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丁瑾瑜瞬间豁然开朗。
  他之前一直想不通,其实他和明皙一样,都是被一场突然的变故带走了原本安逸的生活;可为什么明皙能在变故后仍然像太阳,发出温暖又令人向往的光芒,而自己却在变故发生后,被封闭在厚厚的冰壳里。
  其实不管发生过什么,明皙身边都还有爱他的家人和朋友,但丁瑾瑜的世界却被剥夺得只剩下他自己。
  明皙,应该是和秦语汐一样的人。丁一楠轻声说。
  小鱼儿,你和我一样,没爹没妈,没人管。她直起身子,上前拍了怕丁瑾瑜的肩膀,我们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和谁在一起,都没有人过问。
  但他们不行。
  姐走过的路有多难,不想你再走一遍。
  丁一楠走过的路
  丁瑾瑜猛地浑身一寒。
  这些事,他还没有想过。
  当初丁一楠和秦语汐的事,他们姐弟俩喝酒时,丁一楠断断续续地说起过。
  秦语汐本来也该是个乖乖女,好学生,因为家庭的原因最后进了那所只有中专学历的护校,一开始跟一切都格格不入,总被人挤兑欺负。
  说白了就是大家说的校园暴力。
  而丁一楠从小就在父亲家暴的环境中长大,小时候她要护着妈妈,离开亲爹后又总想护着弟弟;她在哪都是横着走的霸王,但心里又好像总有点护着弱小的习惯。
  尤其是秦语汐被欺负的样子,多像小时候哭鼻子的丁瑾瑜。
  她心里一直自责送走丁瑾瑜的事情,就见不得秦语汐被人欺负;可一来二去,感情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发的芽。
  当她们两个心里都发现感情走向了越来越不可控制的方向,秦语汐的妈妈也发现了。
  秦语汐的爸爸出轨,父母离婚,在她妈妈眼里,女儿就是一切,她不能忍受女儿走上那样的弯路。
  她火速办了转学把秦语汐送走,到很远的外地读书,一走就是两年多。
  小鱼儿,你找个什么人都好,只要你喜欢的,姐姐就喜欢。
  在丁瑾瑜的映像里,丁一楠从来没有真的像一个姐姐一样,这么语重心长地跟自己说过话。
  可是不要找这样的,这条路太难走了。
  姐是心疼你。
  趁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久,能断就断了吧,反正高考以后的事,谁知道是怎么样呢?
  高考以后的事,谁知道是怎么样呢。
  这一句,稳稳地抓住了丁瑾瑜的弱点。
  他觉得胸口一阵闷痛,突然间连呼吸都困难。
  姐弟俩靠在墙边,丁瑾瑜甚至无意识地伸手接过了丁一楠递来的烟,可两人只是把香烟夹在指间,因为打火机之前已经被丁一楠砸了。
  原来你们在这啊。突然有个温柔的声音打破了姐弟间的沉默,
  你不知道秦语汐有没有听到什么,丁一楠心虚得连说话都结巴,你怎么出来了
  抽支烟这么久秦语汐夺过丁一楠手里香烟,动作也还是温柔,就你们姐弟俩的臭脾气,跟人打一架的时间都够了。
  我跟明皙在里面能不担心吗?
  她顺带弯腰捡起丁一楠之前扔在脚边的半截烟头,一并扔进身后的垃圾桶里。
  丁一楠。她背对着丁一楠轻轻唤了一声,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难过的。
  后悔了吗?扔完垃圾回过头,她看着丁一楠的眼神还是很温柔,既然那么难,我走了两年多,还等我做什么?
  去找别的女孩子,或者嫁人生孩子,那我回来的时候,你儿子都会喊妈妈了。
  我没有!丁一楠反驳道,然后无奈地笑笑,可你不难吗?
  如果不难的话,你也可以找别的女孩子,你也可以嫁人生孩子,还回来找我做什么?
  我难。秦语汐是温柔的,但也是坚定的,但没什么比忘了你更难。
  她轻轻牵起丁一楠的手,你不是吗?
  丁一楠吃惊地看着秦语汐。
  秦语汐是温柔的,也是内敛的,她没有听秦语汐说过这样的话。
  就算被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混混团团围住她也没有怕过,但是在这一瞬,她像是被武侠剧里的银针封住了穴道,只能任由秦语汐拉着自己。
  不管多难,我们不都走过来了吗?秦语汐偏头看着丁一楠,当初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为难你弟弟?
  丁瑾瑜靠在墙边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动容。
  所有令人割舍不下的感情,都容易让人感动。
  即使只是一个旁观者。
  只要明皙还喜欢我,我就会一直跟他在一起。丁瑾瑜上前拍了拍呆若木鸡的丁一楠,玩味地笑笑,如果他家里不能接受,那就不要让家里知道好了。
  你现在还小丁一楠回过神来,但总有一天你们都要长大的,你是没人问没人管,但明皙的爸爸不会催他结婚生孩子吗?
  那就到时候再说啊。丁瑾瑜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说出这么豁达的话,到时候,自然是有办法的。
  就像你和语汐姐,现在不也都没结婚生孩子吗?
  真有那一天,我也相信明皙,就像
  你们连分开的那两年也相信彼此一样。
  姐弟三人再回到烤肉店的时候,秦语汐已经去前台结账了;虽然刚才出来的只有秦语汐一个人,但丁瑾瑜看见明皙背影还是有点心虚。
  他不知道明皙有没有也听到点什么。
  只是明皙听到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礼貌地跟丁一楠打招呼,旋着酒窝跟丁瑾瑜笑,大眼睛弯得像一对可爱的腰果。
  他本来也没说什么怕明皙听见的话,可看到明皙的笑容后,他真心地希望明皙什么也没听到。
  他希望明皙可以永远这么温暖地,清澈透明地对他笑。
  坐下后明皙悄悄在桌子地下牵住他的手,掌心还是那么暖暖的,温柔又坚定。
  *
  那天之后所有人选择性失忆,对在烤肉店门口的事情不再提起,包括丁一楠自己。
  明皙看起来跟之前一样,丁瑾瑜也没有问过他到底有没有听到什么,不管是逃避还是刻意,他希望明皙是不知道的。
  之后大家便很快进入了暑假补习,虽然还没正式开学,但紧张到令人窒息的高三已经提前来了。
  丁一楠那天连自己都没能改变的的一席话当然没能改变丁瑾瑜的想法,但当中有那么一句,深深地烙印在了丁瑾瑜的心里。
  少年时期青涩的恋爱似乎从来也不惧怕与全世界为敌,他们只是担心对方握着自己的手,会不会松开。
  丁瑾瑜也一样。
  明皙那本做完一半的习题册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其实明皙的成绩到底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虽然有自己坚持的目标,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为喜欢的人妥协,他只是担心明皙不止瞒着他,甚至还瞒过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父亲
  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值得三缄其口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会不会让他更明皙在高考之后,不可逆转地走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学校的补习开始后,他也开始了对明皙的补习。
  他一个人住,没有人干扰,地方也更宽敞些,因为已经搬回了明皙家隔壁,也不担心家里有事顾不上,所以补习开始后,两个人每晚都在丁瑾瑜屋里学习。
  丁瑾瑜还是以前一样,只要开始学习就认真专注,但架不住经常他还在看书,明皙就已经赖在他床上睡了。
  他要喊醒明皙,可明皙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黏黏糊糊地抱着丁瑾瑜,睡眼惺忪地求亲亲抱抱。
  那种半梦半醒的撒娇丁瑾瑜没有办法,连拒绝或是讲道理的余地都没有,因为明皙会假装没听不到;再加上丁瑾瑜心里也没那么舍得明皙走,只好揽着人睡,偶尔也像之前一样互相帮助一下。
  高三很快正式开学,而丁瑾瑜对明皙的观察时间也不短了,只是明皙
  还是一点破绽也没有。
  他每天把那些有难度的题目加进给明皙布置的课外作业里,可明皙也不知道是真不会还是装得太像
  简单的题目他都能好好完成,不让丁瑾瑜担心,可但凡有点难度的题目就做得马马虎虎,讲过几次都一样。
  丁瑾瑜越来越怀疑,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赶上一个周末,之前的乐团又接了商演,临时缺个小提琴,求着丁瑾瑜去帮忙;他跟明皙打好招呼,周末就消失了两天。
  周末晚上他提前赶回攀阳市,买了个明皙、明寐兄妹俩最喜欢的芒果慕斯,算是补偿,可一进院子,就发现自己屋里的灯黑着。
  最近明皙都在他屋里学习,不管是教材还是参考书都搬到了他家里;他看看表,这个时间明皙应该早就打工回来了,为什么不在自己屋里学习?
  丁瑾瑜也没多想,总以为是自己逼得太紧了,好不容易不在家,明皙才会偷懒一下。
  他轻手轻脚地摸进明皙家,看见奶奶在客厅里带着明寐玩玩具;他跟奶奶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明皙的奶奶也是个很和蔼的人,还特别能跟孩子们打成一片;她立刻心领神会地冲丁瑾瑜笑笑,还特别可爱的指了指明皙的房间,示意明皙就在里面。
  丁瑾瑜手上拎着蛋糕,悄悄摸进明皙房里,准备把明皙的偷懒逮个正着。
  可一进屋,就看见明皙正低头仔细看着手里的卷子。
  明皙背对着房门的方向,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两份卷子,看上去神情极其专注,连丁瑾瑜走到他身后都没有发现。
  丁瑾瑜站在明皙身后,越过明皙的肩头看过去
  明皙手里捧着的卷子,是他之前偷偷塞进明皙课外作业里的一份奥数竞赛难度的数学试卷;而这卷子有两套,一套是明皙当时答得一塌糊涂的那张,一套则是丁瑾瑜自己做完后,又照着答案仔细修改过一遍的。
  从来都不是自己多心,丁瑾瑜在这一刻可以确定,是明皙有意瞒着自己。
  明皙。丁瑾瑜不准备再掩饰,但也尽量让声音和平时一样冷静,你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快夸我粗长!!!昨天承诺的加更今天就奉上,9点二更~
  姓丁的全家大总攻,哥哥被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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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争执
  啊!?
  明皙显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吓得叫出声来,转过身时一只手的卷子也掉在了地上。
  但他脸上震惊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立刻换成了惊喜, 旋起酒窝冲丁瑾瑜笑:你回来了?
  丁瑾瑜显然不打算搭理他的明知故问, 直白地问道:我问你在干什么呢?
  在、在
  明皙没握住卷子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另一只手极不自然地把卷子按在大腿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紧, 把手中的卷子和裤腿的布料都捏出皱褶。
  这所有的一切,显然都是心虚地动作。
  试卷的纸张在他下意识的揉搓下发出声响, 好像提醒了他些什么。
  我收拾一下。他松开手边可怜的卷子, 转过身去躲开丁瑾瑜审视的眼睛, 假装忙活道: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书, 抱到你屋里去。
  丁瑾瑜没有马上揭穿,而是躬身捡起掉在明皙脚边的卷子。
  这是我三天前叫你做的卷子,之前一直在我屋里。他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卷子拍在明皙面前的书桌上,而且这份是我做的。
  你偷偷把它拿回来干嘛?
  从前的丁瑾瑜又冷又凶, 可就算明皙亲眼看到他把一米九零的王磊踹翻在地时,他也没有觉得害怕。
  现在的丁瑾瑜死死地盯着他, 眼神犀利又愤怒。
  他第一次觉得害怕。
  我不能看吗!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大声跟丁瑾瑜说话, 好像只有音量可以帮他满上心里的底气一样,你都不在家,我在自己屋里看会书怎么了!
  面对明皙明显的前后矛盾,丁瑾瑜紧紧地蹙眉。
  就算当面被拆穿也要坚决否认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情绪和疑问, 还有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恐惧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的眼神像是一枚钉子把明皙死死地钉在书桌上。
  你看得懂什么?他尽量维持自己的语气,却无法控制按在桌上的手已经快把那张试卷攥碎了, 这些题我讲了多少遍你都不会!现在你告诉我,你看得懂什么!
  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容易让人的语言产生漏洞。
  我就是学不会,怎么了?抓住丁瑾瑜言语里的漏洞,明皙自暴自弃地反驳道:三中学霸,未来状元的男朋友,拼了命也就只能考到全年级前五十,给你丢人了吗?
  怕什么?
  又没人知道我们在一起。
  争吵时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不管心里多喜欢一个人,情绪都会带着刀剑向外。
  丁瑾瑜一阵心痛。
  那我明天就告诉所有人,我们在一起了。他双拳攥紧,骨节作响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屋里显得那么刺耳,明皙,那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对我说谎了。
  不管丁瑾瑜的话说得多么客气,可仍然是一把刀,也扎进明皙耳朵里。
  丁瑾瑜在提醒他一件他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他在撒谎,这是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