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_分卷阅读_230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真正对等的战斗。他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可这不只是因为这场战斗很重要,而更是因为……
  他一边告诫自己要消除那份丑陋的禽兽之念,一边却又系上了鲜红的发带。和她喜欢的红色一模一样。
  他究竟在希求什么?希望她发现,还是没有发现?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了。
  那一站过后,阿沐在他面前就舒展自在多了。她好像给自己找到了一种最好的相处方式――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所以她自得其乐。
  等她继承了紫微剑后,就更加神采飞扬。
  她在长大,一天比一天更美――他知道用“美”来形容男人是不好的,可他忍不住在心里这样想。论迹不论心,他只是在心里想一想――就原谅他吧。
  她成了金丹修士,不再需要上课。他们为数不多的交集里,又少了分量极重的一环。
  可至少,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对手。他这样安慰自己:除了他,书院里还有谁配和阿沐相提并论?没有人。严维说是第三,可第三和第一、第二的差距,有时比最后一名和第三名的差距更大。
  他意识到:他绝不能让阿沐超过,绝不能让阿沐真正赢过自己,否则……她就不再需要他了。
  她眼里有她的师父、有她的朋友,有很多的人。不论他们比她强或弱,她都能看见他们。可他不同。
  如果他比阿沐弱了……她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他的人生像被点燃了。
  过去他修剑,只是因为可以修;现在他拼上了全部,因为他不得不如此去做。
  他终于明白何谓渴求、何谓执著,就是你必须去做,你只有这一条路;你的身后是万丈深渊,而你绝不想跌落,甚至不想回头去看。
  只能向前,再向前。
  仅有的一些愉快的时光……
  除了和阿沐比剑时,就是偶尔听到其他人拿他们的姓名调侃。他叫姜月章,她叫裴沐,这原本就是历史上一对佳偶。
  就为了这个简简单单、甚至并不特别的巧合,他专程去查阅了第一代摄政王夫妇的历史。那两个人几乎没有留下正面照,仅有的几张也太过模糊。但他反复反复地看,就一意地认定了:他和阿沐的确很像他们。
  就是很像。他和阿沐……他们的名字,本来就该放在一起出现。
  二十岁那年,他遇到了一件大事:师父去世了。
  为什么师父会去世?他开始思考,也开始回忆。明明前不久,师父还乐呵呵地在他边上走来走去,要他弯腰低头、方便师父再摸一摸他的头顶。
  师父还欣慰地说,自从和阿沐成了朋友,他对其他人也终于生出感情了。
  “……就像破开防御的第一剑。”师父说,“从第一个让你渴望的人开始,你就找到了感受这个人世间的道路。”
  这样的师父,为什么会去世?
  他仔细去想,一件件地想:近几年,师父已经不出门了。他同辈的人大多都走了。原来师父本来就年纪很大、活到今天算十分长寿。师父最近频频咳嗽、总是吃药,他知道这一点……
  他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这段时间不能每天都陪在师父身边呢?
  人们都说,师父是喜丧。
  喜……
  师父去世了,他应该喜吗?
  夜晚,山林寂静。又一个雪天。让他刻骨铭心的事,是不是总是发生在雪天?
  他独自进了山,漫无目的地走。到了一处山崖,他抬头去看:黑漆漆的夜晚,银月发着冷冷的光,陡峭的崖壁只有脊椎般的轮廓,其余都是漫射的白雪。
  很多年前,师父带他来到书院的那一天,也是个冬天。那个时候,师父还是个道骨仙风、身体健朗的修士。当师父挥剑时,也会十分有力。
  他抽出太微剑,用力砍上了崖壁。
  一剑,又一剑。剑刃、剑气、剑意……随便什么,满天的剑光,哪一道最得师父的传承?
  山上的雪摇摇欲坠,但他不想理会。他只想找到最像师父的那一剑。
  雪崩之时,他没有躲。他突发奇想,想试一试被大雪淹没的感觉。
  但一只手狠狠将他拉开了。
  “――姜月章,你有毛病啊!你自己找死么……”
  是阿沐。
  雪在崩塌。
  从旁边的山上看去,一切都无比壮观。雪沫四溅,大雪倾倒;一切都无路可去,一切隐藏也都再也无用。
  隆隆声不绝,月光也不绝。
  在太阴银辉下,阿沐长发披散、松松裹着的外套也翻飞。她惊诧地看着他,布满怒色的面容一点点缓和,最后成了一个……
  他形容不出那是什么表情。
  他只知道她伸出手,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大师兄,你想偷偷哭的话,就哭吧。”
  他自己也摸了一下脸颊,才意识到那些冰凉的液体是眼泪。
  白天师父下葬时他都没哭,为什么现在哭了?
  阿沐忽然过来抱住他,强行把他的头按进她的肩窝。但和她动作的强硬不同,她的声音比刚刚更温柔:“现在我看不见了,大师兄,你哭吧。”
  我不想哭――这句话他没能说出来。
  因为当他张开嘴,就已经只剩下不停止的呜咽。
  阿沐抱着他。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提起一口气,大声朝远处喊:“我――一定会死在姜月章的后面!”
  “我要当大师兄,死在所有人后面――我不会让别人为我难过,所以某些人要放心――”
  她吼完,又轻拍了一下他的脊背:“大师兄,等你死在我前头,我也会像这样为你哭的。我记住你一天,你就多活一天。所以……”
  她的声音真的很温柔。
  “大师兄你好好记住云长老,那云长老就会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在书院的十多年里,那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个拥抱。
  为什么他要追求剑道。曾经,因为他无所谓;后来,因为他想抓住阿沐;再后来……因为那是师父留给他的传承。
  他想要变得更强,想要更接近“道”的圆满;他想探知生命秘密,也许这样他就不会再失去想要抓住的人。
  每到师父的忌日,他总会在心中默默地说:师父,我已经有了真正的渴求和执著,我正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即便将来会遇到许多的挫折。
  挫折……
  真是十分重大的挫折。
  当书院里人人都说,阿沐是玷污钟毓菀的凶手时,他光顾着急急忙忙地找证据,又忍不住在她面前流露出隐藏多年的卑劣……
  当他亲眼看见阿沐从悬崖上跳下去,只留下一句“以死明志”时,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你明明说过会死在我之后的。
  对,她这样说过,所以她一定没死。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编造的一个信念。
  他只是必须去相信,否则他不知道还能如何继续前进。他必须前进,为了哪怕亿万分之一的缥缈可能,他都必须要走下去――如果她在未来的某个地方等他,他就一定要走下去。
  所幸,他等到了。
  很久之后,阿沐问他:“大师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告诉她是十四岁开始。
  而实际上……
  那时,他会望着手边所有的历史,望着一百年前、一千年前、两千年前的只言片语。
  他会在心中告诉她真正的答案。
  ――是在所有的光阴开始之前。
  ――在已经忘却的轮回记忆中,是你一次又一次治好了我。
  “如果上苍垂怜……”
  他轻声说。
  “……我想要继续和你在一起。”
  有些人的世界是被冰雪覆盖的战场,冰雪之下是累累伤痕。
  直到他迎来世上第一缕春风。
  第98章 神代:反求诸己(一)
  (1)
  裴沐想, 她圆满地度过了每一世。
  九幽之下的幽冥,并不如常人想象的恐怖。
  这里更像永夜的星空,墨色的天穹镶满细碎的光点;地面都是水, 水里高高低低长着半透明的草丛。
  四周零落着八角形的水井,高出地面一截的砖石颜色幽凉;井上没有栏杆, 空空地向着天穹敞开。不时有几点光点悠悠飘落, 落入井中。
  井是轮回井, 无数的光点就是无数的灵魂。
  每当有生命离世,灵魂就落入幽冥、投入轮回;七情六欲散去, 唯有命魂不变。所以, 每次转世都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除了……像他们这样的人。
  裴沐往前走。
  幽冥之中,有一座轮回井最为特殊。力量过于强盛的灵魂必须在那里转世, 否则会伤害其他转世的魂魄。
  “沐风星君。”
  幽冥之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k是掌管幽冥轮回的神君, 无形无体, 比魂魄更缥缈。
  “帝君在‘白玉井’边等您。”
  裴沐脚步不停:“他还是这么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