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安格斯喉结滚动:“有。”
  “嗯,那你问吧。”谢朝笑笑,眼底全是释然。
  “崽崽他……真的是我的孩子么?”安格斯果然问了最重要的问题。
  “是啊。”谢朝点头。
  安格斯甩了甩发梢上往下滴的水珠:“是我们两的么?”
  “是啊。”
  “是你生的?”安格斯只觉得不可思议,他只和谢朝发生过关系,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了。
  “是啊。”谢朝淡定地微笑,“很奇怪么?”
  安格斯的目光停留在谢朝的肚子上,神色惊奇:“不,我只是觉得很神奇。”
  谢朝下意思地摸了下肚子,笑着说:“嗳,你以前做过医生,医生会不会有职业病,看到反常的现象都会想解剖来看看?”
  安格斯吓了一跳:“怎么会,又不是医学怪人。”他失笑,“电影剧本看太多了。”
  谢朝耸肩:“反正我妈喜欢收藏牙齿。”他挪到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我曾经问她,你为什么喜欢我爸,你猜她怎么说?”
  在安格斯的印象里,谢朝妈妈杨莉是个热情温柔的女性,很好相处。谢朝爸爸是个话不多的中年男人,符合父爱如山的那种形象。他想了想说:“阿姨可能喜欢你父亲的成熟和责任心。”
  “哈,我妈说因为我爸牙齿好看,所以她喜欢。”谢朝歪头,“有时候我妈简直神奇,我觉得你用这个词形容我,我同样感觉……嗯……很神奇。”
  安格斯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中文不行。”
  谢朝笑出声:“算了吧,还有哪个外国人比你中文好。”
  安格斯慌张起来:“朝朝,我真没有别的意思,这件事我都不敢猜的,现在没想到居然和猜想中一样,我很兴奋。”
  谢朝摸着下巴,“你干嘛突然紧张?我只是居然想起了我妈对我爸的评价,说来玩玩而已。神奇这个词其实很有趣来着。”
  安格斯咽了口唾沫,更加紧张了,“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陪在你身边。”他忽然单膝跪了下来,拉过谢朝搁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亲了亲,“给我个机会,以后好好补偿你们,好不好?”
  谢朝有些惊吓,没料到安格斯突然下跪,他怔忪片刻:“我真的没说什么,你不要紧张。”
  谢朝很无辜啊,他真的只是想说一下杨莉的事儿,乐呵乐呵一下,感情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他妈因为一颗牙对他爸有了好感,所以他挺想知道安格斯因为什么才决定喜欢他,还喜欢这么多年了。
  安格斯摇摇头:“这也是我的真心话,说起来我这话已经说过一遍了。”他望了眼围观的崽崽,又把目光放到谢朝身上,笑得温柔,“不过我这次得补偿两个人了,双份的。”
  谢朝意识到崽崽还在,赶紧拉他起来:“这你得问问我儿子,愿不愿意让你补偿了?”
  安格斯攥紧谢朝伸过来的双手,手上失了分寸,湖蓝色的眸子锁着谢朝的眼睛:“那你呢,你愿意么?”
  “你先问问我儿子。”谢朝回望着他,透过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撇过头,红了耳尖。
  崽崽不明所以地张望着,又不敢吭声,害怕坏了事。虽然他不太理解这种事,但直觉告诉他不能说话。不能说话,那就吃东西好了,那冰淇淋都被挖得一干二净,这会儿什么也挖不出来了。
  第80章
  室内陷入一片安静, 连风吹过的声音也没有。崽崽微微眯起眼睛看他们, 手上一滑,冰淇淋盒子“噗通”一声掉在地板上,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谢朝偏头望过去,朝慌乱的小朋友笑了笑。
  崽崽忙捡起垃圾, 叼着勺子,“我也不知道它怎么突然就掉下了。”
  安格斯起身,替他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抽走他含在嘴里的勺子,一起扔了。
  崽崽慢慢挪着步子,昂头盯着安格斯。
  安格斯看着他单纯无辜的大眼睛,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低声问:“崽崽,你愿不愿意原谅我,和你爸爸一起给叔叔一个弥补的机会?”
  崽崽眨眨眼,长睫毛扇了扇:“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安格斯失笑:“问吧。”
  “你当初为什么和朝朝分开?”
  安格斯还真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大约是误会。”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儿子的?”
  “嗯, 准备的来说,就在刚刚。”安格斯摸摸鼻子, 有些骗了小孩儿的尴尬。
  崽崽果然瞪大了眼睛:“那你昨天诓我!”他瘪着嘴,“你和朝朝一样, 都好喜欢驴我!”
  安格斯蹲下身,想抱抱他。崽崽转过身,不让他抱。
  “叔叔和你道歉, 好不好?”安格斯拉着他的手,这手小小的,握在手心里,绵软绵软的,“叔叔只是很想知道崽崽是不是我儿子,所以才不下心说谎了。”
  崽崽偷瞄他一眼:“真的啊?”
  “真的,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说谎了。”
  崽崽觉得安格斯的承诺还算可靠,便小小声地说:“那我就先答应你好了,不过你得征求朝朝的同意。”
  “好。”安格斯揉揉他软软的卷发。
  崽崽躲了过去,“不要摸我头了,要摸秃了。”
  谢朝忽然伸手摸了把,摸完还说:“呀,这可比猫老大好摸多了。”
  崽崽鼓着脸颊,瞪谢朝:“我要去找猫老大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推到我头上。”
  谢朝不自在地挠挠头,“去吧去吧,楼下一窝猫在等你。”今年的英格兰难得有了太阳,猫妈妈估计这会儿也出动了,带着一家老小在门外晒太阳。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出声。
  谢朝还坐着,没打算动。安格斯移到他身边,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谢朝挣了挣,没挣脱开来,也就随他去了。
  安格斯执起他的手,低哑的嗓音喃喃道:“崽崽说他同意了,你呢?”
  谢朝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我也差不多。”
  安格斯轻柔的吻落在他手背上,像一片缓缓飘下来的雪花,淡淡地化开来。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就是差不多的意思。”谢朝的目光落在他浅色的唇上,唇形好看,颜色有点像疗养院那樱花树上繁密的樱花。
  安格斯微微一笑:“那我就当你也同意了。”
  他倾身上前,吻在谢朝的脸颊上,拉着谢朝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胸口上,“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父子两人了,我保证我一定会对你们好的。”他还有很多的承诺想说,可是全卡在嘴里,最后只道,“相信我,好不好?”
  吻落在谢朝的额角的发丝上,刚长出来的碎发磨着安格斯的嘴唇,痒痒的。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安格斯的眼神黯了黯,还是用行动说话吧。
  谢朝喉头里仿佛卡了块石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手心里传来安格斯胸口的温度,他的心在胸腔里滚烫地跳动着,明明不重,却跳得谢朝手心疼。
  “好不好?”安格斯轻轻搂住他,又问,声音像绵密的海浪拍打着沙滩,带走了谢朝的心神。
  谢朝直视安格斯湛蓝如洗的眼睛,只听到自己回:“嗯。”
  安格斯欣喜地抱住他,凑在耳边低低地说:“谢谢。”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不断地亲他的耳尖。
  谢朝被他搂得太紧了,不自在地动动。他的耳朵也有些不舒服,热气蔓延到整张脸上,屋子里暖气又足,真是挺热的啊。
  安格斯抱了会儿,逐渐冷静下来,就这么贴着谢朝,也不想放人。时间安静得让人只想停留在这一刻。
  谢朝靠在他肩上,伸手戳戳安格斯的脖颈。
  安格斯:“嗯?”声音懒洋洋的,拖着长长的尾音。
  “我问你啊,你觉得神奇么?”谢朝张嘴问。
  安格斯对“神奇”这个词有些过敏了,只得折中说:“感觉挺奇妙的。”
  “嗳,你为什么会想到崽崽是你小孩儿?”谢朝觉得一般人都不会往这方面想的,除非脑洞太大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有了这种念头。”安格斯锁紧双手环住谢朝,“第一时间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
  他轻笑一声,“可是人就是种说不清的生物,越是觉得不可能,越是绞住想。想着想着,我都感觉事实就是那样了。”
  “我以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平静面对的。可是今天还是特别高兴。”安格斯偏头亲谢朝的后颈,轻嗅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说不出来的高兴,现在只想亲亲你。”
  谢朝微微红了脸,脖子被安格斯亲得泛红,“可我没看出来你很高兴。”明明看上去很冷静自持的样子,有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优越感。
  说着后颈被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不疼,但是猝不及防。
  安格斯闷声说:“那现在感受到了么?”
  谢朝憋得脸色通红:“你换种表达方式好不好?”
  “好。”安格斯哑着嗓子应了,舔了舔刚才咬的地方,舌尖滚烫。
  谢朝看不见他,五感更加敏锐,后颈被软软的东西扫过,激起一层生理性的鸡皮疙瘩。他推了推安格斯的肩头,“你干嘛了,什么东西?”
  安格斯捉住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腕,“换种表达方式。”
  谢朝被他强大的逻辑彻底打败,只是他心里还有些事儿想问:“你先放开,我有话想说。”
  “这样不能说么?”安格斯不松手,像得了称心玩具的小朋友。
  谢朝直接问了:“你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么?”
  安格斯点头:“当然不一样了。”他黏糊糊地亲了口谢朝的额头,“你在我心里是与众不同的,是我独一无二的宝宝。”
  谢朝红了耳朵,强迫扯下扬起的嘴角:“那我家崽崽呢?”
  “他也是啊,不过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安格斯凝视着谢朝,认真地回答。
  谢朝失笑:“其实我问的不是这个,你觉得我会生小孩儿奇怪么?”
  “你干嘛纠结这个,你就是你。”安格斯正面解释,“医学上面也有很多没法解释的现象,那些都不是奇怪,只是普通人没有接触过,了解过,所以他们才会那种反应。”
  “听起来你见识很广的样子。”谢朝往后挪了挪,室内温度貌似太高了些,“我啊,第一次知道自己怀孕了,特别的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谢朝吸了口气:“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我所受的教育告诉我这是不正常现象,我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当时觉得那都不是我自己了。”人在迷茫困惑中仿佛卷进了一个怪圈,陷入了反复的自我否定。
  安格斯的心仿佛被揪住了,钝钝地难受。
  “不过还好,我后来想着想着就想明白了。”谢朝笑笑,“而且我爸爸说,其实还有不少和我们一样的人,只是目前我没遇到而已。”
  谢朝耸肩:“对了,我亲爸说的,其实我亲爸是程叔。”
  安格斯镇定地点头,这样确实合情合理。
  “哎呀,你都不惊讶,真是太没意思了。”谢朝半开玩笑地吐糟,“看来什么都撼动不了你。”
  安格斯淡笑,“其实还是很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