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书院
  “少爷,到了。”赶车的正是瓶儿的弟弟顺子,马车堪堪才到距离书院正门不到百米的地方他便稳稳的驾停了车,掀开帘子朝里喊了声。
  孟宛清正了正衣襟,颔首表示会意,就着他掀开的帘口下了马车。
  一下车便看到站在书院门口朝她们打招呼的荣安。
  荣安是荣管家的儿子,今年也有十七岁了,许是打小跟在荣管家身边跑腿见识的缘故,瞧着也比同龄人老成些,一双精光奕奕的眼眸,见人总是七分笑实则心里机算得很。
  本来早上他应该跟孟宛清一块出门的,但他提前出发了,说是过来先安排好。
  “书院里本来有学子住宿的地方,不过小的都提前打过招呼了,少爷可以不用跟其它学子一般每旬才回府一次,每日只要下了学便能回家。”
  “至于开蒙的事,鉴于少爷您现在连字都不会写,我已经跟宋学士说过了,叫他无需将您安排到朗哥儿所在的衡学院,先在初蒙院从最简单的认字开始学,您看怎么样?”
  “……”
  荣安一气说完,口齿清晰,句句在理。
  简直是掏心掏肺的为了她好。
  呵,书院跟孟府距离一两个时辰,每日光是用在路上便要三四个时辰,长此折腾下去谁人受得了?且不说孟宛清尚在成长阶段对身体不好,如此消磨精力于学业上又有何益?况且孟宛清来书院也是为了暂时脱离孟府,他倒好,非要将她与孟府紧紧捆在一起逃不开林月娘的监视。
  至于开蒙的事,身为弟弟的孟朗都在进阶的横学院了,她这个做兄长的居然还光明正大的开始学识字?是生怕外人不知道孟府的嫡长子蠢笨无用么?
  孟宛清想到这敛下眸底一闪而过的微芒,赞不绝口的对他道,“荣安,你办事当真妥帖。”
  见她言语间对自己甚是满意赞许,荣安脸上的笑也就真切了几分,“既如此,少爷,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好。”
  说话间只见荣安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身为主子的孟宛清倒是一路跟在他后面。
  顺子则与她保持平行,肩上背着书箧跟装杂物的木箱。
  “书箧给我吧。”孟宛清朝他伸手道。
  他对上孟宛清那双黑亮明润的眼眸,怔了怔,马上依言从背上卸下来给了她,“少爷,这个有点沉。”
  孟宛清没理会他,接过来便负在自己身后,脚步从容不受影响。
  望着她离去的轻快步伐,顺子不禁慢下步子想起临行前他问姐姐关于这位主子的事,姐姐说她跟柿子一样好拿捏。
  柿子么?可他怎么觉得她像葡萄呢?
  眼睛跟葡萄仁儿一样水汪汪的又大又明亮。
  *
  就在孟宛清准备进书院时发生了一件事。
  几个衣着锦绣环绦佩玉的少年郎大喇喇的堵在书院门口不让她进去。
  为首的那位身着一件松柏绿绣有鹤鹿同春纹样的长衫,清瘦贵气,眉目端正,看模样也不过十一二岁,手里执着一把竹股烫花素面折扇,摇扇间,颇有几分鄙薄。
  孟宛清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佩在他腰间的白玉,上面镌了个“魏”字。
  京城中姓魏又如此张扬的人怕是只有奉恩侯家了。
  “少爷,小的们先进去为您安置。”荣安瞧这阵势便知得罪不起,他倒是精觉,随意找了个借口便置身事外的溜了。
  见他开溜,顺子原地犹豫几秒也跟着一并溜了。
  “便是养狗,狗也知道护主,怎的孟家的狗如此胆小弃主。”几人中也不知是谁讥诮着说了这么一句,其余人面带不怀好意的笑,更如盯着可笑玩意儿般的盯着她。
  魏中林亦如看戏般的睨着她。
  孟宛清虽厌孟府中的人与事却不代表她可以由着外人肆意辱骂,她既姓孟,便不可任人欺之!
  “敢问一句,你家的狗咬人么。”
  被问到的那人陡怔几秒,下意识回了,“不咬。”
  孟宛清颔首,“那便对了,你家的狗既不咬人,我家的自然也不。”
  众人听了她的话一时间目目相觑,心生讶异。
  想不到她三言二语便轻易化解了难堪。
  “哼,你倒是巧舌如簧。”魏中林不知褒贬的说了一句,折扇也收拢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掌心,便是欺负人也如此的神闲气定。
  孟宛清闻言虚心道,“承蒙魏公子夸赞,在此谢过。”
  见她厚着脸皮佯装听不见他言语中的讥讽,这份坦然自若当真令他恼火得很,更恼疑的是她如何知晓他的身份?
  “你不是不识字么,怎知我姓魏。”魏中林把玩着腰间佩玉看似无意的问了句。
  孟宛清从善如流的答道,“能有这般气势领导众人堵住书院大门的,整个京城内,除了魏公子,我也想不出还有其它人。”
  “你……”魏中林被她怼的勃然变色。
  旁边一干友人纷纷憋笑,有的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刚刚那番话是何意思!”魏中林横眉怒视她,可怜手中那把价值不菲的折扇差点因此遭殃被折断。
  孟宛清面露讶然,“我是在夸魏公子你啊。”
  魏中林眼睛都眯了起来,锋芒毕露。
  “奉恩侯府当年有从龙之功,便是大京国改朝换代历经更迭荣宠始终不衰,在权贵盘桓的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显赫门第。”孟宛清不紧不慢的说着,态度甚为恭谨,“所以刚刚乍然相见,见众人间唯有魏公子气度最为不凡,举手投足甚有涵养雅量,所以这才大胆猜测了下。”
  她说的每一句都在捧魏家,捧奉恩侯府,可魏中林始终觉得哪里不对,一丝被人吹捧的快意也无。
  “咳,蒋夫子差不多也要开始讲学了。”站在魏中林身后的苏柏突然提醒了句。
  其它人听了他的话顿时作鸟兽散了,众所周知,蒋夫子讲学最为严苛,动不动就打板子,那板子足有半尺来厚痛煞众人。
  魏中林知道他这是在劝自己收场,虽知不宜太过,可这个姓孟的也当真碍眼令人生厌。
  孟宛清只当没看见他那双暗自涌火的眸子,拱起双手跟他施了个常礼,“魏公子,那就,下回见了。”说完跟没事人般的笑着离去。
  鲜少有人能在魏中林的为难下全身而退的。
  苏柏望着孟宛清离去的轻盈背影,不觉扬唇,这个孟洵当真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