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朱朱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就尝尝啥味。”
  青青:……和蜂蜜八字不合,道长,你太能扯了!
  特别声明:狮子头、生鱼片粥一段的作法,参考了唐鲁孙先生的《酸甜苦辣天下味》卷二一书。
  小剧场1:
  徐鸿达:……你们真的是去帮食道长去洗菜吗?
  青青:嗝……
  朱朱:嗝……嗝……
  徐鸿达:……
  小剧场2:
  青青:道长!
  文道人:怎么叫道长?没礼貌,叫师傅!
  青青:是,师傅。
  徐鸿达:师傅?
  文道人:叫什么师傅,没礼貌,叫道长!
  徐鸿达:……
  第18章 月娘
  中午吃的过于满足,午觉后朱朱上进心爆棚,握紧拳头发誓下午一定要努力干活,不能偷懒,要不然被道长嫌弃的话就有可能再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菜肴了,青青一听,深以为然,抓紧时间洗脸喝水,就拽着朱朱去找医道人。
  “肉苁蓉,亦名肉松容、黑司命,气味甘、微温、无毒。炮制肉苁蓉有酒酥复制法、浸法、酒洗法、水煮制……”医道人详细这一味药的药理、药性和使用方法,又逐一说明了这味药材的各种炮制手段。每说一种炮制方法,医道人就将用此种方法炮制好的药材给两个小丫头看,说明优缺点和适用范围。
  医道人讲的很细致,朱朱和青青也听的很认真,每听一味都在心里反复背诵,虽很多术语不能理解,但先背下来总是没错的。当医道人讲到豆蔻这味药时,朱朱听到“用豆蔻仁二枚、高良姜半两、加水一碗合煮,去渣取汁,再以生姜汁半合倒入,和面粉做成面片,在羊肉汤里煮熟空腹吃下,治胃弱呕逆不食”这段话时,眼睛都亮了,又想起中午自己那罐没吃上的药膳,顿时觉得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原来药材有这么好的作用……
  医道人正讲的起劲,就见画道人沉着脸过来,站在医道人身边低头默默地看着他。被他直白的目光盯着,医道人讲不下去了:“……不就多讲了一会,你瞅什么瞅!”
  画道人“哼”的一声甩袖起来,拉住青青和朱朱两个,大步往自己的画室走去:“你拖延时间,我晚上告诉文道长的!”医道人站起来,朝他跺脚:“有本事别让我给你开药膳方子。”
  青青满脸黑线,两个神仙一样的道长相处起来怎么像是小学生告状的节奏。见画道人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开心,她也不敢多说,赶紧跟上画道人的脚步。
  跨进画室的门,青青愣在了门口,只见室内布满了七彩祥云,几位仙人各乘仙禽奔赴蟠桃盛宴,众仙人有的在交谈、有的笑容狂放,神情举止十分华妙,衣服飘带如迎风飘扬栩栩如生,刹那间,青青感觉自己宛如置身于仙境一般,仿佛已听见仙乐飘飘。
  原来画道人将一幅《仙人赴宴图》画满了画室的整面墙壁和地板,效果颇为震撼。
  青青上辈子是国内排名第一的美院毕业,虽不是中国画专业,但身为绘画专业的学生对国画多少也有些认识。古有“画圣”吴道子擅佛道、神鬼、人物、山水、鸟兽、草木、楼阁等,尤精于佛道、人物,长于壁画创作。
  观画道人之画,似乎在继承了吴道子的风格基础上又将其发扬光大,仅拿这一幅《仙人赴宴图》来说,画道人在绘画造诣上就在吴道子之上。
  原来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绘画大家,能给这样的大家研磨,青青觉得,自己没白重活一回。
  都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青青看这幅画想的是画法、构图比例、下笔方法、线条运用,甚至是艺术价值,而朱朱此刻的想法是:“神仙啊,蟠桃宴啊,蟠桃啥味啊?神仙都吃什么菜呀……”
  青青:……
  画道人:……要不你还是去食道人那呆着吧!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要以形写神、形神兼备,做到意存笔先,画尽意在……”画道人简单讲了绘画之基本,又拿出数十张画作给二人赏析讲解。
  画道人随手抽出一张画,就是一张绝世名作,青青最初震惊地恨不得趴在画上跪舔一番,可是看了十张、二十张、三十张后,青青已经麻木无语了,或山水、或鸟兽、或人物、或神鬼故事,每一幅拿出来都能震惊世人,每一幅都价值千金。
  讲完了画,看了看沙漏,还有些时间,画道人便指了指桌上的两张画来,皆是只画了线条的半成品,指着桌上的各色画笔和颜料道:“去把这幅画布上颜色。”
  幼童天生喜欢涂色,朱朱闻言,先跑到桌边,把袖子一卷,拿起笔就画;青青则仔细看着眼前的画,拿着笔却不敢去下笔。画道人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青青有些为难:“道长若是将这幅画画完肯定又是一幅经典之作,若是让我涂色岂不是毁了这张好画?”
  画道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无妨,尽管着色便是。”
  青青想了想自己都拿王羲之真迹当描红本了,拿画道人的画练布色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青青又看了一遍画稿,在脑海里添补上各种颜色,直到觉得无可挑剔了,这才大胆下笔,选了自己想要的颜色,一笔一笔画去……
  家里儿子孙女都不在家,徐婆子从前面转到后头,从园子里转到后罩房,看了会丫头做胭脂,还是觉得实在无趣,不由地又琢磨起小儿子的亲事来,找宁氏商量:“你说后面那条街上的吴娘子到底怎么想的?现在也没个回信。”
  “女儿家金贵些,若是娘着急,我下个帖子给她家,找个由头叫带她闺女来咱家坐一坐。”宁氏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安慰徐婆子道。
  “这法子好,你快写个那个……叫啥……叫帖子?我赶紧打发人叫三郎回来。”说着下了榻穿鞋走了。看着婆婆风一阵雨一阵的,宁氏不禁摇了摇头,叫石榴铺纸,自己写了个帖子叫葡萄送去。
  这后街吴家娘子本是一秀才家的女儿。十六岁时嫁给父亲的学生吴可究。吴可究无甚读书天分,但胜在能吃苦,二十来岁时考上了秀才,三十出头做了副榜的举人。
  副榜举人不算正式录取,多数授予学校教官去教书。但这吴可究为人酸腐,又不甚会变通,因此连学校教官都没捞着做,只在附在一书馆当先生,赚些银钱。
  这吴家本就不是富人之家,再加上多年来吴可究不通庶务只知读书考试,把家里仅存的一些银子花了十之七八。考上副榜后虽说赚些教书钱,但家里儿子也在读书,每月赚的钱还不够买书本纸墨的,因此家里的吃穿嚼用多是吴娘子带着她闺女月娘做些针线来维持。
  当初徐家搬到这附近时,吴娘子作为邻居来贺喜时看见了徐鸿飞,见他说话机灵、人也长得俊俏,更何况管着那么大一家胭脂铺子,可见是个能干的。再一听说这么好的后生还没定亲,吴娘子就动了心思,回家和吴可究说,想结这门亲事。
  吴可究是有名的臭酸腐,自然不愿一个店铺掌柜做自己的女婿,因此勃然大怒,骂了吴娘子一场,拒绝了此事。成亲十几载,吴娘子自然知道自家男人是啥样的人,她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提亲事,但私下里也没少和徐婆子接触,时间长了两边心里都有了意思。
  前几天,徐鸿达高中了正榜的举人,吴娘子心思更活了,忙回家和她男人说:“那徐家二郎中了举人了,还是正榜五十六名,我觉得他弟弟和月娘这亲事可做。”
  吴可究本来对自己这副榜的举人有些洋洋自得,一听人家里有正榜的,顿时灭了火。吴娘子见吴可究态度有些松动,连忙趁胜追击道:“和那家做亲也不是为了我自己,你想如今家里越发困难,大郎今年乡试没中,三年后又得考一回,那盘缠就不是个小数。二郎如今也有十五了,也该考虑亲事了,若是拿不出像样的聘礼,谁家女儿愿意嫁给咱家?”吴氏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拿女儿换银子的娘,若是找有钱人家的,那县里头多的是,往常也有问的,可我谁也没应。实在是可徐家合适的没话说,家里出了举人不说,还有几间铺子,月娘嫁去肯定比现在过的强。”
  吴可究闻言不再说话,半晌后,丢下一句:“等他家上门来提,不许你上赶着去说这事。”说着甩袖子走了。
  吴娘子见状喜不胜喜,连忙到女儿屋里,夺下她手中的针线笑道:“我的好闺女,娘给你相了门好亲事。”月娘闻言脸色羞红,将脸往里一扭,不肯听她娘说。
  吴氏也不以为意,拉着他手细说:“是前头那间大宅子住的徐举人的亲弟弟。如今十八岁,是县里瑰馥坊的掌柜的。”
  说起是个掌柜的,月娘并没有什么不喜。说起来,当朝商人的地位并不像前朝那么卑微,世人认为富而好礼,可以提躬;富而好行其德,可以泽物。以义主利,以利佐义,通为一脉。如今不仅商人子弟考生员者比比皆是,连弃儒就贾的读书人也不算少见。
  月娘虽是个女儿家,但也从小跟着父亲读书,这些年更是时常拿针线找铺子交易,见识也算比平常女孩宽广些。如今听闻徐家家里和气,老太太待人热情,那少年郎更是十分机灵,心里就有几分愿意。虽说子不言父过,但让月娘说,她真是受够了她爹这种没有能力没有担当又死好面子的男人了,倒不如嫁个给性子爽利的商人,纵然不如读书人好听,但日子绝对过的更加舒心快活。
  见女儿也有几分意思,吴氏更是心喜,恨不得赶紧去徐家定下亲事来。但冲动过后,吴氏又冷静下来,自己主动上门未免落了闺女的身价,倒不如等徐婆子主动来提。
  于是,吴氏等了一天等两天,等了两天又到了第三天,正等的有些心焦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吴娘子连忙开门,见是徐家的二房太太的丫鬟,名叫葡萄的,笑盈盈地递上一个帖子:“我们家娘子请吴娘子和月姐明日去我家赏菊花。”
  吴娘子“哎呦”一声笑出来,连忙找了个素纸回了个帖子,送走葡萄拿着帖子给月娘看:“到底是正经举人的娘子,还怪讲究的。”又说,“赶紧把你去年秋天做的那件胭脂红的衣裳找出来熨了,明天就穿那件,趁着你脸色好看。”
  月娘应了一声,自去找衣裳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吴氏家里做着准备,徐婆子那里也没闲着,打发人叫了徐鸿飞回来,徐婆子拽着他说:“今日不许再回去了,明天晌午你就在花厅的屏风后头躲着,瞧瞧看中意那姑娘不?”
  徐鸿飞闻言有些无语:“娘,你打发个人说声我明天回来不就得了,这会子让我家来干嘛?”
  徐婆子瞪眼道:“我不是怕你明天不来吗?铺子里有你双哥在,少你一时半会的也不要紧。”
  宁氏在一边笑道:“娘说的是,小叔的亲事可是咱家的大事,马虎不得。”
  徐婆子闻言有些洋洋得意,瞅着儿子说:“你听你嫂子说了,就消停在家住一晚,晚上你就住我那院的厢房,我早叫麦穗给你收拾好了。”
  徐鸿飞闻言只得应了一声,又问宁氏道:“我哥什么时候下山?”又问:“朱朱和青青呢?午睡还没起来吗?”
  “不是。”徐婆子叹了口气:“教你哥读书那个道长嫌没人裁纸研磨,叫朱朱和青青上山伺候去了。”
  徐鸿飞大惊:“她俩才多大,哪会这些东西。若是没人裁纸研磨,我买两个机灵的小子上去且不便宜?”
  徐婆子闻言大喜,嘴里连声道好,又说:“还是你机灵,我们都没想着这些,白让朱朱和青青累了一天。”
  小剧场:
  青青拿着自己布好色的画在欣赏,徐鸿达过来,摸着闺女的头问:看什么画呢?”青青扬起画纸:“爹你看,画道长画的线条,我着的色!
  徐鸿达细看一番,捂住心脏:败家孩子!
  徐鸿达将画纸小心翼翼收了起来,又看她家闺女在描红:道长布置的作业吗?我看看你描的?
  青青:爹,你看!
  徐鸿达:……王羲之……
  青青:爹,你醒醒!你醒醒!娘,我爹吐血晕过去啦!
  第19章 相见
  晚上,徐鸿达带着两个女儿回来,徐婆子一瞧,朱朱的袖子上五颜六色的粘的不知什么东西,青青倒是好些,但身上也有几个墨点。
  “哎呦,我的孙女呦”徐婆子有些心疼,忙叫丫头打水给她们洗手洗脸换衣裳,又和徐鸿达说:“明日你和道长说说,她们实在太小干不来活,让老三买两个伶俐的小子上去。”
  徐鸿达原以为道长真的叫丫头们去做活,心里还奇怪有童子在,哪里用这么小的孩子做这事?但今天一到小院,徐鸿达就瞧出不对来了,文道长郑重地给两个女孩准备了书房,食道人说是叫俩人洗菜,但两个丫头据说连水都没沾,就光坐那等吃了!医道长以翻晒药材为名,给她们讲解药材和医理。至于画道人,昨天徐鸿达只跟着文道人读书,并没有踏入画道人的画室,直到他今天过去接闺女……
  徐鸿达虽不善绘画,但家里娘子善丹青,文人聚会也时常品鉴一番,多少也略懂一二。往常他觉得省城书画铺子里那些几百两一幅的画作已经很好了,但今天进了画道人的画室,他才知道什么是绘画,什么叫震撼。
  从画道人的旷世巨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闺女并不是在调什么颜料,而是在学画。纵使徐鸿达再愚钝,他也明白过来,道长是不知听说了什么,想要点拨女儿一二……
  徐鸿达讲事情细细说了,徐婆子有点不着头脑,想了半晌说:“是不是咱村边上清华山道观的广城道长和这聚仙观的道人说了咱家青青送百神上天时的异像,道长觉得稀罕,才叫青青去的?你不是说一开始道长只叫青青没叫朱朱吗?”
  徐鸿达也摸不到头脑:“也许是吧。反正也是俩个丫头的一场造化,在山上三年,往后这书画学问都能拿得出手。”
  徐鸿飞和徐婆子一听还有这好事,便不再多说了,倒是宁氏拉着徐鸿达,细细问了那幅壁画,心中十分向往。
  月娘昨儿就被她娘拉着洗了头发,晾了一下午才干,只是早上起来头发显得有些蓬松。吴娘子赶紧拿来头油,小心地倒出来一点,给她抹在发上,直到整齐利索了才罢手。
  月娘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首饰,但她的年龄正是人比花娇的时候,只需剪下来一株花簪在发上,便是极美了。吴娘子自己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又提了自家姑娘提前做好的几样点心,到徐家拜访。
  虽说赏菊花是借口,但如今正值九月,菊花开的正艳。宁氏选了园子里的一处亭子,叫丫头们打扫干净,又将自己精心伺候的菊花都搬了过去,像模像样地摆起来。
  忙碌间,徐鸿双打发瑰馥坊的伙计李二送来了刚出炉的点心,其中有几样是用菊花做的,看着十分精致。李二将点心匣子交给葡萄,就去花厅寻徐鸿飞,见他穿了崭新的绸缎褂子,头上还簪了朵菊花,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掌柜的,这重阳节都过去好几天了,你怎么还簪朵菊花?”
  徐鸿飞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上的花,不自在地说:“人家是读书人家的小姐,听说还能写会算的,我若是打扮的不像样岂不失礼?”
  李二咧嘴一乐:“人家读书人家的小姐能让你见到?你也就是偷偷瞅瞅,你就是戴十朵花人家姑娘也瞧不见啊?”
  徐鸿飞脸上一黑,气急败坏地从头上揪下花来丢李二脸上:“滚滚滚,滚回铺子干活去。”
  李二笑着躲开,一边跑一边回头嘲笑徐鸿飞:“掌柜的,你现在的表现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恼羞成怒?”
  徐鸿飞闻言气地跳脚:“兔崽子,等爷回去扣你工钱。”
  “哈哈哈哈……”李二早跑的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串欢快地笑声。徐鸿飞喘了两口气,将情绪平息下来,这才发觉自己没那么紧张了。又从地上捡起那朵菊花来看了几眼,终究没再簪在头上。
  正在愣神的时候,石榴忽然进来了,见他还站在屋子中间,忙急着拽他:“我的三爷,快躲屏风后头去,吴家娘子来了。”
  徐鸿飞闻言,连忙三步并两步到屏风后头,见里头摆了一圆凳,忙悄无声息地坐下,片刻后,就听见笑声传来,月娘来了。
  宁氏见过吴娘子多次,但这是第1回 见月娘。笑着让了坐,又让丫鬟上了菊花茶和各色点心,笑道:“这是我们铺子做的,正应时节,吃个新鲜。”
  月娘笑道:“早就耳闻瑰馥坊点心的大名,只可惜无缘一尝,今日倒是有口福了。”说着拿起一块慢慢吃了,才开口笑道:“果然味道不一般,满口花香又香甜可口,怪不得嫂子铺子生意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