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恬妞还在不满地抗议,“你当我傻啊,没事我跟婶儿说这个干嘛?等到家我就当自己选择性失忆,好吧?”
  说着就到了校门口,一看到方妈妈,两个人赶紧停止了这个话题。方妈妈看见她们,高兴地说,“这边,这边,赶紧上车,再不走到家天都黑了。”
  方菲和恬妞赶紧爬上方妈妈身边的三蹦子,挤在一起坐下了。腊月的天气,实在是冷,三蹦子里面虽然不暖和,但是好歹能挡点风。
  这时候方菲就怀念起出租车了,不知道是明年还是后年,县城才会有出租车。三块钱起步价,比三蹦子性价比好多了。
  到了镇上的小破车站,方爸爸和关爸爸都在那等着了。天太冷了,老婆女儿都回来,方爸爸难得借了三轮车来接她们。因为天气太冷,两家人接了孩子就匆匆告别了。
  一回到家,玉斌就跟小狗一样热情地凑了上来,“姐,你给我带东西了没?”他姐每次回来都习惯给他带点好吃的,所以对方菲的归来,他充满了期待。
  方菲从三轮车上跳下来,给了玉斌一个奇怪的微笑,“带了,好东西。”说完她就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套人教版小学英语课本,递给弟弟,“县城的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学英语了,放假的时候你跟着我好好学学,省得你明年转到一中的时候通不过。”
  看到玉斌万念俱灰的表情,方菲继续往外掏东西,恶趣味的说,“这里还有还有几盒磁带,一个我同学的旧随身听。等我去上学了,你跟着磁带好好练习一下发音。”
  方庄的孩子都在隔壁村的小学上学,英语课都是镇上初中才开设的,所以玉斌要是想进一中,光靠语文和数学成绩是不行的。这个问题一开始方菲并没有想到,还是夏默知道“小舅子”的情况后,给她提议的。
  这一套小学课本也是夏默找来的,随身听是他淘汰下来的,他倒想买个新的,就是怕方菲不接受。
  方妈妈和方爸爸看方菲对弟弟的学习这么上心,都非常欣慰。方爸爸还严肃地跟儿子说,“你姐功课那么重还惦记着你,你可得跟你姐好好学。要是不学好,我打断你的腿。”
  方爸爸教育孩子动不动就是“打断腿”,实际上从小到大,他还真没动过方菲姐弟俩一指头。这也是方菲不太想让爸爸妈妈离婚的原因,她还是想给爸爸一个机会。
  等到进了屋,方爸爸和方妈妈去了厨房做饭,玉斌这才苦着脸跟方菲说,“姐,你怎么能这样?爸天天盯着我学习,玩一会儿就骂我。人家都说减负减负,姐你倒好,还给我增加负担。”
  方菲拍了一下玉斌的脑门说,“跟你说认真的,英语要是不补上,你肯定进不了一中。到时候万一进了三中,你估计就考不上一高了。想想后果?”
  姐弟俩从小被父母的灌输了必须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才有出息的理念,玉斌自然不能接受自己去最差的三中,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看着老实下来的玉斌,方菲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要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你未来姐夫对你深深的爱啊。
  就在玉斌跟“abc”殊死奋战的时候,方菲和方爸爸、方妈妈一起忙着备年货。今年方家的光景好了点,方妈妈也想在过年的时候,犒劳一下家人,也让街坊邻居看看自己现在的日子好过了。
  方家人都爱吃鱼,今年光一尺多长的大鱼就买了十几条。方菲一直说,“过了年咱们就进城了,就我爸和玉斌在家,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你们不是都爱吃鱼吗?往年吃不起,今年就多买点,吃个够。反正风干了吊房梁上,也放不坏。”方妈妈一点不把女儿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觉得是以前委屈孩子了,现在条件好了,都不敢放开吃。
  因此,方菲的话不但没有起到劝阻的作用,反而让方妈妈买得更起劲儿了。到了后来,方菲已经麻木了,随她去吧,大不了她到时候努力多吃一点就好了。
  好像很多问题都可以用钱解决,这不,因为方妈妈今年赚了点钱,走亲戚的时候都倍儿有面子。总之,这个年过得十分顺心,方家人的幸福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就连被迫补习英语的玉斌,有了很多平时想吃不能吃的美食加持,也觉得学习不是那么累了。没听他爹妈说吗,家里的好日子,多亏了他姐见识多,这都是读书读出来的。
  可惜,有个词叫乐极生悲。初四那天,方菲在县城的大伯两口子回来了。
  方大伯以前是村委书记,特别爱摆官架子,爱好享受,吃穿住行都要最好的。到了后来村委书记换人,他的这些生活习惯还不愿意改变,为了维持原有的生活水准,就四处借债。
  都说秦桧还有仨朋友,还真让方大伯借了不少钱。只是,有借有还才能再借不难。方大伯不愿意还钱,还继续借钱度日。等到再也借不到钱,追债的三天两头上门时,他们一家就拍拍屁股进城谋生了。
  方大伯进城之后,轻易不肯回来,这些年也就方菲爷爷奶奶生病和办后事的时候回来过几次。因此,对方大伯的登门,方家人都提高了警惕。只有方菲清楚方大伯来的目的,那就是借钱。
  “小山啊,鹏伟明年就要结婚了,儿媳妇家里要在县城买房子,但是他们看好的房子都得三万块钱。你就当帮帮孩子,借哥一万块钱吧。”方大伯饱含深情地跟方爸爸诉苦,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而那边的方大娘已经跟方妈妈哭上了,“鹏伟这个媳妇好啊,一米七多的大个儿,盘条亮顺的。要是这个成不了,我就是死了也不对不起孩子啊。”
  方大娘强调未来嫂子的身高,是因为鹏伟哥个子一米七都不到,随了方大娘。幸好老方家的基因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给了鹏伟哥一个俊俏的脸蛋。
  凭着这个脸蛋,鹏伟哥不知道惹得多少小姑娘春|心萌动。这个大嫂就是被鹏伟哥金玉一样的外表迷惑了,死活都要嫁进来。
  但是姑娘家爹娘不傻,看自己姑娘态度这么坚决,非要方大伯一家给儿子在县城买房子。对了,未来大嫂家就是隔壁的隔壁的村子的,八辈贫农。所以这个要求就是狮子大张口了。
  但是谁让方大伯两口子疼这唯一的儿子呢,而且儿媳妇个头这么高,想想将来的大长腿孙子也得同意啊。
  所以,方大娘就要求两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一人拿一万,再老家的兄弟借一万。至于老三家,呵呵,就三叔那个暴脾气,惹急了亲大哥照揍,所以方大伯是不敢上门的。
  一往方爸爸是大哥一开口,只要他有,绝对不会推脱。但是今年情况不一样,老婆攒的那点钱还得开店呢,儿子都在为转学做准备了,他怎么也不能这个时候拖后腿。更何况,大哥开口就是一万,当他是开银行的呢?
  “哥,我家里也紧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大丽和二丽不是已经拿钱了吗,哥你这些年没攒点吗?凑凑差不多就行了。”为了自己儿子的将来,方爸爸第一次硬气地跟大哥对上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弟弟会拒绝,方大伯眼一瞪,“你媳妇不是在城里赚大钱了吗?这点钱都舍不得借,还当我是你哥吗?”
  方大伯也是跟亲戚借钱的时候,听说了方妈妈在县城卖快餐挣了不少钱的事,然后第二天就上门来了。只是他没想到会被拒绝。
  最后方妈妈坦白了要在县城开店的计划,“大哥,大嫂,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孩子,你想想我们之前过的什么日子?菲菲上高中的学费,不是她舅和乡里乡亲的帮忙都凑不齐。我是赚了点钱,但是我们老底掏干也没有一万。就这几千块钱,我还想租个门面开个饭馆,攒几年,好供菲菲上大学。要是借给你们,我们一家子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一万块这时候可不是小数目,要是借给方大伯,方家就回到了解放前。而且,方菲家连吃个鸡蛋都要数着的时候,方大伯在城里是隔三差五下馆子。之前方菲八百块钱的学费都凑不齐,方大伯一家却盘算着买三万的房子。方妈妈就是脑子被驴踢了也不会借给他们。
  这一次,两家人闹了个不欢而散。方大伯最后更是冲着方爸爸和方妈妈破口大骂,骂他们没良心,见死不救,方大娘则在哭早就不在的公婆。最后还是方妈妈拎着扫帚把这两口子赶出去了。
  上辈子方大伯一家来的时候,大约是看方菲家实在太穷,大发慈悲只开口借了两千。这辈子知道方家有点家底了,直接就要一万,幻想着自己不花一分钱买房子娶媳妇。
  不过那时候看着方菲一家落魄的样子,没有借到钱的方大伯只是有点不高兴,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撒泼。大约是看不得弟弟越过越好,而且还不愿意跟他均富吧。
  这个寒假的尾声虽然有点不和谐的音符,但是总体还算不错。因此,心情很好的方菲踏上返校的旅程之后,对学校充满了思念和期待,跟恬妞哭丧着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了学校,方菲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抱着课本和试卷飞奔到教室,心照不宣的夏默已经来了好半天了。
  看着方菲因为快速奔跑而泛起红晕的脸蛋,夏默的心情有点复杂。还以为一个月不见,小姑娘已经为伊消得人憔悴了,没想到竟然毛光水滑,脸都大了一圈。
  如果不是看她跑得这么急,夏默都快以为小鹌鹑已经忘了自己是有主的人了。
  第25章 分班
  “你还真是听话”。夏默一手支着头, 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把玩着钢笔,看着方菲圆润的小脸,轻笑着说。
  方菲看着他恍若仙人一般的笑容, 一阵心慌意乱。然后又想起这个“仙人”,居然就怎么被她划拉到到碗里了,就觉得洒家这辈子值了。
  直到夏默的笑意变成无奈, 方菲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刚才的问话,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放假之前,我不是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顾自己吗?看来你照顾得不错。”夏默说着又笑起来了。
  这回就算夏默笑出花来, 方菲也不想原谅他。夏默这话,就差没有明说她胖了。可是,她明明只重了四斤而已,依然是个娇小玲珑的美少女。
  不过, “真的那么明显吗?”方菲捂着脸,小声地问夏默。不会因为她胖了四斤, 就被嫌弃了吧?想到这里,她拿出气势娇蛮地说,“货已售出, 概不退换。”
  夏默放下钢笔, 伸出手用指尖戳了一下让他心痒半天的小脸, 视线往下瞄了一眼,满意地说,“挺好, 你原来太瘦了,这样刚刚好。太瘦了,手感不好。”
  看着那越发明显的婴儿肥,白里透红的脸颊,真想咬一口,看是不是跟想象的一样甜。夏默抬头看了看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几个碍眼的同学,有些惋惜。
  虽然夏默戳的是她的脸,但是方菲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不纯洁的东西。她下意识捂了一下胸口,后来又想起来自己穿的是羽绒服,包得再严实不过了,他能看到什么啊。
  “那你以后最好建个奶场,养上千八百只奶牛,让你过足手瘾。”方菲恨恨的说。不熟悉的时候,天天看他端着一幅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现在才发现都是骗人的。
  夏默看她恼羞成怒,也不着急,反而继续逗她,“可是我不喜欢奶牛怎么办?我只喜欢那只我自己养的小鹌鹑,千金不换。”
  情人之间,似乎翻来覆去都是这么没有营养的话。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一车轱辘没有意义,还无比幼稚的话。直到班里同学渐渐多了起来,才说起了别的话题。
  等到晚自习铃声响起,老高就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几张表格,清了清嗓子说,“明天就要分班了,我想,过了今天,我这班里恐怕就剩不下几个熟悉的同学了。但是分班是对大家都好的一件事,我只能衷心地祝愿大家越来越好。”
  老高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表格,语气沉重的说,“下面我公布一下分班的结果,大家认真记一下,如果有没听清楚的,一会儿自己来问我。”
  “首先是分到文科一班的同学:方菲、张淑丽、王雅琴……”
  有幸分到同一个班的好朋友自然是惊喜不已,但更多的同学都跟自己朝夕相对的好友分开了。
  尤其是一对正如胶似漆的小情侣,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女孩子已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方菲和夏默都是心智成熟的人了,自然不会因为暂时的分开而哭哭啼啼,但是心情不好也是必然的。
  因为一高管的严,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机会极少,但至少平常一抬头,一回头就能看到对方,心里就踏实了。这回分开,怕是要一段时间适应。
  可能也是怕学生不适应,也可能是初八开学这天是周日,学校让他们用一个白天的时间过渡了一下,当天晚上再搬到新的班级。
  这一天大家都无心学习,早上第一节课前十分钟,大家唱了一遍又一遍的《送别》,唱得来上课的老师眼睛都湿润了。
  上午第三节体育课的时候,陈浩把大家集合在一起,说了一件事,“晚上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我想着老高对咱们也不赖,临走的时候,大家送他一份礼物怎么样?”
  虽然老高在某些方面有些让人诟病,但是总体上还是很受学生爱戴的。就算个别对他有意见的,看着要摆脱他的份上,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这时候送老师礼物都是鲜花、留言本之类的,也花不了几个钱。陈浩一个人收了两块钱,他们几个班干部出了五块,给老高订了一束鲜花,买了一个大大的留言本,每个人都留了几句或是真心或是客套的话。
  收到学生礼物的老高很是高兴,还找了一个瓶子把花养了起来。为了延长花期,还找隔壁办公室的吴老师借了两片阿司匹林。
  吴老师一边找药,一边关切地问,“高老师哪里不舒服吗?”
  老高满面笑容地说,“不是,我身体好着呢。还不是我那些学生,非要凑钱给我送了一束花。这些孩子啊,就知道浪费钱。我说了几次也不听……来,吴老师,你看看,这花多好……才想让它多开几天……”
  吴老师看着絮絮叨叨,表面谦虚,实则炫耀的老高,心里酸溜溜的。他们也分班了,怎么就没人给他送花呢?
  没办法,不是每个班长都像陈浩这么爱揽事的。其实这个时候,大部分班主任都很负责,学生也对自己班主任很是尊敬。只要有人起头,大家还是不吝于用三块五块钱表达一下对班主任的谢意的。
  到了晚上,班里同学一起做了最后一次大扫除,把自己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再不是这个班的人了。
  湘雪抱着方菲不撒手,“菲菲,咱们说好了啊,就算不一个班了,也要继续做好朋友。”
  “好了,你说了多少遍了,我记住啦。以后吃饭的时候,咱们还是食堂老地方见。宿舍还是在一层楼,没事串门也方便的很。”方菲很是无奈,除了不一个班上课,她和湘雪在一起的机会还是挺多的。
  夏默在旁边一直用眼刀凌迟湘雪,差不多得了,还要抱到什么时候?他咳嗽了一声,提醒道,“赶紧走吧,一会儿新同学就要来了。”
  说完夏默就弯腰抱起方菲那一摞沉重的课本,率先朝一班走去。方菲抱着一些轻便的试卷和作业本跟在后面。看着夏默举重若轻的样子,她有些意外。这人看起来清清瘦瘦的,没想到还挺有力气。
  被遗忘的湘雪苦哈哈的抱着自己的书,艰难地往九班走去。还好陈浩看不下去了,帮她分担了一大半,“你在哪班,现在帮你送过去。”
  等方菲回来之后,看到湘雪已经搬好了,吓了一跳,“你自己搬的?怎么不等我回来?”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搬了,谁让我没有一个免费劳力呢。”湘雪撅着嘴抱怨。不过等看到方菲一脸歉意,她才说,“没事啦,陈浩帮我搬的,我也没费什么劲儿。”
  时间差不多了,几个人赶紧分开,各回各班。临走的时候,夏默还不忘提醒方菲,“晚自习放学等着我一起走,别又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
  晚自习放学这段时间,是一高学生拦路送情书送礼物的最佳时间。晚上天黑,放学人也多,隐蔽性很强,不容易被老师发现。
  所以,夏默就决定这两年半要每天护送方菲回宿舍。这样,如果有敌情出现,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要说不放心,其实还是夏默让人更不放心一点。这不,方菲在一班的新同桌苏梅一听说她原来是三班的,立即大呼小叫起来,“那你是跟夏默一个班了?太幸福了,好羡慕你!”
  然后苏梅一脸娇羞地问,“方菲,我问你个问题啊,就是,你知道夏默有没有女朋友?”
  看到苏梅,方菲开始怀疑自己进的是不是尖子生最多的一班。她原本以为除了自己,好学生都是终日沉迷学习,无心儿女私情的,谁知道还有苏梅这样,活泼的。
  “他有没有女朋友我哪里知道,无缘无故的,他又不会跟我说这个。”方菲这话说得理不直气不壮的。
  不过等想到面前的女生觊觎的可是她的所有物,方菲就坦然了,她这是在保护自己的私有财产,为男神而战,有什么好心虚的。
  苏梅有些遗憾,不过她也能理解方菲的不知情。过了一会儿,她又不好意思地问,“那你觉得,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像我这样的有没有机会?”
  方菲好想说,谢谢,你没有机会了,他喜欢的是我这样的。但是为了避免流血事件,她还是敷衍地说,“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去问问他?”
  苏梅有些讪讪的,她要是敢去当面问夏默,就不会暗戳戳地跟方菲打听了。她羡慕地看着方菲说,“我长得不好看,他肯定看不上我的。他要是喜欢,估计也只会喜欢你这样长得漂亮,学习又好的女生。”
  对苏梅的话,方菲只能干笑一声,无言以对。这话她没法接,最后还是找了学习的借口,终结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