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他窝在沙发上,许细温睡在病床上,没人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细温觉得躺得浑身疼,轻手轻脚地下床,往洗手间走。
  许细温会抽烟,且有烟瘾,很少人知道。
  但是那个教会她吸烟的人,知道。
  许细温刚抽了半根,洗手间的门就开了,郝添颂站在门口,看了看她,和她手里的烟。他应该是真的睡着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手握着门把手,另外一只手揉着眼睛,像十几岁的模样,阳光、干净、简单。
  许细温把水龙头打开,把烟淋灭,郝添颂已经走进来。
  许细温感觉到他每步的靠近,不可控制的,她全身紧张。
  郝添颂却是直冲马桶,毫不避讳她,拉开短裤就开始嘘嘘。
  许细温尴尬得不得了,想要走却磨磨唧唧的挪移不开脚。
  水声停止了,许细温知道郝添颂要出去,她往边上让,想让他先出去,却绊到自己来不及挪移开的脚,往后趔趄两步,腰撞在洗手台上。
  郝添颂叹了口气,许细温听到了,鼻头泛酸。
  他已经弯腰下来,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打横抱起来,边走边威胁着说,“别动,动了把你掉在地上,更疼。”
  许细温就不动了。
  郝添颂把许细温轻轻地放在病床上,他没有回去沙发上躺着,而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半躺着的许细温,认真地看着,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她知道,他有话说。
  很久后,郝添颂笑了声,“看来,你真的很不喜欢我很看不上我,愿意和暴力狂结婚,都不肯答应做我女朋友。很抱歉,那三年我的追求给你造成的困扰,并且感谢,三年前你给我的教训,不然我会自以为是地认为你至少是有点喜欢我的,并且以为,我们之间有误会。”
  许细温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细温,你心气不是很高吗?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一滩烂泥,可以任人欺负。”
  许细温一样想问,我漂亮、我年轻、我聪明,就算我年少时候不洁身自爱,错了一次,我不至于差成这样。
  “你打算一辈子这样吗?”郝添颂看着她,说,“像一滩烂泥,谁都能踩你一脚。”
  “许细温,你不该是这样。”
  “许细温,你不该是这样。”
  “许细温,你不该是这样。”
  一遍遍的声音,在质问她,“你还是那个我喜欢过的,却看不上我的许细温吗?现在的你,真的让人很失望,我要后悔,喜欢过你了。”
  许细温不知道郝添颂是什么时候,穿着还湿漉漉的衣服离开的,她只知道睡了多年来最沉的一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像是想通了。
  也许一直放不过她的,不是流言蜚语,而是她心里的被抛弃后自厌自弃的感觉。
  许母闻讯来看女儿,见她能坐着能吃饭,就完全放下心来,环视一圈房间,“怎么住这么贵的房间,一天多少钱?”
  许父扯了扯许母的衣服,“郝添颂来了?我们在楼下见着他了。”
  “嗯。”显而易见的事情。
  许父许母对视一眼,许母说,“他变化挺大,还以为认错人了,他结婚没有?家里三兄弟,他接手哪个公司了?”
  许细温笑了一下。
  许父奇怪,“你笑什么?”
  “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则新闻,女儿被强奸,父母为了遮羞就把女儿嫁给了那个人,并对那个人感恩戴德。”
  许母脸上一讪,“我不过是问问。”
  许父许母记挂许顺良,急着回去。
  “爸妈,我想辞职。”
  “工作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辞职,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许父说。
  许母同意,“你不看看自己什么学历,能找个工作已经不错。我得再问问有没有年龄合适的,你得赶快结婚,女人过了二十五就不值钱……”
  “我想做明星。”许细温说话还是慢吞吞的,这次却是有了点力量。
  许父许母面面相觑,“我们可没钱给你瞎折腾,那钱是给你弟结婚和买房子的,没你的份。再说,明星哪是想当就能当的,你要背景没背景,又不是专业毕业,谁肯用你。”
  许父说,“你妈说的对,明星也就是听着好听,还不是戏子,圈子里乱着呢……”
  “我想做明星,最闪耀的。”
  许细温看着窗户外,雨已经散去,太阳出来了。
  “许细温,你不该是现在这样。”
  你是夜空中的星,就该挂在天上,虽孤单却闪烁着,被人仰望着,那才是你该呆的位置。
  许细温用一个月的时间养伤,超市的工作她已经辞掉,因为辞职得突然,工资只领到一半。
  戚好好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好友难得拿着衣服站在镜子前比划着,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你真的要去当明星?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我知道。”许细温手里提着两套衣服,一套内白外黑的职业装,一套是内长外短的两件套,均是重颜色,“哪个好看?”
  “都不太好看。”戚好好很直接地说。
  “款式是旧了点,你下午没事情陪我去买衣服吧。”这些衣服还是两三年前的,许细温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街买过衣服。
  戚好好父母离婚,留了两套房子给她,一套出租另外一套住,条件比许细温好很多。戚好好带许细温去总是买衣服的店,她担心许细温受打击,事先说,“这家店的衣服死贵质量也就一般,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再去其他店里买。”
  “我有钱。”许细温把那张唯一有钱的□□,带在身上。
  进了店,戚好好丢下许细温去挑自己喜欢的衣服。口袋里揣着□□,每拿一件衣服,许细温还是会翻着牌子看价格,旁边树立着打折的牌子,只是看一眼价格,心里已经算好打完折的价格。
  无论她怎么伪装和说服自己,许细温还是心虚,金钱的匮乏、自身的不自信,让她变得畏手畏脚。
  挑了一番,许细温试穿了里面是件白色简单款式的短袖,外面是条军绿色的休闲款的背带裤,搭配帽子,看起来还不错。
  戚好好挑的是裙子,四五条颜色各异,“细细你穿这个好看。”
  “有点贵。”许细温挺久没有这样在镜子前,前前后后地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很适合她的肤色和身高,的确是比家里的旧款衣服好看不少,可价格,让许细温还是犹豫。
  “小姐这个款式只剩下这个码数,请问,您决定要了吗?”店里导购微微弓着腰,指着许细温身上的衣服说。
  戚好好鼓着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那边有位顾客看中了这套衣服,如果您没有……”
  许细温要把衣服换下来,戚好好扯了扯她,对导购不客气地说,“衣服是我们先看上的,等我们不要了她再挑着买,这是先来后到的规矩。”
  导购是认识戚好好的,赶快解释,“戚小姐,如果是您,我就不会过来问了,只是你的朋友……不是很想买……不如……”
  许细温进里面的试衣间,把衣服换下来,递给导购。导购深深地舒口气,欢欢喜喜地抱着衣服往另外一处试衣间走。
  “这些人势力得很,我再也不要来这家店了。”戚好好把手臂上挂着的衣服,一股脑地丢在架子上,拉着许细温往外走。
  走出这家店,会经过外面的试衣间,看到被三四个导购围着的女人。
  高挑、年轻、漂亮、自信,她对着镜子前前后后地看着。导购热情地讲着衣服的优势在哪里,那个女人还是摇摇头,说了句,“太土。”
  一直走到路边等车,戚好好才突然啊了一声,“细细你知道刚才的是谁吗?裴绣绣,最热门的女模特女明星,啊啊啊我们竟然在这里遇到她,早点认出是她,就找她要签名了,网上有人出价买她的签名呢,低一两千,高的上万都有……”
  “好好,我想买那件衣服。”许细温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戚好好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她,“哪件?”
  “‘太土’的那件。”
  那件两件套,还是被许细温买到,虽然刷卡时候她咬了咬牙。
  戚好好看着许细温抱着衣服袋子,脸上壮烈的表情,她担忧地说,“细细,是不是谁说什么了,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成为明星,被人追捧着,是每个女孩子都做过的梦,可是现实……”
  “好好,你没有见过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吧。”许细温歪着头看好友,“是像裴绣绣那样的。”
  戚好好是许细温转学后的同班同学,上学两个人走得并不近,具体来说,是许细温和所有人都走得不近。她长得漂亮却独来独往,学习成绩中等往上一点,座位靠后、衣着普通,是容易被人忽视的存在。
  后来不知道谁从哪里听到些传闻,关于许细温的,说她不洁身自爱说她为了钱勾|引了同学,说她是个虚荣的坏女孩。戚好好那时候父母刚离婚,自己家的事情都拎不清更不会注意到许细温。
  是在冲刺阶段时,两个人一个组,有一天,戚好好去得早,碰到在教室角落里痛哭的许细温。那天她刚知道父亲要再婚,听到许细温哭,跟着哭起来。两个人的友谊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许细温从来没问过戚好好那天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就像戚好好从来没问过许细温,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
  “细细,你真的要去找郝添颂?”戚好好担忧地说,“那天你受伤,郝添颂的确很着急很上心,可……你去找他,他真的会帮你吗?”
  许细温看着对面的店面,没有说话。
  戚好好接着说,“你把赌注压在他身上,不怕血本无归吗?细细,我们赌不起的。”
  “还会比现在更差吗?”许细温笑着看着好友,她笑起来像个大孩子一样没心没肺,“好好,我不想过现在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细温要入圈了~哎~性格要变了~亲妈好心疼~~
  第6章 我.06
  许细温拿着郝添颂留下写着公司名称的纸张,在一个周五的日子,穿着那套新买的衣服,来了欣荣。
  在前台,对方看看纸条再看看许细温,迟疑地打电话,说了半分钟,挂了电话,让许细温去休息区等待。
  许细温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她水喝了两杯,厕所一次不敢去。
  “可以问一下,什么时候可以见郝总吗?”许细温站在前台问。
  前台抬眼看了看许细温,懒洋洋地回答,“郝总在工作,不是谁都可以见的。”
  “我是朋友介绍来找他的,可以帮我再确认一下吗?”
  前台摇头,低头继续玩手机。
  许细温就伸手,“可以把名片还给我吗?”
  许细温拿着名片回到休息区,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她手紧紧地握住单薄的纸条,犹豫半晌才打电话过去,很久那边才慢腾腾地接起,语气不善,“喂。”
  “我是许细温。”许细温担心对方不耐烦会挂电话,语速加快表明来意,“我拿着你给的纸条来找郝总,前台不肯帮我通知,我见不到他。”
  “你在哪里?”
  “欣荣。”
  “你去欣荣做什么?”郝添颂问。
  许细温一哽,“帮我找工作。”
  “哦,我忘了。”郝添颂睡意朦胧地说,他声音又变得轻,可能又要睡着,“你在休息区等着,我给他打电话……”说着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