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遭权宦强娶后 第7节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无:小美人儿不给吃,愁。
  小眉:大灰狼生气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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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试探
  急雨落下来,嘈嘈切切地在天地间织出一片水雾。温疏眉回到聆泉斋,在廊下置了个绣墩,听着雨水泉水交织出的嘈杂声响,静气定神,想着心事。
  今日已是她进谢府的第三日了。一直这样担惊受怕下去不是办法,她该好生想一想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才是。
  她是盼着能离开谢府,离开这个杀人如麻的大太监。可如果有生之年等不到温家平反,这或许就真的是她最终的归宿了。
  从这两日来看,谢无虽在外面行事残忍,名声狼藉,但对女眷们似乎尚可。她仔仔细细想过,若他只对她一个人温柔耐心,多半是尚在兴头上。可从苏蘅儿的情形看,大家过得好像都还不错。
  况且昨晚在床上,谢无没有逼她,这让温疏眉有些意外。
  她在青楼里待了四年,虽没正经接过什么客,见过的事情也不少。客人到了楼里,只消钱给得够,又或权够大,接与不接便由不得姑娘们做主。哪怕是花魁们也不敢有什么抗拒的举动,逆来顺受是这个行当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而被买进府里的妾,论处境其实与她们也差不多,只不过主顾从从许多人变成了一个人。
  是以昨日在他的手摸进她的衣衫时,她就已陷入了绝望,做好了痛不欲生地熬过夜晚的准备。他突然收了手,倒让她半晌没反应过来。
  温疏眉边想边拢了拢衣衫。雨已下了很久,又是深秋,凉飕飕的。
  “啪嗒啪嗒”,踏与而来的脚步声漫入院中,门外一唤:“温姑娘。”
  温疏眉举目看去,是个一身蓝灰衣裳的宦侍。这人她见过两面,记得他好像是叫阿井,是谢无跟前的人。
  温疏眉站起身:“怎么了?”
  阿井手里撑着柄暗黄的油纸伞,往院子里走了几步:“督主请姑娘过去。”
  “现在?”她愣了愣。
  才刚晌午,前两日的这个时候谢无都不在,今日回来得好早。
  她不知谢无此时叫她去有什么事,也不追问,颔一颔首,跟着阿井一并往外去。这伞不大,阿井为她打着,几步工夫,自己就淋湿了半边身子。温疏眉秀眉一蹙,脚下顿住:“你等一等,我回房拿把伞来,咱们各用各的,免得淋湿了。”
  “不妨事。”阿井笑容轻松,“咱家都是练过功夫的,身子好,不怕这点雨。姑娘快去吧,莫让督主等了。”
  温疏眉还是说:“我去去就来!”说罢拎裙便跑回院中,绣鞋轻快地踏过青石板,进了屋去。打开柜子寻了把伞,又赶回来,朝阿井笑笑,“走吧。”
  这样的善心她从前在家时也常有,那时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不想底下人为了她伤了病了。此时如出一辙的举动里却掺了别的心思,想与谢无跟前的人结个善缘。
  她不知道今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倘若再有落魄之时,但愿能有人拉她一把。
  雨帘越至越密,凉意也在雨水击打中更深了一层。阿井没带她去谢无的卧房,而是径直穿过前宅后院间的那片竹林,进了她头一日去过的那间书房。
  步入房门的刹那,温疏眉身子一暖。她自顾自收伞,阿井随手接过,睇了眼右侧的内室门,示意她进去。
  “有劳。”温疏眉颔一颔首,理了理衣衫,迈过门槛。门前有道影壁遮挡,初进门时瞧不见里面的情形。
  待绕过影壁,温疏眉抬眸一看,好热闹。
  屋中除了谢无,还有三名妙龄女子。立在书案右侧研墨的那个她见过,是昨日找了她麻烦的明娟。书案左侧的姑娘一袭绿裙,正为谢无换茶,见她进来抬了抬眼,冲她一笑:“这便是温姑娘吧?”
  谢无抽神,也抬了下眼,懒懒地笑了下:“来了,坐。”
  温疏眉望着他,哑了哑,美眸垂下去。
  心下跟自己说:阿眉,不怕。
  从今日起,要大大方方应对他。胆战心惊的样子,日子久了总要让人烦了。
  她于是低眉敛目地福了福,就坐到了窗边的茶榻上去。
  整方茶榻都以上等的金丝楠木制成,暗金纹路丝丝缕缕,透着令人心宁的浅香。茶榻正中置着一方榻桌,同样以金丝楠木制,将茶榻一分为二。
  榻桌另一侧,坐着的便是屋中的另一位姑娘。她面前搁着一方大木盒,占了榻桌大半地方,盒中被木板切割为数个方格,琳琅满目地放着数种草药。
  除此之外,她手边还放着一只小秤,配以秤砣数个,镊子、小铲、小锤几柄,均以黄铜制,做工精巧。
  温疏眉侧首瞧瞧,压音与她搭话:“是在调香?”
  “是。”她含着笑抬头,“温姑娘叫我小十便可。我平日没旁的事,专配些香饵香料。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也可同我说,我为姑娘配来。”
  “好,多谢。”温疏眉衔起笑,明媚和善。
  “嗤。”一声嗤笑将她的视线拉过去,谢无手里执着书,面容尽被书遮着,她看不着。
  只听到他慵懒讥嘲:“什么都没要就先道谢,累不累啊。”
  温疏眉笑颜一僵。
  旁人给予善意,她便道一声谢,自幼家中就是这样教她的,为此被人讥嘲却是头一遭。
  她品出了几分挑刺的意味。心神便不由自主地又有了几分慌乱,她硬生生按住,又跟自己说了一回:“阿眉,不怕。”
  然后她启唇,开口:“礼多人不怪,和和气气有什么不好?”
  声音轻细,却不卑不亢。谢无不禁将书放低,看了她一眼。
  ——两夜过去,回魂了?发现他不是吃小姑娘的妖怪了?
  温疏眉被他看得怕极了,硬生生撑着,与他对视。
  这副样子看起来颇有三分倔强。只是撑不了太久,随时都会崩塌。
  所幸她很快等来了谢无的又一声轻嗤:“小眉什么都好。”
  “……”温疏眉窒息。
  他手中的书往茶榻对面的书架上一指:“要看什么自己挑。”
  她怔然,困惑不解地看了看他,还是依言起了身,去书架前张望起来。
  她的确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阿井带她来书房时,她以为是他一时兴起要她做些端茶倒水的事情。可眼下“各司其职”的几位却都在,还多一位在悠闲调香的。
  他只要她来看书?
  她不着痕迹地侧头看了看谢无。
  ——是要试探她什么?
  她知晓自己身份微妙。她的父亲温衡是故去的睿德太子的老师,在她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唤睿德太子作“太子哥哥”。
  而他是新君的爪牙。
  如若身份调换,她大约也会想探究将这样一个人放在枕边是否安全。
  温疏眉沉下心神,目光落在眼前一本本整齐摆放的书册上。史政兵书、农渔商牧、诗词歌赋,倒都齐全。
  宫中宦侍不识字者居多,身居高位者虽大多略通文墨,可谢无是以功夫与残暴闻名于世的人,藏书如此丰富倒在她意料之外。
  温疏眉凝神想了想,先避开了易惹事端的史政兵书。不想招惹他来跟她聊什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便也没碰。
  看来看去,她抽出一本《牧羊策》。
  是讲如何饲养羊群的。无关风月,更无关朝堂。
  她拿着书,安静无声地坐回茶榻上,素手翻页,平心静气地读下去。
  她自幼就爱读书,五花八门都能读上一读。如《牧羊策》这般偏门的书虽是从前不曾碰过,现下倒也读得进去,三五页过去竟也有几分出神,秀眉微微蹙起,边读边思量。
  谢无不时地抬眸扫她一眼,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但不妨事,他会知道的。
  雨声笼罩四方,反衬得房内一片安宁,这份宁静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谢无忽而开口:“小眉。”
  说着就打了个哈欠。
  温疏眉抽开目光看过去,他伸起一只手:“来。”
  温疏眉放下书,定住心神走向他,行至榻桌边,他咂咂嘴:“来抱抱。”
  “……”
  她按下心中的羞耻,顺着他的心意,坐到了他的膝头。
  离得一近,她又嗅到了一丝浅淡的血腥气。
  谢无一清二楚地觉察到了她身子的僵硬,只作未觉,手在她腰间一环:“读什么了,那么出神?”
  果然是试探她的!
  温疏眉羽睫低垂:“《牧羊策》。”
  谢无皱了下眉:“《牧羊策》?”
  “嗯。”她点点头,美眸抬起来,萦着一汪清澈,真挚的望着他,“书里说,若雨天路过草场,见绵羊一个个纹丝不动、形如石雕,多半是雨水坠得羊毛太沉,以致动弹不得了。”
  说到此处她笑了声,美目弯弯,像是想象书中场景被逗笑的。
  “……然后呢?”
  “等晾干了就好了呀。”温疏眉歪着头,“但若是雨太大,羊毛被浸得尽透,便要靠牧主想法子帮它们烘干才好了。否则自己干得太慢,羊儿们几日动弹不得,就该饿死了。”
  谢无看着她,神色淡淡。
  温疏眉本就心虚,被他看得愈发怵了。她强撑住,佯作轻松地探问:“怎么啦?”
  他视线瞟开,信手拆了封案头的信。
  平平无奇的一只纸信封,暗黄色,以红蜡封口。他挑开红蜡,修长的手指拈出两页薄纸:“你的家书。”
  风轻云淡的四个字,犹如炸雷在耳边震响。
  过去四载,她时时记挂爹娘,却不曾写过一封家书。不是不想,而是连爹娘具体身在何处都不知。
  她只知道他们在极北苦寒处,贫瘠荒凉的地方。
  仿有一股明光刺穿沉闷云层照进心底,温疏眉本就昳丽的姿容也变得明亮,欣喜沁进明眸,她像是面对一件珍贵易碎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向他手中的纸页伸手。
  但在她的指尖触到信纸的一刹,信纸陡然离远。他反手一掷,两页薄纸忽而得了力道,裹挟疾风滑向侧旁。
  深秋寒凉,离书案几步远的地方,恰置着一方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