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别贪嘴,不然睡觉时你会渴。”
  “知道啦!哎呀那个,长得很好吃的样子哎。”她简直双眼放光,绕过桌子一端,往另一张桌子走去。
  屈指轻蹭鼻尖,张存夜觉得今晚要做好失眠的准备,因为她半夜起来喝水时,一定会开灯。
  随身手机在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眼,尔后抬头去看她的背影,她正弯着腰在琢磨那些小甜点。
  走过去嘱咐她:“十分钟之内,你就待这张桌子周围,不许乱跑。我有事走开一下。嗯?”
  “哦,好哒。”她听话地点着头,嘴里正吃着一块东西,脸颊微鼓,声音含糊。
  “乖。”张存夜吻了一下她额角,就转身离开。
  穿过大厅中央言笑晏晏的宾客们,见侧边阳台似乎是开放的,也没人,便朝那边去了。
  6
  点开 k 发过来的短视频,先入镜的是一间废弃了的独立小屋,看得出被搭建得很潦草。
  连窗户都是用硬质木板钉上去形成的,横七竖八,只留了几个巴掌大的通风口。
  张存夜听见了视频里 k 的声音,说,他们翻遍了整间福利院,除了一些因为权限不够无法进入的地方,剩下唯一可疑的,就是这间小屋子。
  可这么一间屋子能有什么?有一只熊还是有一具尸体?都不可能。
  所以这个结果令他略微沉不住气,这跟他预想的进度落后太多了。
  直到看着视频里越来越近的小屋,他才开始联想其中可能存在的联系。
  k 似乎把手机凑在窗前的一处通风口,所拍摄到的屋子里的角落都很是昏暗。这屋子只有一道门和一扇窗。
  而且什么摆设都没有,就是一间空的小屋子。
  “没了,这就是全部了,但是院方管理人员不同意打开这扇门。”k 在视频里解释了一句,就播放结束了。
  张存夜微微低首,指尖在手机键盘上跃动,给他发信息。
  阳台门突然在这时候被人推开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进裤兜里,转头看过去,是范初影。
  宽敞的阳台间,吊灯的灯光明亮。
  范初影顺势靠在阳台门上,挡住了他唯一的出口,毫不意外的,看见他的脸色有点冷。
  “没跟女朋友一起啊?”
  双手收在裤兜里,张存夜侧过脸,看向楼下,没看他,也没搭话。
  “她长得很可爱。原来你喜欢这一种。”
  他依然没说话,侧脸轮廓分明而精致。
  “我知道你在跟我爸合作,”头靠在门上,范初影微仰起脖子,显得有点颓,“如果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毁灭我……”
  短暂的安静之后,张存夜听见他下一句话——
  “我愿意被你毁灭。”
  桃花眼轻眨,他笑了,但没有转过脸去看他,“我想做的事,跟你愿不愿意没关系。”
  范初影也笑,破罐子破摔的那种笑。
  “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痛恨你这种把一切都撇得干干净净的样子。”
  “凭什么你引·诱了人,却又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真的以为,我们之间的所有事都跟你无关吗?”
  三句下来,他终于拿正眼去瞧他,轻挑长眉,唇线轻启。
  “废话连篇。”
  “废话?”范初影反问着,站直身走过去,把他往后面逼,“到底是我废话,还是你不认账?”
  背贴到冰凉的墙壁瓷片,张存夜皱着眉看他,“让开。”
  “不想让。”他把双臂撑在他身旁两侧的墙上,堵了他的路。
  张存夜也没再说什么,手指摸到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拨通景氏项目负责人的号码。
  那边还没接通,他两手的手腕被他抓住,反扣在墙上。
  手机掉在地面,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范初影看了眼地上的手机,转而看他的脸,“找人叫保安呢,还是怎么?”
  相当惜语的张存夜,只用寒光流转的双眼静静与他对视。
  范初影避开他这种极具杀伤力的眼神,偏头去看他的左耳,“耳钉没戴了。”
  又侧着脑袋让他看自己的左耳,“你看,我的还在。你建议我戴上的。”
  “愚蠢。”
  “愚蠢?你是想说我痴情吗?”范初影依然不敢跟他对视,而是腾出食指,在他的掌心游移。
  “你的手还是这么冷,”他说着,笑了笑,“也还是这么脆弱。”
  脆弱到挣不开他的掣肘。
  话音落地没多久,□□猝不及防被他重重顶了一脚。
  范初影条件发射地弯腰,憋着痛咬牙切齿:“张!你够狠……”
  “我最讨厌别人拿我的弱处擎制我,”张存夜垂眸看他一眼,姿态睥睨,“不知死活。”
  拾起地上的手机,绕过他,往阳台门走去。
  身后的人在这时问道:“你告诉我,除了那件事,我到底还做错了什么?”
  他恍若未闻,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更加修颀。
  范初影颓败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却见他在拉开门的时候,顿住脚步,回答了他的上一句问话。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你在最不该惹我的时候,触我逆鳞。”
  他站在门口没走,可是范初影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犹豫着急之际,又听见张说了一句:“你看上的是门徒,可我是教父。”
  作者有话要说:  2017.08.23
  即使在故事里,也不让自己好过。
  给读者:要记得,我们的随心所欲风,不要用大多数小说的走向,来预期这篇故事的终章。此文始终是一篇变相的自我剖析,张存夜的另一个中文名叫张饮修。
  ☆、第五十二章
  在西方宗教学里,门徒, 即信徒, 扮演热血虔诚的追随者, 代表着无畏与忠心。
  而教父, 即使是最落魄的教父,也拥有最后的门徒, 属于他一个人的追随者。
  门徒需要信仰, 并且一定能找到自己的信仰;
  教父没有信仰, 不管他想不想要,他都没有。
  张需要信仰吗?
  曾经某些时刻,他也迫切地渴望过一个能指引他前行的存在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没有。毫无疑问, 一定不会有。
  他永远找不到自己的信仰,如此也是彻底的流浪者与反叛者。
  精神家园无所依托的人,是否注定要沉沦在红尘翻滚的俗世?空虚且飘荡?
  不是。
  还有最后的出路——把自己逼成信仰本身。
  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记住自己身后还有虔诚至死的门徒, 一切困境就都算不上什么。
  我必须赢。我只能赢。
  没有软弱的机会,也失去了软弱的能力。
  “all in my hands, it is so damn sad.”
  以及, 教父不需要单独的爱, 不需要个体之间的爱, 不需要狭隘且夹带欲望的爱。
  也给不了其他任何个体这样的爱。
  我爱爱本身, 无法爱单独的个体。
  我守护的是纯粹,而不是某个人。
  掌心的十字架,是我内心永恒的城墙。
  我的门徒可以不懂得这些东西, 但他们不能在一开始就假想我是个门徒。
  不管是感情还是其他任何世道,我都沉沦不了的。
  我一旦糊涂,她们与他们就会立刻失去信仰。
  连同我本身,也会被自己毁灭。
  我拯救过谁?
  我谁都没有拯救过。
  我拯救了身边所有人。
  包括我自己。
  吴文说他欠我一双手;s 说她欠我一个理想王国;l 说他欠我一份自由……
  陈妆说她借由我成为所谓的女性精英;华再希说他借由我成为最个性的设计师;容嬷嬷说她借由我成为一个幸福的普通人……
  而我,我欠他/她们一个门徒;
  我借由她/他们成为一位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