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回到京城同萧善成婚之后,也许是每晚太累他睡得太沉,很少会梦到自己在战场上厮杀的样子。可最近,不知怎么的,随着北境那些将领和谢沉离京城越近,他也总会梦到北境的人和事。
  萧善看谢追眼中有回避之色,便也没有追问,而是道:别想太多,有我在呢。
  谢追朝他看过去,然后应了声。
  两人坐在马车里,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朝进了宫。
  到了景兰殿,两人给兰妃行礼,起身后发现兰妃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三个字。
  萧善笑道:这是谁惹母妃生气了?
  兰妃撇了撇嘴正想同萧善哭诉一番时,看到了他身边的谢追。她对谢追印象不好,也不想在他面前丢面子,硬是把这哭诉的表情给咽了回去。
  兰妃悻悻道:谁能惹本宫生气,本宫是自个儿生自个儿的气。
  萧善不明所以。
  这时翠书站出来道:前两日皇后娘娘召见了顾家亲眷入宫说话,娘娘也在。安老夫人说了一些过往的伤心事,惹得皇后娘娘和娘娘也想起了往事,心里都跟着难受。
  一句话点的萧善恍然大悟,他就说他那个所谓的姑祖母看着也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他把人得罪成那样,也没见她怎么着,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一把年纪,吵架吵不过别人还跑到宫里告状,有意思吗。萧善不悦的说。
  兰妃跟着点头,一副很赞同的模样。
  萧善看着兰妃道:那母妃今日让我们前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兰妃道:我是让谢追入宫,没让你来。
  萧善只做没听到这话。
  兰妃拿他这模样没办法,于是白了他一眼道:皇上听说了这件事,很是不悦,让我好好教导教导你。
  话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谢追苦着眉头:这事儿本就因你而起,如今又闹到了皇上跟前。现在好了,善儿在皇上心里又成了个不尊长辈之人。你是他的王君,不鞭笞着他往前走,还总是拖他后腿,这可怎么行。
  谢追神色不变,硬邦邦的说:母妃说的是,儿臣记住了。
  兰妃:这说话跟下军令似的,一点软和劲儿都没有,她听着心里就难受。
  萧善则在一旁说道:母妃,这同谢追有什么关系。姑祖母不给我面子,难不成我还得供着她不成。
  兰妃脸色有些犹豫纠结,她心里是赞同萧善这话的,谢追再不好,那也是萧善的王君。她那姑姑当众不给谢追面子,那不是在打她和萧善的脸吗?
  但事情传到了皇帝耳中,这赞同之意,她就不能表现出来。
  兰妃勉强收起脸上的表情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你姑祖母当年为了皇上做了不少事。太后、皇后娘娘和我又出自顾家,我称她一声姑姑,这脸面总得给她两分。
  萧善道:她为父皇做过的事,我身为小辈也不知道。但平日里父皇也没亏欠她,我也十分敬重她,可她也不能拿着脸面往我脸上踩吧,我又没怎么着她。
  兰妃看说不通也懒得在这方面多说话,她瞪了萧善一眼:总之有这么个事儿,你们心里清楚就是了。
  萧善凉凉的应了声。
  谢追硬声同意。
  兰妃还想说什么,外面有内监通报,说是皇上到了。
  兰妃忙起身迎驾,萧善和谢追跟了过去。
  ***
  东宫内,身体已经好的萧锦很快知道了这些事。
  主要是萧善和谢追入宫也没瞒着谁,皇帝入景兰殿也是大张旗鼓的事,听闻这些并不难。
  柳静宜这两天有些犯困,今日恰好有精神陪萧锦在下棋。
  听到这事,她看向萧锦道:父皇去景兰殿会不会因为姑祖母的事?
  萧锦头也没抬:不会。
  柳静宜不明所以,萧锦摩挲着手里的白子,温雅一笑说道:三弟在告状方面还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可是什么都敢说的人。
  柳静宜蓦然想到萧锦中毒那日的场景,当时她并不在现场,可事听到宫人说起当时的场景,她是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做皇子做到萧善这地步,也是独一份了。
  萧锦把手中的白子落下,他幽幽道:更何况,我知道父皇为何去兰娘娘那里。
  柳静宜起了好奇之心:为何?
  萧锦理所当然道:去骂三弟一顿。
  柳静宜:她心情有些微妙,不是刚刚还在夸萧善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幸灾乐祸起来了。
  三弟做的事总是让父皇觉得不骂他心里不痛快。萧锦说:不过这次父皇估计骂的会委婉一些,因为父皇主要是想见见谢追。
  柳静宜一愣。
  只听萧锦继续说道:北境将士马上就要回京了,北境少了谢追,总要有人填补这个缺儿。谢追对那些将士最了解,父皇肯定是想听听他的意见。北境大将军是从那些将士里提拔出人还是另派他人,谢追的意见很重要。
  我只担心一点,父皇问话,谢追能不能回答圆满。
  回答太多,容易让人觉得他还惦记着北境军权,回答太少又容易让人不满。
  柳静宜犹豫道:那三弟可会因上次之事记仇?未言之语是,萧善会不会因为这事让谢追有别的立场。
  萧锦:你把他想成什么人了,他躲这些事还来不及呢。就算是退一万步说,真躲不掉,他也只会在父皇面前为我说好话。这么一想,三弟也在,他护着谢追的话,父皇可就从谢追口里探不出什么风了。
  柳静宜看着说起这话来眉眼灿烂的萧锦,心微微一紧。
  而景兰殿的情况也的确如萧锦所预料的那样。
  萧盛很想把萧善从头到脚骂一通,不过碍于谢追也在场,他最终只说了个混账东西。
  在话题转移到北境军务上时,谢追还没开口,萧善已经插口:父皇,谢追现在都不管北境那些事了,好不容易大家都忘了他顶替谢沉参军的事,你这一提别人又该拿这个说事了。你直接论功行赏,想提拔谁就提拔谁呗。
  萧盛看着他冷笑道:你以为朕同你一样是木鱼脑袋,凡事只考虑四指那么长?
  萧善:父皇,儿臣年纪轻轻耳不聋眼不花的,你刚才的意思儿臣理解。儿臣的意思是,你乐意提拔就提拔,不想从军中提拔那就让二哥和那些朝臣举荐一些人,你从中选一个不就得了。
  太子举荐人?萧盛斜了他一眼。
  萧善不明白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很有追求精神的问道:父皇的意思是让大哥和儿臣也一起举荐?大哥懂不懂这些儿臣不知道,儿臣是不懂这些,你就想让儿臣举荐儿臣也举荐不出来啊。
  不懂你不会学?萧盛突然很手痒,很想敲他的头。
  父皇你都说我是木鱼脑袋了,我学不会。萧善道。
  萧盛被他这话噎的心口疼,他觉得萧善就是来跟他讨债的。经过萧善这么一闹腾,皇帝也没了问谢追这些事的心情。
  他耐着性子同兰妃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萧盛离开后,兰妃也让萧善和谢追出宫了。
  回去时,雨已经停了。
  谢追看着悠然自得的萧善,开口道:多谢王爷在皇上面前为我解围。
  萧善道:这话说的,你是我的王君,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朝堂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要是不想参合,就同父皇说一切听我的。父皇他拿你没办法的。
  谢追嗯了声,心里只觉得皇帝是一个相当矛盾的人。
  他对太子很好这是毋庸置疑,可同时他似乎又不想让太子威望太盛。
  第16章 016
  萧善道:坐在皇位上的人就这样,多心多疑的。他这开了口,谢追才恍然自己把心里想法说了出来。他看向萧善眨了下眼,表情呆呆愣愣的。
  萧善笑了下道:父皇疼爱二哥不假,也诚心让他参合朝堂上的政事。可父皇只要不想现在当太上皇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把所有权利都给二哥,要不然天下人是听父皇的话还是听二哥的?两人意见有分歧的话,朝臣站哪边?
  再者说皇帝是历经厮杀才走上这个位置的,他一直尽量避免萧锦走这一步,所以只要萧锦不想着谋反,他这个太子之位就能坐得稳稳的。
  但同时皇帝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觉得还要防备着人心不足。万一他给萧锦太多权利,萧锦哪天不满太子之位把他干翻了怎么办?
  皇帝这点心思萧善看得明白,不过只要皇帝不是个眼瞎耳聋一心只有猜疑的糊涂之辈,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来。
  萧善一直觉得,身为皇子要想活得顺心活得痛快就要想得开,权欲不要那么浓,要不然活的会很累容易眼红别人的一切。
  他这心态就很好很稳重,对未来的计划就是有个富贵闲散的身份,每日能斗个蛐蛐溜个鸟什么的。
  他看得明白也看得开,日子过得也就没那么忧愁多事。
  谢追认真想了下萧善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
  皇帝还算清明,处理朝政也比较公正。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不容易,只要皇帝一直这样,太子早晚能坐上那个位置。
  不过谢追有些好奇,如果皇帝是那种残暴昏聩之人,萧善又会怎么说又会怎么做。
  想了下萧善的性子,他觉得这人应该会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
  萧善看谢追沉默着沉默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弯起眼角笑了。谢追平日里不大爱笑,他面容冷峻英气,假笑时只会牵动下嘴角,看着就生硬的很。
  可一旦真心笑起来时眉眼变得柔和眼神清澈,看着是既真诚又俊气。
  萧善:笑什么?
  谢追摇头:没什么。
  萧善看他不想说也没有继续问,他掀开车上的帘子往外看了看,道:天晴了。
  谢追顺着他的手往外看去,他并没有看外面的天如何,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萧善的手上。
  萧善的手白净、骨节分明、又直又长。
  相比较起来,他的手却是非常粗糙,握着一点也不柔软,手心里还有常年握着刀剑棍枪而生成的茧子。
  他一点也不像个小哥,面容过于刚硬,身材挺拔。在他小哥身份被发现后,他听到过那些将士小声说过,他这模样怎么可能是小哥。
  在皇帝赐婚后,他也听人背后嘲讽着说过抱他和抱一个汉子有什么区别,硬邦邦的在床上翻不出一点花样。
  而萧善一点也不在意,到了夜晚抱他也抱的起劲儿的很。
  一开始他甚至想过萧善这么做是想要北境军权,这就像是一场利益交换。萧善给他所谓王君应有的体面和利益,他给萧善提供北境的各种消息,以方便他掌控北境。
  可是没有,萧善连问都没有问过这些事。
  当然,也有别的可能,例如萧善是故意这么做,他在放长线钓大鱼。萧善想要完全掌控他,继而可以更好的利用他。
  这个想法在谢追脑海里闪了下,很快又被他否认掉。
  萧善为人懒散,朝都不想上更不用说算计那些。
  更何况以萧善那脾气秉性,他不想做的事前面就算有再大的利益也拦不住他。让他为了权势地位捏着鼻子在床上拥抱讨好谢追,那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没戏的事。
  萧善才不会在这方面委屈自己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萧善这样对他,只是因为他是他的王君。他们成婚成了夫夫,萧善就给他身为王君应该有的东西,包括行房包括在其他人面前护着他。
  谢追也不想这么武断的下结论,他只是实在找不出萧善这么做的其他理由。
  萧善放下帘子,转头再看向谢追,本来想说什么的他沉默了。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谢追泛红的脸颊和微微闪躲的眼睛。
  所以,在他掀开帘子放下帘子的这点时间里,谢追在想什么?
  想的脸都红了,还不敢看他?
  当晚,萧善问谢追为什么会脸红。
  谢追咬牙抵抗,最终失败了,说了一句他的手指好看。
  因这话,萧善让他好好感受了下自己好看的手指。
  ***
  五日后,北境副将左离同左将军殷桐右将军徐光率领数千北境将士回京,一同归京的还有谢沉。
  有功将士归京,皇帝为了彰显重视之情想要安排个身份贵重之人前去迎接。
  皇帝本来是想让萧善去呢,转念又想谢追的身份摆在那里,萧善去迎北境将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谢追,最后皇帝定下了大皇子萧荣率领礼部官员去迎。
  其实皇帝也明白这么做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打谢追顶替他哥参军的那瞬间,他的名字就注定同北境军牵扯在一起。
  北境稍微有动静,谢追的名字就会被提起。一直以来,京城讨论谢追之声本就没断过,现在更多了。
  萧荣去迎接北境军时,那是一个意气风发。他觉得这是皇帝对他能力的一个肯定,再者同这些边关将士近距离接触,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萧荣对北境军有拉拢之意,对谢沉就没什么好感了。
  同北境众将士表达了皇帝的重视之心后,萧荣看了看四周朝左离问道:谢沉呢?父皇不是命他随军回京吗?
  左离长得是浓眉大眼,皮肤微黑,身材高大,脸上挂着憨厚的笑,一看就是实诚之人。
  他笑道:谢公子说他并非军中之人,不便和我们一同入京,所以到了京城地界他就同我们分开先行入京了。
  萧荣皱了下眉头,不悦道:本王听说谢沉双目失明,他这样离开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岂不是辜负了父皇的一番心意。
  左离忙道:王爷放心,下官已派人暗中保护谢公子,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萧荣扯着嘴角呵呵笑了两声道:还是左副将想得周到。
  左离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萧荣被他这番眉眼弄得浑身恶寒,肩膀控制不住的瑟缩了下。
  趁着萧荣不注意,左离身后的殷桐用胳膊戳了戳身徐光,努了努嘴,眼中满是好笑之意。
  殷桐身姿挺拔,说话不怎么讲究,徐光白净些个头稍矮,就是表情常年悻悻的,跟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徐光抬眼看了看萧荣,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歪了歪身子。他怕和殷桐站的太近,容易传染到殷桐的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