所以他做了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在邵月殿里伺候,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进了藏书阁里。
  藏书阁没有人看守,这里是仙尊的地界,没人敢去冒犯。闵行远在赌,奉溪闭了关,在孟云池前来登拜时尚且不会出关,更怎么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溜进他的藏书阁里这样的小事而出关,何况藏书阁里那些绝版书籍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可有可无而已。
  于是他如愿以偿,在藏书阁内习得宗门心法,无双剑术,更有诸多助长修为的秘法,他独自修炼,凭着绝佳的天赋也未曾走过歪路。
  然而事与愿违,他终是年幼,制作的傀儡不够尽善尽美,在孟云池面前露了破绽。闵行远被暴怒的孟云池捉回邵月殿,用盐水浸泡过的倒刺荆条抽了他整整一个晚上。
  伤及筋骨,导致本就不甚稳固的修为逸散,险些要去了他半条命。
  他犹记得那些孟云池的神色,犹地狱恶鬼般,你怎么能擅自跑到他的宫殿里去,他的一切都是我的,只有我能自由出入,哪怕是仙婢也不能擅自染指,你偷学了什么,嗯 孟云池每说出一句话都会挥出一鞭:你是在怨我什么都没有教你吗?谁给你的这样的胆子去擅闯明兮宫,你学了什么,现在就得一样一样还回来。
  他嫉妒他的天赋,惊怒于他的胆大,但更多的还是被一个傀儡团团骗了将近一个月的羞恼。
  他身为金丹修士,体内却金丹缺失,无法化为元婴,进阶不能,卡滞在金丹期将近千年,本就为此暴躁不已,这个小徒弟这一下可谓挑起了他全部怒火。
  之后便是闵行远的噩梦。
  他将他作下人使唤,偶尔心情不好时便将他提到后山,以指点剑术的名义故意用剑将他刺得浑身是伤,偏偏他没有一点能力反抗。
  孟云池总是突发奇想,一时将他拎到秘境里招惹巨兽,在一旁冷眼笑着看他在数百凶兽口下如何挣扎求生,一时又将他扔进具有腐蚀性的黑水潭里打坐冥思,指着顶上的孔洞说,若是旭日不东升,朝阳透不进这黑水潭里,他便不能离开,但那暗洞底下里分明就暗无天日,永远不可能有阳光顺着孔洞照射进来。
  他分明就是拿他当做消遣,把在手里随意戏弄捏玩,看他如何挣扎狼狈,如何被逼到绝镜,满心挣扎反抗只为求得一条卑微活路。
  孟云池喜欢这种感觉,并为此乐此不疲。
  他会在他被凶兽咬住一只手臂时笑问他想要手还是要命,若要手他便不管他,自己想办法逃脱,若要命他便替他砍了那只手臂,将他救下来。
  也会将他点了穴,待他动弹不得后扔进蚁窝里戏谑说让蚂蚁蛀空他的皮下血肉,剩下一张皮拿去给藏书阁做个人皮灯笼,给明兮宫添一道风景。
  诸如此类心血来潮的恶趣味几乎不尽其数。
  直到后来他恍然回首,孟云池才是他这幼年里碰到过的最大的恶意。
  所以后来他将他五马分尸,扔进螅蛊池里,让他看着自己被那些蠕动的软体一点一点啃食殆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终于死了,死在自己手下。
  闵行远漠然站立,冷眼看螅蛊池里的人被逐渐掩埋,却见对方忽然睁开眼,左右环顾一番,面上带着茫然,仰头看着他,唤了一声:行远
  闵行远浑身一僵,脸上的漠然如面具般寸寸龟裂,师尊
  他惊恐的睁大眼睛,眼看螅蛊池里那个身影被整个吞没,当即纵身一跃,跳入池里,满面惊慌的寻找:师尊,师尊!
  手臂被从池子里探出来的一只枯瘦嶙峋的手紧紧抓住,力气大得仿佛要将他的手臂整个儿拽下来,闵行远转头,便看见了池子里孟云池那满含恶意的神情,被我骗到了吧,哈哈,别忘了,他的声音在池子里回响,毒咒一般无限徘徊,挤入闵行远心头:你杀了我,同时也杀了他。
  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多好啊,我还能拉着他垫背。
  !!!
  闵行远豁然睁眼,胸口急剧起伏,当下腹痛不止,整个人蜷缩起来。
  孟云池原本就未睡,闻声将他捞起来,触手皆是冷汗。
  他往闵行远口中送去一粒丹药,岂料闵行远疼得实在太过,紧咬牙关,咽不下这粒丹药。孟云池将丹药送进自己口中待之融化,随后低头一堵,将唇贴在闵行远唇上,撬开他的牙关,把药一点点的渡了过去。
  闵行远的痉挛渐渐平复下来。
  孟云池掌下蓄着温和灵力,替他一下一下轻抚腹部,没事,没事了
  闵行远还在喘着气,攥紧了他的衣角,死不放开。
  做噩梦了吧孟云池将他捞起来抱着,哄孩子似的拍他的背,都过去了,没事了。
  闵行远抹掉额头上的冷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侧头舔了一下他的脖颈,低声道,想要师尊。
  孟云池拍背的动作一顿,还没从老父亲的角色里回过神来,现在么?
  是,现在就想要师尊。
  好,回过神来了。
  不一会儿沉默片刻后的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重一下轻一下,淹没在细碎星光里的夜色中。
  第二日闵行远从床上醒来,浑身清爽,他摸了摸微微突出来一点的腹部,下床转了两圈,转身对上刚刚推门而进的孟云池。
  睡得怎么样
  闵行远上前拂落他的肩头落雪,睡得很好。
  孟云池眼睛微弯,从袖中摸出一个药袋,从小荷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给你样东西。
  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