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想要完好地待在那些人身边,他们做过的那些事,他的手里一件也不少。
  “我以为你会给你自己,求两句情的?”听到吴安顺的话,顾临安轻轻地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惊讶。一旁的厉南烛闻言看了他一眼,弯了弯唇角,却不出生点破,只低头自顾自地喝自己的茶。
  这次的事情,既是交给了顾临安,她便在一边看着就是。
  “虎子并不是第一个从这里成功地跑出去的人,”吴安顺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却说起了一件与顾临安的问题毫不相干的事,“六年——也可能是更早之前,一个比虎子还小两岁的孩子跑了出去。”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当时的吴安顺,其实也比那个人大不了多少。
  那时候,李常手底下的人还没有现在这么多,被几个联合起来的小孩子一闹腾,一时疏忽,就让那个刚拐来的孩子跑回了村子里。
  “他碰上了正在找他的爹娘,”说到这里,吴安顺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笑的表情,“但他的年纪太小了。”
  那个年纪的孩子,能够把事情说清楚的实在太少了,那个孩子来来去去都只有那几句话,最后换来的,却是他娘亲的一巴掌,以及一句恶狠狠的,“别胡说八道”。
  但是那个小孩是个脾气犟的,第二天晚上,趁着爹娘不注意,自己跑到衙门去报了官。
  “那真的是个心系百姓的父母官。”吴安顺突然笑了起来。
  尽管只是个连识事的岁数都没到的孩子的话,他也不会轻忽,特地派了人去了那孩子所说的地方查探了一番。可惜的是,李常他们并非傻子,在出了事之后,还继续待在原地,等着别人找上门来。
  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那县令自然也就无法再做什么,只能在安慰了那个孩子之后,将人送回家去。
  然而,上天却总是喜欢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安排一些猝不及防的巧遇。
  就比如,牵着那个孩子往家中走的县令,以及,带着吴安顺朝买主家里去的李常。
  “那个县令对我说:只要你说‘是’,我就把他给抓起来。”即便到现在,吴安顺也能清晰地回想起,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写着的信赖。
  ——只要他说一个字,面前的人就会把那些总是让他们挨打挨饿的人给关进监牢,就能把他们解救出去。
  他甚至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前往其他人所在的地方的道路,想着到时候该怎样把官差带到那里去。
  但是最终,他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按照李常的心意,说出了他想听的那句话:“这是我的叔叔。”
  无论回忆多少次,吴安顺都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来。唯有那个孩子当时那双在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清晰地刻在他的了脑中。
  “大概我那时候的做法让他满意了,”吴安顺垂着眼,看着杯子里浮沉的茶叶梗,唇边的笑容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嘲讽,“最后他把我给留了下来,将另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孩送了过去。”
  再然后,他就日日被李常带在身边,成了被看好的“下一任”头目。
  说句实话,只要乖乖听话,不逆了李常的意思,吴安顺的日子,甚至比一些富贵人家的少爷,还要好过得多——尤其是有那样一群日日挨打受饿的同龄人在边上做对比的时候。
  哪怕知道不应该,但他的心里,确实油然而生过一股优越感。
  “既然日子过得这么舒坦,”抬眼朝吴安顺看了一眼,厉南烛的唇角略微翘起,“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要知道,吴安顺将那被称为“老三”的人放倒的时候,可不知道他们已经在暗中布置好了一切,更不可能打着以此来抵消以往的过错的主意——除非他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
  但如果真的是天上的神仙,又怎么可能帮着李常他们,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似是早就料到了厉南烛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吴安顺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当然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当狗啊。”
  所以,哪怕只是看到了一丝触不可及的光芒,也想要拼尽自己的全力,往前踏上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有点事,没时间码字,抱歉了qwq
  第162章
  吴安顺终究是没能保下一条性命, 一个孩子在去牢中“探望”他的时候,用双手生生地把他给掐死了。等狱卒赶到的时候,人早就没有了声息,只留下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想来吴安顺本就有心赴死,否则狱卒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梗见不到任何挣扎反抗的痕迹。
  可惜的是, 从那个情绪失控的孩子的口中, 他们没能问出事情的缘由来。
  差人简单地将吴安顺安葬, 又将后续的事务都交给从朝廷派来的官员之后, 顾临安和厉南烛便不再停留,动身离开了。
  他们在这个地方耽搁的时间,着实是有些多了。但即便如此, 他们也无法将确保能够将那些孩子, 都送回到他们父母的手中。
  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孩子, 都如虎子他们一样, 能够清楚地说明自己家乡的所在,以及家中人的情况的。
  此次的事情有顾临安插手,那些官员还会花费心思去打听这些孩子的消息, 但若是没有顾临安在呢?
  似这样的事情,天底下定然不可能只有这样一件,可最让人感到无可奈何的是,哪怕最后官府拿下了拐子,却无处可以安置那些重获自由的孩子。到最后, 这些人的命运,不外乎是流落街头,艰难谋生。
  真要比较起来,甚至不能说究竟哪一种生活对他们来说,要更加凄惨。
  相应的解决的法子自然是有,只是那样一来,必然会触动朝中不少人的利益,哪怕顾临安以国君的身份施压,可律令颁布下去,究竟能否落到实处,却仍是未知数。
  御朝到底不比周朝,天子号令一出,天下莫敢不从,顾临安所需要考虑与制衡的东西,比起厉南烛来,要多了太多。
  轻轻地叹了口气,顾临安转过头,往厉南烛看过去,却有些惊讶地发现,对方正出神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眉头不由自主地挑了挑,顾临安轻声问道。这个人,还真是少有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
  “……没什么,”听到顾临安的声音,厉南烛回过神来,“只是……”她顿了顿,突然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李常的后颈处,是不是有一道寸许长的伤疤?”没有去看顾临安,厉南烛出声问道。
  先前李常和他的那些个同伙,在牢狱当中发生了冲突,耳朵都被那个泼辣的女人给咬下来一只。当时,顾临安和厉南烛恰好在场,便上前去看了一眼。那道疤痕,他自然也是看到了的。
  本也没想从顾临安这里得到什么特别的答案,厉南烛沉默了一阵,才再次开口:“他姓李。”
  听到这三个字,顾临安愣了愣,立时就明白了厉南烛想要表达的意思。
  李家夫妇当初的那个儿子,小的时候性子跟皮猴儿似的,成天爬山窜树的,一点都没个消停。结果有一次,不知道怎么的,那个家伙,竟然直接从树上给摔了下来,后颈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底下的一块尖利的石头上,当时血就流了一地,吓得见到这一幕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