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_分卷阅读_183
  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小颈走出来,虞子衿顺手摘了朵褪色的花,绕在玄北的发丝上。
  半路难免经过长跪臣子。
  “大王。”
  明哥文道:“三日前,姑苏城不战而降,至此黄江以北十余城池已被叛军拿下。”
  “这难道不是你们想要的?”
  玄北垂下眼眸,淡淡看向明哥文。
  垂垂老矣的明哥文身躯一颤,附身贴在冷冰冰的地上,声音沉重:“您不该至此。”
  玄北想了想,道:“或许你也不该至此。”
  说罢,擦肩而过。
  “老臣明哥文——”
  北方吹来一丝寒风,自衣袖缝隙钻入,引得虞子衿缩缩脖子。他眨一下眼睛,瞧着明哥文不自觉佝偻的背,听见他沉着气朗声道:“自小熟读百书,推崇礼仪之道,年少多次参试,二十三时中秀才,后为县知府。在任十年治大水、剿倭寇,有幸调至上京六部,至今已有四十又二年,历经三代帝王更替,一片赤诚之心从未变更。今日在此斗胆——”
  他朝着虚空的前方,重重磕头,“恳请大王即日起重振朝纲,斩杀祸国之人!”
  其余六人异口同声附议道:“恳请大王即日起重振朝纲,斩杀祸国之人!”
  字字铿锵,声声震天。
  玄北始终没有停留,不再停步。
  也没有上朝。
  时日一天天悄然滑过,帝王不早朝之事传遍大街小巷。世间百姓皆道他彻底被妖物拿住,还将其寥寥几年帝王命辩词作曲,最终沦为三岁小儿也会唱的顺口溜,讥讽着这个不信鬼神、不讲礼数、于太后不忠于兄弟不义,又于臣子不仁的大王。
  该是千古庸王。
  也有人提起,当年玄北做王爷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功绩又如何算?
  于是引来无数争论。
  就大局论。
  三大强国鼎立,结盟被拒的律国与多拉皇族交战多月,正是决战关头。另有他国虎视眈眈,所幸黄江以南大小城池或失望于在位大王、又或真知灼见为避免他国觊觎,纷纷不战而倒,大开城门迎接叛军,无需一兵一卒伤亡。
  史上前所未有的倒戈轮番上演,江山四壁似乎仅剩下一座沉闷王宫誓不投降。
  九月末,第一位告病假的官员出现。
  一生二,二生三,日复一日,没有帝王的朝堂上愈发空荡。
  直到钴夏拉率二十五万大军将上京重重包围时,兵部大臣禀告玄北,上京城中兵力不足难以抵抗,望玄北出逃。
  玄北不逃。
  为数不多的城中兵将,昔日在上京郊外曾受玄北亲自操练的选定军声称抵抗到底。
  玄北却命他们脱下盔甲,放下戈矛,尽数归家。
  玄北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谁也不知道。
  钴夏拉在城外守了半月,不见投降也不见抵抗,终于一声令下,攻进王宫。
  最后一日的朝堂,仅有十人。
  “报——,叛军冲破南大门!”
  “报——,西门沦陷!”
  “报——”
  第三声报才出头,玄北摆了摆手,“不必报了,令所有禁军退守殿前。”
  年轻的小兵纳闷地合上嘴唇,老半天摸不着头脑,提着剑走出去时,原本面上的悲愤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看看面前搂着包袱与珠宝撒腿逃跑的宫女太监,再扭头看看殿内众人一派淡然。
  白瓷海水纹香炉中幽幽飘出一缕白雾,久久缭绕室内,仿佛还是往常景象。
  险些以为自己是在白日做梦。
  不过定睛仔细看看,不同之处有三。
  其一,玄北并未着朝服。
  其二,玄北并未坐于龙座上。
  其三,万万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的虞子衿正大摇大摆把玩着传国玉玺。
  小兵猛拍一下头脑,不顾三七二十一,先前去传达命令。
  而玄北就坐在台阶上,不慌不忙。
  一炷香后,叛军至。
  啪嗒啪嗒成千上万的脚步声汇聚,犹如溪水成海。
  百名士兵冲入殿门,将朝堂重重包围。余下数万镇守门前,从中分出两道。
  钴夏拉、虞清安、都铭、达鲁、决塞相连走出。
  牯夏拉一步步走至玄北面前站定,眉眼仍然似画般温润,有如一轮皎洁明月。冷硬的盔甲未能抹去他生而带来的翩翩风度,佩剑也未能使他变得杀气十足。
  贤王牯夏拉始终如此,如清风如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