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除了脚步声,连一个开口说话的都没有,这种感觉着实诡异,亏得现在是青天白日的,不然可真是够瘆人的。
  进去之后,封珮珩便遣散了众人,随着大部队的撤退,掩藏在其中的封绍钰这才露了出来。他没有走,反而走到了林羽璃的跟前,淡声道:“你来了。”
  “是的!”林羽璃耸了耸肩,“反正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早死早超生。只是可惜,王城之中的美食我还没来得及吃遍呢!”
  “朕吩咐他们进宫做给你吃。”封珮珩急声道。
  “那倒不用了!真请他们到皇宫来做,那也吃不出原本的味道了。”林羽璃无所谓的笑道,“以后有机会再去吃好了!”
  闻言,封珮珩苦苦一笑,点了点头把她给应承到了桌子旁,而后他在主位坐下。封绍钰和林羽璃坐在了一旁的位置。
  桌子上摆满了菜,阵容堪称奢华了。林羽璃大体上看了看,发现许多菜还是大鸿惯常吃的那种。
  封珮珩解释说,怕她吃不惯西疆的菜,故而特意派人准备了大鸿的菜,她若是喜欢,可以日日做给她吃。
  林羽璃谢过了他的好意,其实她这人还真是不怎么挑食,对于大鸿的菜也没有什么家乡情节,在哪都能吃的很痛快。
  她注意到封珮珩跟前的菜多是一些滋补的品种,就是吃完了饭不多久,还得上一份燕窝之类的补品。
  林羽璃看了看他的脸色,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日日这么个补法都没补回来,可见每次要耗费多少血。
  不过有一点她不太清楚,按理说,人的心脏那么重要的东西,别说在上面开刀放血,就是拿根针戳一戳都会造成人死亡的后果。
  那么这位操刀放血的人,技术该有多么高,才能月月开刀还不至于把人给戳死呢?总不至于都是心脏外科的专家吧?
  而且,这年代也没有麻醉药,难不成每次手术都生生受着?
  这个疑问封绍钰没有给她解答,他只是领她去偷偷的到现场观看了一次。因为又到了封珮珩采血的日子,林羽璃看到为他操刀的也是大祭司手下的一名类似于巫医的大夫,他手执精巧纤薄如同柳叶般的手术刀,精准的刺向了封珮珩的心脏。
  封珮珩的身上插有一种奇特的管子,大概类似于现代医学的那种塑料软管,起了导血的作用。
  这其实已经类似于现代的心脏手术了!可是古代的技术就有这么发达了吗?而且,这种手术是西医的范畴啊!这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封珮珩是清醒的,他被牢牢地禁锢在手术台上,嘴里还咬着一块板子,以免他太疼叫出声来,分散了大夫的注意,影响了他的精准度。
  他的额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很大,眼球几乎要鼓出来一般。大颗大颗的汗水夹杂着生理眼泪不停的滚落了下来,他的身体绷的像是随时都要断掉一般。
  林羽璃只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了,封绍钰看她脸色实在白的不像话,便将她带离了此处。外面的阳光很热烈,可林羽璃的身上却还是不由得一阵阵的发寒。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看到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所受的那般痛苦,林羽璃的心浑似被人插上了刀子翻搅了似的。
  同时还有震惊和恐惧!这么痛苦的折磨,他为什么不去死呢?如果是她怕是受不了每月的这种折磨!
  哪怕平日里给她再多的荣华富贵,她也不想以这种痛苦为代价来交换!封珮珩看起来瘦弱温柔,却不曾想,他的心性这么坚韧!
  她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抱头做了个深呼吸。眼前一直闪现着方才的那一幕,现在的封珮珩就是未来的她,想到未来她也会经历那种痛苦,她就忍不住胆颤。
  “如果我说,父皇一直硬撑着是为了你,你信吗?”封绍钰淡声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她,眼神一片认真。
  “为了我?”林羽璃眸色微微闪动,微微垂下了头。
  其实是信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也是这样告诉她的。她和封珮珩相处的并不久,他对自己很好,这种好,是愧疚夹杂着父爱特有的温柔,这种好让她有些心酸。
  她从前是个孤儿,唯一对她比较好的也只有院长,但他对她的好也是有限的。反而她从封珮珩的身上尝到了真正的亲情,那种从未体会过的父爱。
  她这人就怕别人对她好,她苦头吃多了,偶尔有人对她好一些,她就会忍不住想要千倍百倍的报答他们。
  其实从一开始来此地的时候,她对于西疆,西疆的皇族,甚至包括封绍钰和封珮珩,都是存在着戒备之心的。
  封绍钰多番救她,是因着她的血脉。她心中虽然感激他,亦想着报答他,但从知道了这其中的牵扯之后,她已经没法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了。
  而封珮珩,虽然是她名义上的爹,但毕竟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除了血缘关系,他们跟陌生人也差不到哪去!
  所以从来到这里这么久,她其实并未真正的融入进来,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他们的一块护身符,一个替罪羊。
  只要有她在,那么剩余的皇族人便可以获取更多的生存时间,只是因为,他们的血脉不如她的精纯!
  人是永远无法对别人感同身受的,刀子没割在自己身上,那种疼是体会不到的。但经过刚才的事情,林羽璃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觉。
  因为迟早那刀子会割向她的心口的!封珮珩只要倒下,下一个就是她!
  “我听说有一种熊,人类为了取它们的胆汁入药,会在它们很小的时候就在胆囊的位置插上管子,它们的余生都是关在铁笼子里,在这种痛苦中渡过的,包括它们的子孙后代。为了防止它们自杀,人类甚至还会给它们带上特制的工具钳制着它们……”林羽璃抱着头,低声道,“我们就是那种被困在笼子里的熊,只为满足他们的一己私利,而残害旁的生灵。”
  事实上,这个大祭司要比那些人更变态,至少那些人残害的不是同类,而他却豢养起了同类……
  “怎么会?公主您身份尊贵,怎么能和那种熊相提并论呢!”一旁响起了巫羡的声音,林羽璃顿时绷紧了神经戒备的瞪着他。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巫羡笑的一派纯良,“我们可是朋友呢!”
  林羽璃,“呵呵……”
  你大爷的朋友!
  “三皇子其实不该早早的带公主来此,你看,你吓到她了。”巫羡摇头轻叹道,“我原本还想着让你可以多一些快乐无忧的日子呢!你却早早的看到了献祭的过程。不过没关系,你放心,巫启的技艺非常好,到时候你不会有太大的痛苦的。皇上之所以这般痛苦,只是因为,他年纪有些大了而已!”
  林羽璃咬着牙没有说话,却听巫羡继续道:“哦,对了,其实这件事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一般说来,只要过了四十岁,只要还能活着,只要找到接班人,那么上一任献祭者其实就可以解脱了。以后等待他的只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呵……你们还挺人性化,还有退休制度。”林羽璃讽笑道。
  “从前拥有精纯血脉的人很多,这制度更人性化。”巫羡颇为遗憾的道,“只可惜他们想不开,竟然联合起来造反,结果就导致了血脉骤减,所以,像公主你拥有这样血脉的人越来越少了。相应的,你们献祭的时间就要随之延长了。但其实皇上他已经符合了条件,他早就可以不用继续献祭了,只是……”
  说着,他把目光调转到林羽璃的脸上,望着她,笑的很是温柔,“血脉真是一种奇特的东西,对不对?因为有他在,你就暂时不必受那份苦。”
  他的话成功的让林羽璃的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感动么?”巫羡笑道,“我也挺感动的!不过感动归感动,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那么公主,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您的婚礼了!”
  “什么?”林羽璃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可巫羡的表情可丝毫看不出开玩笑的成分来。
  “我是说婚礼!”巫羡笑道,“虽然您还年轻,但下一代的接班人还没找到,保险起见,需要您先生一个来好生抚养。我已经选好了人选,您可以从他们之中挑选一个,或者全收了也是可以的。”
  林羽璃感觉自己想要骂娘,巫羡这个死变态还真能想出这种损招来。
  “三皇子是其中之一……”巫羡还没说完,便被林羽璃恶声恶气的打断了。
  “你特么还有没有天理人伦了?他是我哥哥,亲哥哥!你特么让我跟他生孩子?你这个死变态!”林羽璃相当暴怒。
  巫羡笑盈盈的任由她骂,他的态度让林羽璃相当的挫败,就像是鼓足力气打出的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一般。
  第二百二十七章 西疆圣物
  “就因为你们是兄妹,才能保证血脉的精纯啊!”巫羡笑道,“三皇子的血脉纯度可是仅次于你之下的。原本那个夏子恒也是候选人之一,只可惜,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血脉做了什么手脚,他竟然把自己给折腾成了普通人。这是一种许多人求而不得的天赋,只可惜他没有珍惜。当然了,您的心上人原本也是可以的,只要他能留在西疆的话,也是可以作为选择对象之一的。但是目前他是北宛的皇子,正在忙于争夺皇位。如果他成功了,那么我们也无法把北宛的王困在西疆,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个选择,只能作罢!”
  林羽璃直到他说完了,她这才冷笑道:“您考虑的还真是周到啊!”
  “为了公主,为了西疆,这是臣分内之事。”巫羡毫不客气的道。
  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简直气的人牙痒痒,林羽璃咬的牙根咯吱作响,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在这说话的工夫,封珮珩已经被人给推了出来,他的面上毫无血色,若非胸口还微微起伏,这模样已经跟死人无二了。这个样子,真让人揪心!
  巫羡见状,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行了个礼,柔声道:“陛下您辛苦了!西疆的百姓会感念并铭记您的恩德。”
  封珮珩抬眼懒懒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或许是不想搭理他,亦或者是太虚弱了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羽璃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般,她真想扑过去撕了巫羡那伪善的嘴脸。但肩上忽然传来了一记不轻不重的力道,她下意识的看过去,却见封绍钰面无表情的朝她摇了摇头。
  他让她忍,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她是知道的,但面对这种情形,她真的有种忍无可忍的感觉。
  巫羡大约也看出来了她的气愤,但他却继续对她笑的一派纯良,一副“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林羽璃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微笑道:“其实,大祭司!我有点事不太明白,按理说,那血该当是一样的。为何非要取那心头之血呢?”
  “因为心脏是人体的中心,一切血液的源头。唯有这里的血才是最纯,最净的,圣物才最喜欢。”巫羡笑道,“只有将圣物安抚好了,它才能护佑我西疆,永世安康!”
  “哦?”林羽璃款款一笑,淡声道,“不知道在下有没有机会去见一见那护佑西疆的圣物呢?”
  “当然了,公主,但还需稍等几日才是。因为祭祀之礼尚未结束,您若现在去见它,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巫羡说着便对几人行了个礼,躬身退了下去。
  “你们所谓的圣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直到巫羡走远了,林羽璃才忍不住问道,“我去见它,会引起什么麻烦?”
  “你对它来说是美味可口的食物,所以,你不能贸然过去。”封绍钰沉声道。
  林羽璃点了点头,“那等合适的时候再去吧!”
  她很好奇,那所谓的圣物是什么东西,她特别想把它给弄死。难道是什么怪兽吗?就那一个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不战而屈。
  封绍钰告诉她说,那东西刀枪不入,火烧不死,自幼更是喂养着毒物长大的,所以,想要除掉它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西疆的所有人都敬畏它,而他们皇族人的血可以让它平缓躁动。每到月圆之夜的时候,它必须服下献祭者的鲜血,不然它就会发狂,引起难以控制的后果。
  而只要保持着每月献祭,它便会听从大祭司的指挥,用来维护边境,抵御外敌的侵犯。
  一定程度上来说,西疆的守卫其实相当的薄弱,他们依靠的完全就是那个畜生!若是一旦那个畜生失控,那么攻下西疆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
  不过既然他们敢用这种方法御敌,而且还数百年间不曾出过差池,那就说明,这种方法对于他们来说是很有效的,而且也是很难打破这种平衡的。不然早就会有人出手了!
  而之前赵云琛之所以能攻下西疆,只是他们故意放了水,借机想和大鸿联姻而已!
  在这里待了这几个月的时间,林羽璃已经详细了解过了,巫羡对于皇族中人有着特殊的控制方法,他们的体内都有类似于子母蛊的东西存在。
  而那个母蛊就在巫羡那里,如果他受到这些子蛊携有者的攻击,那么那些人便会受到噬心剜骨般的痛苦。
  但他最厉害的还不是用蛊,而是他的幻化之术,亦或者说易容术。
  那日林羽璃亲眼见识过了,他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幻化了许多种形象,不止是脸,连身形和头发都随之改变了。
  这已经超出了她对于易容术的认知,巫羡的这种能力,让人很是惊心!
  他这种高超的易容术可以帮助他随时混入他们的群体之中,他甚至还会高深的摄魂之术。
  在他的手腕下,很难有人能够抵得住他的诱惑,不把心底的秘密给悉数抖搂出来。所以,西疆皇族有过大大小小的多次抵抗,都被巫羡给明里暗里的化解了。
  最大的那一次也被巫羡给镇压了。巫羡,真是个恐怖的存在啊!
  真正见到西疆那所谓的圣物,已经是在林羽璃来到皇宫接近一年的时候了。期间作为唯一一个不受巫羡控制的人,巫羡对她设置了许多的限制。
  不过好在那个死变态没有逼她和封绍钰成亲,而且也没有阻止他们两个的交往。
  封绍钰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多是做一些没什么特别用处的事情,哪怕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也不曾跟她说过什么对付巫羡的计划。
  他是个很谨慎,很稳重的人,可是他们的敌人巫羡要比他们强大且谨慎的多。他们所有的小动作在他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而这次,巫羡之所以同意林羽璃去圣地参观那个圣物,是因为他终于成功的给她下了和其他人一样的蛊。
  也就是说,她也是受他掌控的了!既然在他掌控之下,作为未来的祭品,出入圣地自然也是可以的了。
  圣地位于王城之中的一座雪山上,雪山周边终日白雪皑皑,其中里面有一个山洞,洞内的温度甚至比外面还要低上许多。
  尽管林羽璃穿着那件由火鼠毛和冰蚕丝特制的衣服,外面还裹着厚实的狐皮大衣,那直入骨髓的冷还是让她忍不住牙关打颤。
  与她同行的还有守护圣地的侍卫以及封绍钰,他们看上去比她穿的少,但显然没她觉得冷。