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路导却不见喜悦的神色,只看了两眼剧本的厚度,就犯难:剧集少了这么多,这没法跟投资方交代啊。
  戚慕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完了,又得注水加戏,还没等他斟酌好怎么开口,王编剧突然眼冒精光,猛拍大腿:这有何难?让我来加点!
  戚慕:
  嘴角慢慢拉成直线,戚慕很想跟这位二货王编剧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突然帘子被掀开闯进来一文书模样的青年,喘着粗气对着导演不顾形象张口大喊:导演,顾太子来了
  简简单单一个名字,却像重磅炸弹一样砸下来,砸的草长莺飞二月天瞬间星火燎原寸草不生
  上京的圈子里能被人尊称为顾太子的也就那么一位,顾家几代豪门大户传下来的顶级富豪,钱势两手抓,真正站在金字塔尖尖的位置,被媒体戏称顾氏帝国的豪门大户。
  顾浔亦就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实至名归的一位太子爷。
  顾太子那邪逆放荡,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个性跟他的成长环境脱不了干系,顾家大抵是上一辈造孽太多,轮到顾浔亦这一代兄弟姐妹虽不少,但大都半路夭折了,到顾浔亦成年只剩他和顾明祺两位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顾家养这兄弟俩养得人心惶惶,战战兢兢,唯恐一步踏错马失前蹄,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顾浔亦又是顾老爷子老来得子,自然更娇宠些,也更为喜爱。
  结果坏了,眼见着顾浔亦成年,顾大公子终于坐不住了,兄弟阋墙的戏码豪门里屡见不鲜,最后为保顾浔亦,顾夫人忍痛把人扔到了犄角旮旯的小镇上过了一年。
  等人气势汹汹归来,顾浔亦的性格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越加无法无天,把争斗直接放在了明面上,最后小小年纪亲手把亲哥哥送进了疗养院,太子之位收入囊中
  自此,顾太子一战成名。
  当然,这些都是传闻,论在场人的家世加起来也不够资格摸到一星半点豪门秘辛的真相。
  简易棚里安静了有三秒,之后呼啦啦全站起来要去恭迎太子殿下驾到,人还没离开座位,蓝色的布帘就被两只黑西服的手分开两边挑起来,随之而来一句:呦,都躲在这呢?
  戚慕一直觉得顾小太子的脸长得很霸道,即使身边围了一圈剧组里最火的男明星小哥哥,却是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并且移不开眼,这份霸道不光体现在那张男模一般的脸和身材,最主要的是整个人的气质,张扬邪逆,不掩锋芒,做人做事全凭喜恶。
  他的身份,他背后的资本,注定了他做任何事都将不受制肘。
  论生死,他在食物链顶端。
  论生活,那是金字塔尖尖。
  而戚慕却深知这人有病,疯病。
  几个投资人瞬间化身宫廷老太监,舔着脸挤上前伺候:顾少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快请坐。
  那会儿放在戚慕身上大胆露骨的眼神,愣是瞅都不敢瞅面前人的好相貌一眼,上京圈子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人不知顾太子的行事作风?
  你那一个眼神不对,很可能身家性命也就交代了。
  到哪都是众星捧月,顾浔亦身边还跟着两个黑西服的保镖,不像电视里那般有夸张的肌肉大块头,满脸凶悍,反而身形修长,长得斯文秀雅。苏牧呈就站在他左手边,离他最近的位置。
  乖巧雅致,遗世独立。
  这人飙起戏来,直逼影帝桂冠,戚慕欲哭无泪,只能默默往后躲,降低存在感。
  呵,顾浔亦摆手,微抬下巴,不用了。看谁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愚蠢的人类,尔等凡人莫挨老子。
  拉过一旁苏牧呈的手,顾浔亦对路导说:听说你们剧本出了点问题,所以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路导的笑差点僵死在脸上,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位算起来还是新人演员的金主竟是顶顶有名的顾太子???
  想起来自己砍了多少苏牧呈的戏份,加在配角身上,路导只觉五雷轰顶,如坠冰窖,顾太子这是来给自己小情人撑腰算帐来了吧?
  苏牧呈向来低调,一心搞事业,虽然金主、包养传闻沸沸扬扬,但圈内人任谁也没亲眼见过,更是打死也想不到会是这位要人命的主!
  这他么
  造孽啊!
  冷汗都要下来了,路导做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点头:不敢当不敢当,怎么能劳烦顾少呢?
  顾太子斜睨了一眼路导,似笑非笑转了目光,突然就落在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的戚慕身上卡住不动了
  戚慕正低着头装背景板呢,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目光已经慢慢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只听见一声惊呼,声音还有点熟悉。
  不明所以偷眼去瞧,顾疯子正端着一张微微疑凝的脸喃喃出声: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旁是苏牧呈被他不自觉握紧手指,忍痛忍不住微微惊呼惊讶的面容。
  第3章 顾太子
  好像在哪里见过
  路导一看这情况,忙上前殷勤地为其解惑:他是戚慕,剧组正在拍的剧天榜道的原著作者,顾少认识?
  回过神,顾浔亦松开苏牧呈的手,漫不经心地坐在身后人为他拉开的椅子上,接过递上来的热茶闲适慵懒的双手捧着,透过袅袅上升的烟雾,眼神像蛇信子一样慢慢舔过戚慕脸上每一寸肌肤,每一丝表情。
  可是眼睛里没有疑惑,没有好奇,语气淡淡的,哦,是个作家,随后移开眼神: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路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戚慕也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忙过去拉了他一把:小戚,还不快点过去跟顾少问好。
  不知道顾太子是真不记得他了还是装模作样消遣他玩呢,但无论哪一种,戚慕都不可能主动去提五年前两人之间的那一段孽缘。
  提了,就是找死。
  没有过分热情,也不失礼貌,戚慕上前跟顾太子握了一下手,很快松开,顾少好。
  顾浔亦看了看自己快速暖了一下又空空的右手,挺稀罕得笑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不该认识他这种小人物,抬眼似笑非笑的瞅着戚慕:大作家,文化人?挺好,我一向欣赏知识分子。
  不好意思,拜你所赐,老子高中都没毕业。
  戚慕深呼一口气,没吭声,站那装深沉总觉得这疯子话里有话。
  周边自认为能说得上话的人见这气氛略僵持,忙纷纷附和说文化人怎么怎么了,好一番花式卖夸,顾浔亦嫌弃地皱了皱眉,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怎么说呢?就这牛逼哄哄,一声号令,生死随附的气势,戚慕至今也就见过这独一份。
  当年人空降他们班,上来就把教导主任脑袋开了瓢,他就觉得这货不是一般人。
  顾浔亦眼神最后又在戚慕身上遛了一圈,慢悠悠低头喝了一口热茶,最后觉得无趣,转眼瞧见站在旁边的苏牧呈,又开始充大尾巴狼给自家知情识趣的小崽子撑腰,看着众人说:牧呈就劳烦各位照顾了,后面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行了,各位该忙什么忙什么,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了。
  说完顾太子就领着人离开,其他人一路相送,戚慕只好跟着大部队的步伐装小太监,估摸着这次相遇并没有给那疯子留下什么特别印象,心里放心不少,想着对方那反应,好像也是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这样最好,至于苏牧呈,戚慕看了看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他若想抱好太子爷那条大腿,必然不会乱说。
  等顾太子车屁股影子都瞧不见了,众人才把腰杆挺直往回走,王编剧突然凑过来对戚慕说:你竟然认识这号大人物!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戚慕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怎么可能?今天是第一次见。
  王海孤疑地看着他,不认识他能对你那么宽容?
  宽容?戚慕大惊:你眼睛没毛病吧?他那样子哪里宽容了?
  王编剧见他脸上表情不似作假,忙吧啦吧啦给他科普各种顾太子一言不合就大杀四方辣手摧花的辉煌事迹,完了肯定地说道:反正他对你就是不大一样的。
  戚慕被他这话整的提心吊胆的,人家那不是欣赏文化人嘛。
  人家也有可能看上你了,你就等着哪天太子爷招你侍寝吧,我劝你也别作死挣扎,就自己洗白白等着人把你往龙床上抬就行了。
  我他么,戚慕一巴掌拍王编剧脑瓜子上:绝无此种可能!
  想当年顾浔亦明明是好女色,就算现在弯了也不能见人就化身禽、兽吧,他那种身份地位,什么样的找不到,自己也不是什么娇花,何必在他这找不痛快。
  由于后面剧本还没定,路导以此为借口给主演苏牧呈放了一个大长假,好拍顾太子及其情人的马屁,这样也有好处,剧本的重心终于又回到了苏牧呈饰演的主角身上。
  不仅如此,戚慕还被留下来担任随形编剧指导,前后花了两个星期才把后半部分剧本给敲定,为了配合后面的剧情,前面已经拍好的少不了删减和各种补拍,戚慕就跟剪辑师重新剪成片
  晚上收工,王编剧找他一起吃饭,两人约在了一家火锅店,十一二月份的天,吃得满头满脸的汗。
  戚慕一直觉得自己能留下来全靠王编剧那张胡搅蛮缠的嘴,所以耐着性子陪人胡吃海喝。
  没想到王编剧突然跟他说:小戚,你能留下来,其实功劳不在我。
  戚慕有些不确定地问:那是谁?
  王海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的与有荣焉:是苏大明星说看重你的才华,导演投资那些人哪个不是人精,苏牧呈就算不是正宫,也是被放在明面上照顾的,讨好他就算吹不了枕头风,也不能得罪不是?
  耸拉下眼皮,戚慕看着面前人一副你小子攀高枝了的表情,如鲠在喉。想到相遇后,为数不多和苏牧呈相处的几次,对方哪次不是一副趾高气扬,狗眼看人低奚落人的嘴脸?要么把姿态端的高高的,不把他比到尘埃里不罢休,要么就是阴阳怪气阴晴不定的找事刺他
  每次回想起来,都让他怀疑年少时他是不是掘了人家祖坟。
  可现在
  也许留他在剧组就是为了刁难他吧。
  王海整个人喝得昏沉沉的,没瞧见戚慕的脸色,招呼他:快吃啊,弟弟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哥啊。
  戚慕摇头,很是惆怅地叹口气,他不仅和顾太子有仇,还和太子妃有梁子,这可咋整。
  王海看他那样子挺不解的:你不是和苏牧呈相处的挺好的,要知道现在剧组里有多少人还在天天拿热脸贴冷屁股呢,话锋一转,突然难以置信:难道你和太子妃有一腿?
  觉得自己真相了,王海猛的一声嚎叫:我靠,你敢给顾太子戴绿帽子,要死啊你!!!
  滚蛋,老子喜欢的是女人!
  王海也觉得脑洞有点大,自己这兄弟直得不能再直,摸摸鼻子,不好意思说: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咋啦?苏牧呈对你不挺好吗?
  戚慕一言难尽,站起身一脸惋惜:有时间去挂个眼科,别耽误了,乖~
  戚慕没喝酒,吃完饭开着他那辆卖版权置办的本田送人回剧组,把编剧交给他助理,刚开出来找停车位停车的时候,就看见路边苏牧呈正扶着路灯杆子在那吐的昏天黑地
  啧
  这都什么该死的缘分啊。
  想到王编剧的话,戚慕停好车往那边走去。
  为了维持高岭之花的人设,苏牧呈平常把自己整的特弱柳扶风,俊秀的脸此时吐的毫无血色,路灯一照惨白惨白的,只有眼眶周围充血一般艳丽,精心打理的发型,被汗湿凌乱地贴在额角,风衣下的灰色衬衫,领口大开,露出一大片滑嫩细腻的肌肤,衬衣下摆还有零星的几块红酒渍,这种凌乱且脆弱的美感,漂亮得有些妖冶。
  戚慕靠近瞧了一眼,就愣住了忽然就想起那个始终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几乎到褪色的球鞋,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眼神里纯粹透亮得像是装有整个星河的少年
  感觉到身边路灯拉长了一个人影,苏牧呈侧头看了一眼,也愣了,眼神飘忽了很久,才仰起脸,不确信地呢喃:阿慕?
  这个称呼时隔有五年之久。
  戚慕的脚步顿了又顿。
  他想问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出口。
  随意抹了把脸,苏牧呈似乎清醒了一点,扶着路灯杆子,用尽全力咬牙站起来,恢复了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姿态,语气淡淡的,冷漠至极:是你啊,我没事。
  戚慕干巴巴问了一句:怎么喝这么多?
  你也知道顾太子什么人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得用心抓牢吗?说完就转身往片场走,晚上还要拍戏,求了好久才脱身的。
  你就说你陪顾太子呢,没人会叫你回来。
  那怎么行?我可是演员,又不是三、陪。
  戚慕没吭声,看着苏牧呈摇摇晃晃几欲跌倒的背影,暗骂了一句,上前几步扶住他胳膊,愣着干什么?走啊。
  苏牧呈张了张嘴,不知是不是酒还没醒,满脸迷茫地被带着走,看着傻透了,完全没有当初人格面具随意切换的精明潇洒,也没有了阴阳怪气折腾他的气势。
  戚慕既看不懂顾太子在玩什么把戏,也不知道苏牧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总觉得这五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是这些跟他有关系吗?
  不,戚慕摇摇头。
  到了休息室把人交给经纪人,戚慕转身就要走,被人拉住了袖子,苏牧呈假笑的特单纯:晚上吃的东西刚刚全吐干净了,你陪我再吃点?待会儿有跳水的戏份,不吃怕晕水里去。
  沉默了一瞬,把袖子扯出来,戚慕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找人陪你吃饭,这剧组里上赶着的多的是,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