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吵架
  百米之外,在一个山头上挥着高尔夫球杆的中年男人转回了身。
  夏名慧顺着董事长的目光眺望了一下,没敢吱声。
  梁军彦将球杆交给了一旁跟着的球童,低头摘手套,一边摘一边问:“那个陪着他的女生是谁?”
  夏名慧舔了舔嘴唇,慎重回道:“宁大的一个女学生,说话比较幽默风趣,我找了她来陪公子聊天的。”
  瞧梁成砚那开心的样子,嘴角都扬到了天上。
  “嗯。”梁军彦点了点头,大约还是痛苦自己千金不换的儿子变成了瞎子这件事:“既然是你找来的,我就不多问了。聊什么,做什么,这个度,你要把握好。”
  “好。”夏名慧心情复杂得应了下来,跟着道:“还有,您让我一直联系的秦彐森教授。他秘书给我发邮件了,说是......如果您有什么事找秦教授,要亲自去美国找他。”
  人家身份在那里,不可能被董事长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其实,夏名慧已经说得很含蓄了。
  说实话,人家秘书的邮件里是这么写的:who is chairman liang ? our professor knows chairmen of icrc, unido,unctad, even the chairmen of united states. who is your said chairman liang ?if he want to see our professor, welcome to new york, book the meeting date firstly.
  (作者翻译:你们老大是谁啊?我们秦教授认识的老大多了去了,有icrc的,unodo的,unctad的,就连美利坚的老大都认识。你们的董事长要有什么屁事呢,先规规矩矩来纽约挂个号,排上号了再说。)
  这么嘲讽的话摆在这里,夏名慧不敢说啊......
  梁军彦老江湖了,一句话就能听出夏名慧前面过滤掉的事情,叹了半口气:“这个秦彐森是我老同学了。上学的时候就高傲不驯,现在么,成了院士了,成了国家级教授了,自然而然不会将我们这些一身铜臭的老同学放在眼里。”
  而且,梁成砚眼睛好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说话做事特别像他......
  一些老同学还会同情他,tmd养的儿子像别人家养的......
  夏名慧连忙抚慰董事长那颗受伤的心:“既然秦教授这条路走不通,我们要不要走走其他人的?”
  “找多少人,都不如找他一个。”梁军彦一脚跨进电瓶车上,示意夏名慧跟着坐上来:“杨振宁和姚期智扔了绿卡回中科院,这是一个趋势。我这个老同学,迟早也会扔了绿卡回国。名慧,你多留意点,如果他回国了,我们要第一时间联系他。小砚的眼睛要想复原,少不了他的人脉和资源。”
  夏名慧神色凝重得“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让她想不通的是,既然秦教授是梁成砚眼睛复原的关键,为什么董事长还不飞去美国找他?
  冷淡生硬的,一点儿也不将儿子的病情放心上。
  ~~~
  在自己老子眼中是根草的梁成砚,压根不操心这些事情。
  他一点儿残障人士的自觉都没有,让司机驱车去了老门东步行街,顺带捎了专业陪聊去德云社听相声。
  专业陪聊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脸的无辜:“为什么要让我背这个锅?度假村里面那么多人呢,夏经理和孙秘书她们更适合带你出去吧。”
  夏名慧和孙乐乐才不会带梁成砚去人多的地方。
  磕着碰着了都是小事,但要是被人或者被车撞了,这个责任谁能承担?
  想想陪他做实验的那些个学长......
  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梁成砚表示:“在度假村上班的,只有你单纯是为了钱。”
  “......”秦梦阑疲惫得低下了头,无力辩解。
  她突然有种感觉:她了解梁成砚的过程,会极其漫长。
  司机一直将他俩送到夫子庙外。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是司机可以代劳的。
  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山人海,各个地方的游客、情侣、学生都跟笼子里飞出来的鹦鹉一样,在景区里叽叽喳喳,横冲直撞,这儿拍一张照片那儿来一张合影。
  为什么以前没觉得夫子庙人多呢......
  秦梦阑慎重得掺着梁成砚的胳膊,一点儿男女大防的观念都不敢有,一步一个脚印儿,跟预防恐怖袭击一样,走一步都要前前后后看上十几次地形地貌。
  梁成砚倒是很平静,杵着一根拐杖,悠哉闲哉得迈着步子。虽然慢,身板却挺得笔直,脚下没有踟蹰。
  颜控的路人还会对着他指手画脚:“快看,他真是我见过的,玩手杖玩得最帅的一个了!”
  紧跟着,这个路人就会接收到秦梦阑审视智障一般的犀利眼神。
  “往左边来点儿。”秦梦阑小声提醒他。
  梁成砚听话得往左边一跳,然后,直接踩到了秦梦阑脚上。
  “.......你牛。”秦梦阑咬着牙将他往左边又拖了拖,提示他脚下有个阶梯:“大约一公分的台阶。”
  说完发现台阶上还有一块小石子,秦梦阑想用脚踢掉石子的,一根拐杖先她一步抽掉了台阶上的石子,顺带抽了一下她的小腿。
  “......我忍。”秦梦阑咬着牙扶他上台阶。这一路走来,她都快二级工伤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德云社的门口,梁成砚的帅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羞赧,收回了自己的拐杖,移交到秦梦阑手上:“那个......”
  秦梦阑居然秒懂了他的意思:“男厕所吗?你稍等,站在这儿别动,我找个人带你进去。”
  梁成砚当真没有动,听着她跟路过的某个男人交涉。她的声音低柔,诚恳,甚至带了点让人不能拒绝的可怜。
  “不好意思,这位哥哥,能帮忙带一下我哥哥去洗手间吗?”
  一个明显中年谢顶的男人声音回复了她:“怎么了?洗手间就在里面,进门左拐就是。”
  听到别人拒绝,秦梦阑的声音变得更加的诚恳,更加的可怜:“我哥哥他看不见,可不可以麻烦您一下,我不方便...”
  中年谢顶男扫了一眼梁成砚手中的拐杖,瞬间明白了过来:“好啊,你牵着你哥哥跟我来。”
  “好嘞,谢谢哥哥。”秦梦阑一脸灿烂得感谢了这个路人大叔。大叔虽然谢顶,但是真可爱,竟然愿意带梁成砚去厕所一次游。
  转身去牵梁成砚的,梁成砚却硬生生得挣脱了她的手。
  秦梦阑奇怪得看着他:“......不走吗?”
  不知道为什么,梁成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谢谢你操心,不用去了,我憋着就行。”
  他不爽什么他心里清楚,但就是不想说。
  “...好啊,希望你能一直憋到相声结束。”秦梦阑也跟着脸色难看得转回身去,和路人大叔道了歉。
  或许,大概,他俩一个都没预料到。
  他们第一次的吵架,是为了上厕所这件事......
  ~~~
  每年的春节前夕,是全中国消费市场的一场狂欢。新衣、新鞋、新家具,家家户户都在购置自己的年货。南京新街口的地铁走道上,人头涌动,一波人拎着购物袋子出了地铁门,一波人拎着更多的购物袋子进了地铁门。
  长长得地铁走道里,乌泱泱黑沉沉,小吃摊前的生意最好。左边一排是寿司、章鱼烧、麻辣串串,右边一排是肉脯杂货、奶茶饮料、冰糖葫芦。琳琅满目,总有一种是路人喜欢吃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头顶墨镜,长发蹁跹的高个美女很是吸引人的注意力。
  她的腿细长而且富有轮廓,脸蛋白嫩一看就是弹性十足。一双眼睛水盈盈,看着牛肉脯的时候眨也不眨。
  她身边一个秘书模样的中年人叹了口气,提醒道:“雪梨,我们干完正经事再来买吃的,好吗?”
  雪梨摇了摇头,甜甜笑道:“柳叔叔,等我一下嘛。爸爸很喜欢吃国内的肉脯,我想买点回去孝敬他。”
  柳秘书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低头看了看手表,再次催促道:“我等你是没问题的,可陆希安也在星巴克里等着呢。”
  “绅士是习惯了女士迟到的。”秦雪梨用牙签戳了一块红润润油旺旺的肉脯,一边闭着眼睛品尝一边连连点头,瞧着很是享受的样子。
  “......”随你便吧,随你作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下面要撕了,要撕很多!
  还有,存稿君弱爆了,周日照例不能更啦。
  ☆、秦雪梨
  三点约好见面,三点四十了,秦雪梨才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了星巴克门外。
  绿色森森的太阳伞下,陆希安摘掉了近视眼睛,嘴角掠起一个老熟人相见的笑容,打招呼:“雪梨,柳秘书,好久不见。”
  柳秘书恭敬得朝陆希安弯了弯腰,顺手拉开了一张椅子给秦雪梨坐下。
  妥妥的留美韩国人礼仪。
  秦雪梨将所有的大包小包搁在了圆黑桌上,跟着转头示意曾秘书去柜台点咖啡,而后才悠哉闲哉得坐了下来,笑意盈盈道:“啊呀,希安,看来你在国内过得不错啊。”
  陆希安盖上自己的笔记本:“秦教授身体还好?”
  秦雪梨点了点头,从自己的speed 30驴包里抽出一沓资料,搁在他面前:“爸爸身体挺好,就是一直挂念国内的家人。希安,你现在人在宁大里面,找起人来应该更方便一点儿。”
  “找人?”陆希安没有动,只有食指在桌上点了点。
  “对啊。”秦雪梨努了努嘴,示意他翻开文件夹:“是我爸爸的侄孙女,比我小两岁,也在宁大上学。”
  陆希安的记性很好,蹙了蹙眉:“秦教授的侄孙女,不是长荣的章予珍?”
  “可别提他们家了。现在只要一提到他们家,爸爸就很生气。”秦雪梨接过柳秘书买来的卡布基诺,轻轻得啜了一口,点点头道:“还不错,跟美国的口味很相似。”
  这倒是奇了怪了......
  求知欲很强的陆希安伸出手去,展开那本薄得只有一张纸的文件夹,低头看了一眼。
  半晌,没有一点儿反应。
  “怎么样,帮不帮我这个忙?”秦雪梨甜甜一笑,十指交叠得握在一处,补充道:“她应该是爸爸在国内仅剩的一个小辈了。你也知道我爸爸这个人,caritas,generous,特别喜欢资助穷学生。希安,希望你找到她之后,问一下她愿不愿意来美国。”
  陆希安看了一眼街边上成群结队过马路的人流,人人行色匆匆,忙着渡过脚下的端口。他好像也是其中一员,顺着人流走过马路,可是等他站在茫然陌生的另外一条街道时,他会情不自禁得回转过身来,看看有什么是他遗漏的,遗漏在对面街上的。
  盖上文件夹,陆希安的眼睛放了空,给出的承诺却落到了实地:“好,我会尽可能,带她去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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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结工资的时候,夏名慧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照常理,如果第二天没有课,秦梦阑就会留在度假村里住一晚。要么陪梁成砚打牌,要么陪梁成砚聊天,总归要赚上三百块才舍得回自己房间睡觉的。
  今晚倒好,秦梦阑什么也不说,拎了包就要跟孙乐乐回市里。
  夏名慧看了一眼明显冷战的两人,长长得叹了一口气,做起和事佬来:“珊珊啊,留下来吃饭吧,晚上我们再一起掼个蛋?”
  秦梦阑断然拒绝:“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