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萧枎怔了怔,惊诧之余接连打量卫庄好几眼,蹙眉道:“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你若是真的记不得了,那我再提醒你一件事。你昨日在荷花池边……”
  “你闭嘴!”萧枎一急起身,“你可别出去胡说八道!”
  卫庄盯着萧枎,眸中寒芒一现。
  这个原身的死的确是个意外,但也不是全无缘由的。
  卫庄在萧家住了几年,对萧家三姑娘萧枎暗生情愫。萧枎根本看不上卫庄,察觉卫庄的心思后只觉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里对他越发鄙夷。但萧枎却并没明确拒绝卫庄,而是利用卫庄对她的感情来骗取钱财。
  萧枎爱打扮爱攀比,她母亲给她的那些脂粉她嫌不够好,但府上姑娘们的月钱都是定量的,她手里的那点钱又根本不够采买那些顶好的脂粉,所以她就打起了卫庄的主意。
  卫庄为人吝啬,但为讨好萧枎,一次次给萧枎拿银子。萧枎原先也只是试探,后来见从卫庄这里拿钱容易得很,便越发贪婪,从五两十两地要,到五十两一百两地要,并且勒令卫庄不要告诉任何人。卫庄对萧枎言听计从。
  萧枎名义上说是借,其实根本没打算还,因为她知道卫庄喜欢她,不会跟她追债。
  卫庄自觉没本事,配不上萧枎,但见萧枎总是给他若有似无的希望,便默默忍下这一切。
  昨日在荷花池边,卫庄偶遇萧枎,含蓄地提起萧枎的婚事。想探探萧枎的口风——萧枎年已十三,明年就可以嫁人了。萧枎心下不耐,但她打发几回,卫庄都不肯走,一定要她表个态。萧枎就随手一指池中央的荷叶,跟卫庄说,如果真的喜欢她,就去给她摘几片荷叶来。
  萧枎知道卫庄小时候落过一次水,自此便畏水如虎,所以是在故意刁难他。
  但卫庄思及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又觉得萧枎不过是在考验他,咬咬牙,跳上池边小舟便划到了池中央。结果他还是无法摆脱儿时阴影,在摘荷叶时小舟侧翻,一头掉进了水里。
  当时萧枎便慌了。然而她首先想的不是叫人来救卫庄,而是若被人发现她在这里,说不得回头她会被追责,并且她也担心她诓钱的事败露。
  所以萧枎立刻丢下卫庄跑了。等到众人后来将卫庄捞上来,这个可怜的书生其实已经死透了。
  而萧枎却没事人一样。
  萧枎见对面的少年冷冷盯着她,不知为何,忽觉一股寒气自足底往上窜。
  眼前这个卫庄,似乎有些陌生。
  她强自镇定,笑道:“你是生气了吧?我也不是有意害你落水的。至于那些钱,你就不要讨要了吧,你在萧家吃住这么些年,不知省了多少钱呢,何况我听说你爹给你留的产业也不少……”
  “我在萧家吃住是给了银子的,纵是承情,承的也是我姨母姨父的情,与你何干?我只问你一句,那三百两你还是不还?”
  萧枎张了张嘴,忽而恼道:“你不就是想娶我么?至于这般逼迫么?”
  卫庄冷声一笑:“你想卖身抵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萧枎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听他这般说她,脸色阵红阵白,一时羞愤难当,却又不知如何回驳。
  卫庄不是喜欢她么?不是个软脚虾性子么?怎会是这个态度?
  萧枎又气又急:“我……我一时之间哪能凑那么多钱出来……”
  卫庄冷冷道:“你不还钱我就去找你爹娘要。”
  萧枎脸色一白,这事要是捅出来,她就不用要脸了。
  “你……你没有证据的,”萧枎勉强稳住心神,“你又没有借据……”
  卫庄诡谲一笑:“我不需要借据。”
  萧枎看着他那笑便觉心惊肉跳,脊背一阵发凉。
  距亭子不远的一座太湖石假山后,萧槿探出半个脑袋望着亭子里那个容色阴冷的少年,暗暗心惊。
  原来卫庄落水是有诸多隐情的。不过卫庄跟萧枎语焉不详,她听不出事情的全貌。
  萧槿正琢磨着回头要不要仔细问问卫庄,就听萧榆兴奋地压低声音道:“你看你看!那是不是卫公子?长得太好看啦!啾啾你快看啊!”说话间激动地拽着萧槿的手使劲摇晃。
  萧槿被她扯得直往前栽,低头间恰瞧见一只色彩斑斓的毛毛虫正往她鞋子这边爬。
  萧槿最怕这种东西了,猛地瞧见,顿时头皮发紧,惊声尖叫。
  萧榆被她吓了一跳,猛地缩手回头。
  萧槿身子本就前倾,萧榆一松手,她登时失衡,直接从两人藏身的假山雪洞里滚了出来。
  卫启沨从学堂里出来后跟方先生叙了一回话,因而落后卫庄多时。这条路是通往各处院落的必经之路,他一面缓步而行一面跟书童交代回去后怎么归置一应文具,就听假山里似乎传来一声尖叫,跟着就瞧见一个团子滚到了他身侧。
  假山下头是柔软的草地,萧槿这一下滚得倒是不疼,不过……
  萧槿第一反应便是抬袖挡脸。
  实在太……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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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卫庄=伪装,庄表哥=装表哥,卫启沨=wqf=我前夫,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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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萧槿知道她身边站着的人是卫启沨,她根本不敢看他的神情,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起身抬头时正撞上卫启沨投来的目光,愣了愣。
  卫启沨最爱干净了,瞧着她眼下这样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大约嫌弃得不行。
  萧槿觉得扭头就走更丢人,便叉手朝卫启沨行了一礼。她等了片刻不见卫启沨还礼,正欲转身离去时,卫庄走上前来,当着卫启沨的面,帮她拍了拍后背和衣袖上沾着的草屑,又顺手摘下她脑袋上的一根草,低头轻声问:“摔疼了没?”
  萧槿摇头:“没有,下面有草皮垫着。”
  卫庄笑着拍了怕她的脑袋:“下回当心点。”
  萧槿觉得卫庄那动作像极了拍狗头。
  卫启沨立在两人面前,只是看着,并不开言。
  萧枎紧随而至,先是婷婷袅袅地跟卫启沨行礼道了万福,跟着看了萧槿一眼,冲卫启沨愧怍笑道:“惭愧惭愧,舍妹年幼不省事,冲撞之处,卫公子切莫见怪。”说话间又暗暗乜斜萧槿。
  这堂妹想来跟萧榆一样,也是来偷看卫公子的。真够丢人现眼的,偷看就偷看吧,还一头滚到人家跟前去了。
  萧枎嘴上说着让卫启沨不要见怪,但心里却不这样想。像卫启沨这样的贵介公子,瞧见这样失礼的行径,必定是会不豫的。
  萧枎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等着看卫启沨的反应。
  卫启沨只朝萧枎微一颔首,淡淡道了句“无妨”,旋即看向萧槿:“姑娘适才可是被什么吓着了?”
  萧槿点头:“一条毛虫。”
  卫启沨盯着她看了一瞬,微微笑道:“下回小心些。”说话间瞥了卫庄一眼,跟他打恭寒暄几句,领着自己的书童丹青走了。
  萧枎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很有些不可思议。
  卫公子好像根本不介意啊。
  钻在雪洞里观察了半晌的萧榆此刻跑过来,抬手一指萧枎:“你不是说我俗说我鄙薄只会以貌取人么?那你为什么也来偷看卫公子?”
  萧枎被戳中心事,沉了脸:“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萧榆“嘁”了声,撇嘴道:“我才不信呢。”说话间又问萧槿是不是真的不疼。她方才见萧槿滚出去也是吓了一跳,后来见萧槿似乎无事,也不好意思冲出来。
  卫庄却是忽而低头看向萧槿:“你是来偷觑那位二公子的?”
  萧槿一愣,赶忙否认:“没有没有,我是陪着六姐来的。”她来偷看卫启沨作甚,她又不是不知道卫启沨长什么样子。
  卫启沨走出去一段路后隐约听到身后似乎有人提到了他,回头望了一眼。
  正和卫庄的目光对上。
  丹青见自家公子神色怪异,低声道:“少爷可是觉着有何不妥?”
  卫启沨见卫庄收回了目光,也慢慢转头,淡淡道:“无事。”
  卫庄临走前又拍了拍萧槿的脑袋,提醒她今日不要忘了去找他。以卫庄的身高,拍萧槿脑袋倒是顺手得很。
  萧枎见萧槿如今似乎和卫庄熟络起来,心里暗嘲萧槿没眼光。原本她和萧榆这种俗人走得近也就罢了,如今居然又添了一个卫庄。
  萧槿与萧榆手拉手往回走时,听萧榆说起萧枎自称是卫启沨表妹的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卫启沨什么时候有这么个表妹的,我怎么不知道?”萧槿忍俊不住,“那我们岂非都是卫启沨的表妹?”
  “你怎么直呼他名讳啊,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能……”萧榆说话间见萧槿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诧异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难道你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么?”
  萧槿想说当然见过,如果你见了卫启沨的四弟卫启濯,一定惊为天人。只是卫启濯即便是后来踏上权力的巅峰也没娶媳妇,萧槿曾一度怀疑她这小叔子是个弯的。
  “不过话说回来,萧枎说自己是卫启沨的表妹……”
  “是卫二公子!”
  “好吧……卫二公子的表妹,是怎么回事?”
  “她说她听母亲说的,哎呀,可能是什么拐了百八十里地的关系吧,”萧榆撇嘴,“不过我觉得她可能是在胡说。虽然我也挺想当卫二公子表妹的。”
  萧槿咧咧嘴。
  萧枎自觉容貌不俗,一心想嫁豪门世家,这回大概是打起了卫启沨的主意。
  不过她一定不知道,卫启沨心里只有他的好表妹温锦。并且,卫启沨最反感别人跟他乱攀亲,萧枎要是不识趣,卫启沨会不会给她个没脸,那大约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用罢午饭,萧槿睡了两刻钟中觉,又上了一个时辰的课,做完了昨日并今日积攒的绣活,等想起还要去卫庄那里报到时,天已暝色。
  她一拍脑门,揣了纸笔就直奔西跨院。
  进了院门,她向天福询问卫庄何在,天福指了指书房:“少爷一早就进去了,一直在里头待着。”
  萧槿望了望门窗紧闭的书房,心道庄表哥这是闭关练功呢?
  她别了天福,径自走到书房门前,发现没有灯光透出来,以为是灯光太暗,并没多想,举手叩门:“表哥,是我。”
  里头传来卫庄低沉的嗓音:“进来。”
  萧槿试着推了推,发现门没闩上,一推就开。
  门打开的瞬间,萧槿愣了一下。
  书房里头黑咕隆咚的,居然没点灯,什么都看不清。
  萧槿呆了须臾,对着面前的黑暗惊疑不定地唤道:“表哥?”
  “我在里面。”
  “你怎么不点灯?”
  “你摸黑进来吧,灯油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